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归来与新生（下）：归途（10）
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围观，一时间，港口处被围得水泄不通。加贺也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姐姐，而无意中，她的眼睛往旁边一撇，而这一眼，就让她彻底愣住了。
她看到，人群之外的一处角落，有一个男人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加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她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她不敢看这个男人的眼睛，只有强迫自己偏过头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加贺心里不断地大喊着，她想逃，却迈不开步子，完全定在了原地。
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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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加贺作为重樱的代表到白鹰进行航空战术交流，接待她的正是这个名叫尼尔的男人。他的温文尔雅和对自己细致入微的照顾深深地吸引了加贺，很简单地，他们相爱了，并且很快就有了孩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加贺一直住在z港，每天与丈夫和孩子朝夕相伴，生活虽然简单，却也幸福。
但是这一切都被来自重樱的一封信给打破了。那是赤城寄来的，上书要加贺尽快回国，商量大事。虽然很简单的几个字，可是加贺却明白其中的含义。很早以前赤城姐姐就若有若无地向自己透露过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段时间的幸福生活让加贺几乎遗忘了那些曾经听过的事情，她带着侥幸的心理想着，或许赤城姐姐只是心血来潮，都过了这么久了，她有可能已经忘了。但是眼下，这封信的出现意味着赤城不仅没有忘记那些计划，相反地，她打算彻底实施下去。
她很快地便烧毁了这封信，并且在丈夫和孩子面前继续保持以往的状态，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只是从那一天起，她对他们更加地温柔，极尽自己所能地对他们好。
直到那一天。
在送走了出差的丈夫后，加贺关好了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起了仍在襁褓中的女儿，轻声地哄着，小蕾缇希娅还在香甜地睡着。望着天真无邪的女儿，再一想到以后的离别，加贺不禁落泪，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孩子的衣服上。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作为她最后能为丈夫所做的事情，她不希望尼尔以后再组建家庭时，会有孩子这个可能的阻碍，所以，她决定，将女儿托付给一对她非常信任的夫妇。这对夫妇也是重樱移民，非常善良，加贺将女儿交给他们，也很放心。
在将女儿交给那对夫妇后，加贺决绝地回过头，她生怕内心的软弱会因为回头而将自己吞没，她知道，一旦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海风吹来，拂在加贺那美丽的脸上，也轻轻地将她眼中那不断流出的泪水吹向她深深思念的人。在赤城姐和家庭之间，她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回到重樱后，赤城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加贺毫不犹豫地予以支持，并且将自己对z港的了解统统告诉了赤城，这才促成了那次震惊世界的偷袭。
但是，在她的心中始终对丈夫和女儿有着愧疚，那次袭击z港的行动中，加贺明知道在两次攻击后，还应该再追加第三波次，对z港的补给仓库、维修设施等后勤部门继续发动攻击，唯有这样，才能彻底地将碧蓝航线在这一带的战线掐断。可是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向赤城提出这一建议。但即使如此，她也依然觉得万分地愧疚，她非常清楚，当“灵式”的炸弹投放到z港的头上的时候，z港的防空部队中一定有他的身影。
在离开z港的日日夜夜里，她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丈夫和女儿，只是她知道，此生，怕是无法再见到他们了。老天似乎总是对自己这般残忍，最为尊敬的前辈一夜之间下落不明，好不容易过上了安定的生活，却又要与深爱的人们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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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不等加贺抬起头，那个她熟悉无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回来了啊。”
“……”加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选择沉默。
“所以，你八年前一句话都没有就玩消失，如今，一声不响地回来了，也不肯见我和女儿一面是吗？”眼看着加贺看到了自己却没有说一句话，男人的声音带着责备，可是加贺听得出来，其中也有着满满的思念。
“不！尼尔！我没有！”一提到女儿，加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的眼睛。还是那样熟悉的眉眼，那样帅气的面容。“我…我……唔……”还不等加贺说完，男人将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抱得是那样的用力，就像是一件心爱的珍宝失而复得一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该死的，以后我不准你再这样一言不发地就离开我了！可恶，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想你想得有多辛苦！”
说实话，加贺已经想象过无数种与男人相见的场景，即使他责骂自己、甚至殴打自己，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一并接受。可是如今，他如此简单地就原谅了自己，这样加贺有些不敢相信。
“你…不怪我？”加贺有些胆怯地问道。
恨吗？不恨吗？怎么可能不恨呢？明明都已经嫁给自己了，却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自己，还把自己和她的孩子自作主张地送给了别人。当时尼尔的心情非常糟糕。他忽然有了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完全没有必要去寻找加贺，她如果想走，谁也找不到。只是，再也没有了平时她那略带冷冽的、要自己增减衣物的关心声，再也没有了女儿牙牙学语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这个家，一如他现在的心，空落落的。
