第5章 第5章你抱抱绵绵就不难过了(修)
第五章
大金阳晋七年,六月七日辰时三刻,暑风穿堂过,水榭荷香播。
陈府沉香阁
陈家女儿家皆在此上学,前些时日,教书的李先生身体不适,告了假,如今先换来了原教过镇南侯夫人,更为严苛的邱先生来。
微风吹拂水榭,隐隐荷香弥漫,双人高四十二幅蜜色雪纱垂帘,有的被掀起一角,宛若伊人羞涩触碧波,蜻蜓点水,而后归于平静,自在垂落于黄梨木十六柱间的。
陈绵日益苦攻笔墨书卷,倒是颇有成效,与朱元的关系也朝着计划,稳步发展,攻略指日可待。
鹅黄软绦,自双环蝶髻垂至腰际,同色缀小米珠齐胸襦裙,背影乖巧笔直,转至正面却是小眼朦朦胧胧,昏昏欲睡。
正是咱们的绵绵,头一次来上学堂了。
陈绵严重苦夏,刚来大金时是冬日,尚未觉着不妥,便是穿的少了些,也一样活蹦乱跳,精神奕奕,可到了六月份,入了暑,整个人便蔫儿了似的,上课都提不起精神。
虽说沉香阁周遭都布置了冰船,有些凉意,不至于叫陈府的娇娇姑娘门汗如雨下,有失颜面,可对陈绵绵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的。
陈绵此刻只是万分想念朱元。
朱元也苦夏,故此屋子里冰船,放的足足的,还有陈绵喜欢的墨香药草香,叫人心旷神怡,再加上朱元又是耐心教学,又是给洗手擦脸的,如此体贴。
叫我们绵绵怎么受得了这外面的苦,哎,真是由奢入俭难呐。
元哥哥,你能听到绵绵此刻内心的呼唤吗?
要能是能听见,快来救救绵绵啊,这天儿热的,笔都拿不稳了,嘤嘤嘤。
一旁二小姐陈缃,撅着小嘴儿,豆绿金纱襦裙,淡金美人蕉批帛,挽在莲藕似的胳膊上,合仙髻上一对儿红宝颤翅金蝶儿,价值不菲。
陈缃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想给新来的先生,留个好印象,谁承想今日格外的热,且上了快一个时辰的课了,还不让休息。
陈缃特意嘱咐月兰给她带的牛乳红糖冰酪,怕是不止是化了,都要热成煲汤了。
再瞧瞧身侧的三小姐陈绵,不知怎得,字是突飞猛进,练的比陈缃都好了。
这怎么成。
如今大房的四小姐陈莳,二房的五小姐陈菲都还不足七岁,没来学堂,沉香阁一共就三位姑娘。
虽说陈缃最在意的,是刺绣的成绩,可比不得大小姐陈蓓倒也罢了,若是连平日里在陈缃之下的陈绵也成了后起之秀,把她陈缃比过去了,那她不就成了垫底的,面儿往哪搁。
夏日的燥热,长久枯燥的学文,陈绵的刺激,桩桩件件,令二姑娘陈缃胸口郁闷。
邱先生正于上头讲解课文讲的投入,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
一转头,却是陈府三姑娘陈绵,从官帽椅上落了,软糯文静的脸上,布满红晕尴尬之色。
“邱先生,三妹她年纪小,贪玩嗜睡乃人之常情,邱先生可莫要罚她。”
二姑娘陈缃娇美张小脸儿,看似很情真意切的和稀泥。
陈绵正神游天外呢,没注意竟着了陈缃的道,被一个大脚丫子坢动椅子,屁股墩跌成了四瓣儿。
二姑娘陈缃火上浇油的抹黑解释,本就严苛又不甚了解三姑娘的邱先生,还不得往死里罚她。
陈绵怪也只能怪自己,在朱元哪儿舒服了两日,学堂又暂时停课,没和传闻中的大姑娘二姑娘打过什么交道,只是请安的时候见了几眼,便放松了警惕。
失策,失策,只求这邱先生罚她的时候能轻些。
果不其然,邱先生黑了张脸,差点被气笑了。
“三姑娘是认为我学术不精,教学枯燥,竟是在我的课堂上睡着,跌下椅来,说出去,怕是都叫人害臊耻笑。“
邱先生正在气头上,若是解释,反而给人胡搅蛮缠,不虚心承认错误的感觉。
再说了,陈绵能直接说是二姑娘踢的她吗,不能的。
陈绵说出来谁信,说不定邱先生还要谴责陈绵,小小年纪爱狡辩,罔顾姐妹和睦,蓄意栽赃,心思深重。
“邱先生莫气,我,我知错了,还请邱先生责罚。“
最终邱先生决定,罚我们绵绵是个手掌心戒尺抽打。
陈绵绵闭着眼,乖乖伸手,被打的一抽一抽的,也只是小声哼哼,等邱先生打完了,还红着眼尾,谢过了邱先生教导。
许是见陈绵态度好,今日写的字也算不错,邱先生气便消了,面色柔和下来。
“既是知错,便要改,下次可莫要再犯了,三姑娘坐下吧,天气燥热,其他的姑娘也要多注意,集中精神。“
“是,邱先生。“
二姑娘陈缃,见陈绵乖乖认罚,也没被罚抄书或是禁足,不得入学堂,有些不满意的撇了撇嘴。
哼,才十戒尺而已,又疼不了多久便消了,邱先生怎么不重罚。
坐下的陈绵咧着牙儿,摸着犯疼的手心,啧啧称奇,这二姑娘也是的,这么小年纪,心思这么重,真是人不可貌相。
……
申时过半,陈府宜德斋‘
侧室屋里头,放了新从地窖里切好搬来的冰船,竹娘娘门帘儿都透着凉气儿,黄杨木梅纹四角半人高茶几上,摆了两盘朱元陈绵绵爱吃的糕点,今日却是半点没动。