他当然明白加贺将孩子送走的意思。可恶，谁要你自作主张啊，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怎么能交给别人呢。就算是他此生孤身一人，他也要把孩子抚养长大！
港区内加贺能够信任的人并不多，尼尔很快就找到了收养蕾缇希娅的那对夫妇。在尼尔诚恳而又坚定地交涉之下，老夫妻将蕾缇希娅交还给了尼尔，并且交给了他一个小盒子，那是加贺几乎全部的积蓄。
那天以后，尼尔尽力地抚养着女儿，身边也曾经有过优秀的女伴暗示他，不介意有这个孩子，愿意与他组建家庭。但是尼尔仿佛心死了一样，一心一意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女儿的身上。
直到那个白鹰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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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女儿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后，尼尔抓起一顶帽子就赶到了战斗岗位。刚才那阵剧烈的爆炸声着实吓了他一跳。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袭击者，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毕竟是防空部队的负责人，他指挥着有些慌乱的部下进行着防空作战。
然而，当看清那蓝色的狐火幻化成的“灵式”时，他就明白了，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愤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那些防空部队的士兵们惊奇地看到，他们的长官疯了一般地将手中的防空机枪打向天空，可是天空中的“灵式”却没有对他们所在的防空阵地发动攻击，反而仅仅是在空中绕了几圈，然后飞走了。
这种不明所以的情况让众多士兵都摸不到头脑。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据战后统计，这座防空阵地是整个z港唯一无一伤亡的成建制单位。
眼看着“灵式”渐行渐远，留下的只有这燃烧着的港口。火光冲天，映红了尼尔那带着血污的脸，这个生性坚强的男人，此时，终于无声地流下了泪。之前的离别已经足够让他心痛了，可是如今，居然已经到了必须要刀剑相向的程度。自己的国家与她的故乡已经开战，如今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但是，还不等他来得及消化这份伤痛，一份更大的麻烦就摆在了他的面前。上面指派了一名新的指挥官，而听说这位指挥官为人认真、严谨，可自己是败军之将，而且自己与加贺那段特殊的过往……想必，等那位新指挥官到任之后，自己就要被解职，离开港区了吧。
他不是一个贪恋权位的人，自己到了哪里，都会拼尽全力抚养女儿。可是，这个港区是他与加贺唯一共同的回忆，一想到马上就要连这份回忆都要失去，他不禁心痛起来。
他认命地走进了新指挥官的办公室，出乎他的意料，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对自己表达了信任，强烈挽留自己继续留在港区。
他很感谢指挥官的知遇之恩，工作也兢兢业业。女儿渐渐地长大，也慢慢地懂事了，开始追问父亲，自己的妈妈在哪里。
每到这个时候，尼尔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他恨她，恨她抛弃了自己和孩子，也恨她背信弃义，攻击自己的国家。但是他决心，上一代的仇恨绝不能传递给下一代。所以他只能搂着小小的女儿，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小女孩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之后问道：“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
“等到……樱花盛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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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善意的谎言只能骗骗小孩子，尼尔自己是不信的。怎么可能呢？蕾缇希娅每天都给院中那颗母亲曾经种下的樱花树浇水，还在一旁念叨着：“小树小树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妈妈也就回来了。”之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港口，甚至有的时候一坐就是一天，她要亲眼看到妈妈归来的那一刻。每当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尼尔的心里都不禁一痛，她现在还不明白，或许以后她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她的母亲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是，忽然有一天，指挥官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加贺要回来了。”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恨她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指挥官关于去港区迎接她的提议。可是，当他冷静下来、细细思考之后，还是决定，无论如何，去看一看吧。
当他真正看到加贺的时候，他竟觉得那样地不真实，就仿佛身处梦幻之中，她依旧是那样地美，只是脸上带着些许沧桑，看样子，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她的那些恨，都不重要了。她回来了，只要她回来，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天大的错误，他也愿意原谅她。那些所谓的恨，真的不重要。
尼尔的脸在加贺的秀发上蹭了蹭，之后放开了她，并把双手搭在了加贺的肩膀上，道：“当然怪，你做了这么大的错事，我才不会轻易地原谅你。”说到这，加贺不禁难过地低下了头。见自己的话达到预想的效果了，他笑笑，又道：“所以，以后，你要给我做好多好多我喜欢吃的东西，这样，才能赎清你的罪过。”
“真是的，这么严肃的时刻，还不忘记开玩笑，还真是你啊……”加贺轻轻地锤了两下丈夫，将自己完全地嵌入他的怀中。她靠着丈夫温暖的胸膛，闭上眼睛道：“嗯，我会把接下来的时间都放在你和女儿的身上，再也不会走了。”
“这句话你还是亲自对蕾缇希娅说吧，她可是等了你好久。”尼尔道。
加贺闻言，不禁直起身子，有些迟疑地看着尼尔。已经这么久没见过女儿了，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女儿接触，她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女儿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做她的母亲？