‘
“元哥哥,事情就是这样,绵绵,绵绵好疼啊。“
陈绵半是撒娇,半是有些忐忑,开始显露下垂眼趋势的桃花眼,眼睑纤纤,瞅着朱元的脸色,一双手摊在朱元面前给朱元瞧。
毕竟先是她上课走神在先,再说了,上学堂被先生用戒尺打了手掌,还回来投他,多少有几分怨怪先生的意思,不合规矩。
直到如愿看间朱元几分舒展开来的眉尾,和流露出心疼神色的双目,陈绵心底一松。
嘿嘿,就知道朱元哥哥是心疼她的,是站在她这边的。
如此,陈绵顺着杆子往上爬,吸吸鼻尖,假装有几分抽噎,眼睛里也涌上几抹泪光。
“哥哥,真的好疼啊,你不知道,当时大姐二姐都看着绵绵,也没人替绵绵讲话,但是绵绵可坚强了,都没有喊疼,元哥哥你看,都紫了,先生可一点儿没留情……“
陈绵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也不知为何,明明被打的时候都没哭,可本知想在朱元面前博取同情分的陈绵,泪腺却像被打开了似的,关也关不上。
奇也怪也。
陈绵有些无措的感受到自己的眼泪,哗哗儿的,一定丑死了。
本想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来着。
朱元握着陈绵的小手,只觉得今日格外娇小,白嫩嫩,肉乎乎的掌心向上,几道紫红色的戒尺痕迹,格外醒目,昭示着其主人承受的痛苦。
朱元自己上学时见先生用戒尺打过同窗,可那时只觉得正常,乃是同窗自己不用功,该罚。
如今朱元却是头一次觉得,教书的邱先生过于严厉了。
绵绵要到十月才满七岁,这么小,这么乖的小娘子,先生竟也恨的下心打,还有,连问都没问清楚,便盲目听取了别的小娘的一面之侧,实在不妥。
“元哥哥,绵绵想去软榻休憩,太疼了,元哥哥,就一会儿,没有人看见的。“
陈绵一边抽噎,一边忍不住想抓住机会,得寸进尺。
这些时日,朱元对陈绵日渐宽松信任,可就是不准陈绵歇在宜德斋,便是下午歪在塌上眯上一会儿也不行。
又是什么不合规矩,哼哼,今日非要在这儿睡个下午觉不可。
朱元看着眼前哭的眼泪鼻涕泡,还惦记着他床铺的陈绵。
明知道陈绵是借题发挥,恃宠而骄,可是心口在看见手心里的伤痕时,还是心疼的收缩了两下。
朱元无奈摇首,罢了。
陈绵立刻知道朱元哥哥这是妥协了意思,狡黠眯眼,含泪而笑,摇了摇朱元的手。
陈绵心里被一股润物细无声的暖流拂过,只觉得在大金几个月,那种踏实感和真实感又愈发加深了几分。
陈绵自然的将脑袋靠到朱元手臂上,边用半个脸颊去蹭,边挑起眼尾直直仰视朱元,露齿而笑,干净而富有感染力。
“元哥哥,你是对绵绵最好最好的人了,绵绵好幸福哦。“
朱元背脊不禁挺直了几分,双手被一双小手拿捏得稳稳的,不能也不愿挣脱。
朱元对心里的感受有些陌生,这份独有的亲密温柔和信任,让朱元上影。
若说刚开始是天时地利,受了几分酒影响和蛊惑。
那么接下来呢,为何他一直无法拒绝陈绵一步步超过界限的试探与亲昵。
朱元不知道答案,只是觉得若是现在放手,将陈绵拒之门外,他只是想象便开始烦躁。
说来也是讽刺,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较之与朱元真正有骨血之人,更让朱元感受到了血亲的感觉和意义。
绵绵乖巧聪明,心思单纯,还和他有缘分。
留下来放在身边照顾着也无妨,将来便是他离开了陈府,也会多照应一番,替她准备丰富的嫁妆,送她出嫁。
许是上天见他朱元福薄,才送了绵绵来吧。
“哥哥,抱抱。“
朱元回神,俯瞰着近在咫尺的陈绵,眼底最后几分作为屏障的深沉,渐渐化开。
下一秒朱元瞳孔一缩,整个人往后颤了几分。
陈绵根本没给朱元犹豫拒绝害羞的时间,一把扑进朱元的胸膛,两只软软绵绵的胳膊环上朱元的峰腰,脑袋还在朱元心口摩挲了几下。
朱元哥哥难得走神,还不趁他病要他命。
额,这个歇后语用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妥啊,哎,算了,别管了,啊,朱元哥哥的胸口真舒服。
朱元被松开的胳膊,在空中小幅度划了两下,最后放弃了抵抗,学着乳母幼时对他的动作,极为僵硬别扭的拍了拍陈绵的背。
两个身影生涩的重叠,呼吸间彼此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朱元眯了眯眼角,右手下滑,修长的小指,自陈绵腰际勾起那个他送的香囊,轻轻晃动了两下,满意的勾唇,惹的怀中娇娇抖了抖。
“哥哥,别摸绵绵腰,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