“尼尔…我……”加贺犹豫地说着，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颗树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小女孩躲在树后，疑惑地看着爸爸跟一个白发女人抱在一起，那女人的身影和脸庞看上去有一些熟悉。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一看到爸爸就哭了。她歪着头，仔细地回忆着。忽然，她看到那个女人注意到了自己，便下意识地收回了探出的小脑袋。
“难道…她是……”加贺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那小女孩太像自己了，尤其是那一头与自己同样的白发和头上两只尖尖的耳朵。已经不需要什么证明，她就是加贺朝思暮想的女儿，此时此刻，她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加贺依然不敢相信。
“蕾缇希娅，过来。”尼尔的话回答了她的疑问。小姑娘听到了父亲的呼唤，有些胆怯地走到了加贺的面前。加贺蹲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望着她那精致的面容，加贺鼻子一酸。小女孩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想起了她是谁。爸爸经常指着照片对自己说，这个人是自己的妈妈。略作犹豫，小蕾缇希娅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加贺的脸，怯怯地说了一句：“妈妈……？”
不需要再说什么，加贺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女儿，痛哭起来。尼尔先是一愣，但随即理解地笑笑，松了一口气。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而加贺那颗漂泊数载、一直牵挂着的心，此时，终于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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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疼疼疼疼！！！！”办公室中不断回荡着指挥官的惨叫。
总算结束了港口的骚动，指挥官终于得以脱身，回到办公室。但是，经过刚才企业和赤城的“较量”，他的脸已经被掐肿了，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企业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上药的职责。虽然企业已经很小心了，可是指挥官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看着男友的样子，企业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刚才是我的错。”
“唉，算了算了，总算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指挥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解决了重樱这边，事情就完成一大步了。接下来，我们要把注意力放在另一边。”
“你是说…欧洲那边？”
“没错，现在欧洲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们正好可以趁乱去暗中探寻一番。下一步，我们要解决铁血这个最为难缠的敌人。”指挥官点了点头。“过一阵子，我就会向上面申请，到欧洲进行调查。正好我之前也答应过你，领你出去走走，现在也该兑现了。”
“安澜……”企业不禁心头一暖，男友从未忘记对自己的承诺，这让她非常开心。
“不过，玩归玩，要先把正事做好哦。”
“嗯！”企业用力地点点头。接着，她将一旁的文件放到了指挥官的面前，说道：“这是之前你要的那场皇家对铁血的围歼战的详细始末。”
“很好。”指挥官翻阅着文件，一边看一边道：“看得出，这次皇家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了，也难怪，皇家海军的骄傲被击成濒死，任谁都不可能忍气吞声的吧。这帮皇室的家伙，我最讨厌的就是她们，别的不说，铁血的家伙打得漂亮！就该有人好好教训教训她们的狂妄。”
“呃…指挥官……”企业目瞪口呆地听着男人毫不掩饰地对盟友的鄙夷，劝道：“这话你说给我听就行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怕什么。”指挥官不以为然。“我就是讨厌皇家的作风，什么都想管，什么都管不好，还狂妄地不可一世。算了，不说这个。嗯？这里…就到此为止了？”指挥官把文件翻到了最后，皱着眉头道。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指挥官指着文件说道：“之前的记述都非常地详细，甚至连每一位参与此战的人员于几点几点，在干什么，在喝什么口味的茶都记载了。这么详细，难道她们以为这是在写小说吗？然后你再看这里，”指挥官直接把文件翻到结尾。“结尾却只有一句话，‘在皇家海军勇猛的攻击下，俾斯麦终于沉没了。’这前后记载的篇幅相差实在太大，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
企业也仔细地看了一遍文件，确实如指挥官所说。企业不禁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掩饰什么。钨元素那次也是。皇家的人还真的是喜欢玩神秘啊。呵，我天生好奇心重，想在我面前隐藏秘密，那还真是撞在枪眼上了。”
“哈哈。”听着男友的“自嘲”，企业不禁一笑道：“那么，我天生好奇心重的指挥官，你能够揭开的第一个秘密是什么？”
“虽然这份报告极力地想让人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敢肯定，俾斯麦，她很有可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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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赤城也听从天城的安排，前往后勤部进行补给休整。刚才对指挥官的那一下，其实并不是她有心与企业争夺指挥官，她赤城才不是那么拎不清的女人。只不过她见指挥官太帅，就不由自主地想欺负一下，而且那也是对企业小小的报复。
走进后勤部，她优哉游哉地寻找着自己的整备间。无意中，她看到一个年轻的中尉正在指挥着部下们进行着工作。看那些人的状态还是蛮有条不紊的，赤城不禁赞许地点点头，这男人年纪尚轻，指挥起来倒是老练，而且他虽然没有指挥官那么帅气，但是看上去倒也不错，很合自己的胃口。
这一边，年轻的中尉布置下了任务，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忽然他感受到了一缕炽热的目光，扭头一看，一名一身红衣的女子正在玩味地看着自己，他不禁脸一红，走过去道：“您一定就是赤城小姐吧，我已经得到天城长官的指示了，请跟我来。”
赤城看着中尉那不好意思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很可爱，不禁呵呵一笑，道：“真是个俊俏的小哥。那就拜托你了。”
“赤城小姐谬赞了，我跟指挥官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这么没自信怎么行，男人一定要挺起自己的腰板哦。”
“赤城小姐说得是。”
“还没问，你叫什么？”
“我叫威尔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