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沈宁被她这么一说,头低了下去,泪水在眼里打转。
江烨的语气很无奈:“被人欺负了和我说,知不知道。”
这话说完,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向地板上砸下。
——是她的眼泪。
江烨眼睫垂下,喉结慢慢地滚动着。马上,他又抬起眼,哑声问:“怎么了?”
沈宁没有回答他,只是眼里不受控地掉着泪。
江烨抬起手,轻轻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滚动的泪水。他觉得这冰冷至极的眼泪,在此刻像是沸腾的热水,灼得他手指疼。他的嗓子干涩,有些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才喊了声:“沈宁。”
江烨不知道沈宁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根据她刚才的反应,以及那些女生说的话,她现在哭的最大的原因,就是今晚的那些女生。
他不知道。
是不是每次沈宁经历了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后,都会放在心里,最后在夜里无声地哭。
持续了好几分钟。
沈宁的眼泪才彻底止住。大厅里的人站在大落地窗看着外面的情景,女生们的眼里只有嫉妒。江烨帮沈宁擦眼泪时,她们都咬牙切齿。
她们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
江烨拉着沈宁离开,走到车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沈宁坐进去。
第二天,那些女生像是故意找茬,在群里明目张胆的艾特沈宁,让她带她们出去玩,善不甘休。
沈宁当做没看见,退出群。
现在的她不想像初中时那样弱诺,她从毕业开始,就想让自己焕然一新。
可是她一听到有人在笑,她会下意识地觉得她们在笑自己,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抖,脑子里疯狂的想自己做了什么,还是衣服没弄好。
她一出门,就要把自己整理好,衣服要检查个十几二十分钟,确定没问题,才可以。
高中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会找角落,别人拼桌,她会拒绝。
生理期,也是她最怕的。
初三下学期,快中考的那个星期,课上好好的,沈宁突然感觉不对劲,觉得生理期来了,但她还是继续认真听课,校服裤子是黑色的,看不出来,下课去解决问题不大。对于她来说,现在课能听一点是一点。
下课,她急匆匆拿了东西去了厕所,当她要打开隔间的门时,突然听到那些女生的声音。
“笑死我了,你看到了吗,椅子上那一片,哈哈哈。”
“哈哈哈,傻逼吧。”
“没见过这种人,哈哈哈哈。”
“……”
沈宁把手握紧成拳,指甲印深深地留在手心,泪水一颗一颗地大粒大粒地流下了。她们走后,沈宁眼神呆滞,麻木地用水洗手,回到教室,用力擦椅子,那些女生就在一旁哈哈大笑。
从那以后,沈宁都会时刻注意。
她太敏感了。
在别人眼中,她是个开朗外向的人,可只有她知道,这都是装的。
别人找她接东西,但她不想给,可又不会拒绝。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在这风华正茂的青春里,被人无情的,一点一点的催残。直到一个阳光耀眼的男生进入她的生命,才让这黑暗的青春有了色彩。
大学毕业后,她并没有听父母的话,在c市找工作,而是留在a市,她要在这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活。
因为这件事,沈宁和医院请了整整三天的假,呆在家里。早上江烨做好饭,两人一起吃,中午叫份外面,晚上就等江烨回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烨盛好饭,递给沈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动了动唇,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夜深人静,闲云掩月。
明月穿梭于灰白参差的云层之间,时而露出半边皓月,时而隐于低垂的厚云之后。一颗颗宝石般的星星,在夜风里有些闪烁不定。
沈宁在客厅看了会儿手机,有点困了,便起身回房,江烨瞥了一眼。
“明天有空吗,有点事找你帮忙。”江烨看着她,背靠在沙发,手搭在抱枕上。
沈宁停下脚步:“有空,什么事?”
江烨把电脑放好:“明天你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小孩吗。”
“多大?”
“不知道。”
“……”
“男的女的?”
“不知道。”
“……”
那你知道什么?
“行不?”江烨直勾勾地看她。
“行。”
听到她同意,江烨不可查觉得松了口起。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城市渐渐地显现在金色的阳光里。
太阳光从窗进来,被镂空细花的纱窗帘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房间奶茶色的木地板上,就好象是些神秘的文字。
沈宁出了房门,站在阳台上逗铁牛玩,她巴掌大的脸,白皙还透着一层粉色,盈盈杏眼,笑起来左边有个酒窝,扎了个马尾在脑后,额头的碎发不听话地掉下来。
江烨从厕所出来,毛巾搭在肩膀上,头发湿漉漉的。套了件黑色短袖,和同色系的裤子。水顺着他下颌滴在衣服上。
他也走到阳台:“去南航附近的公园?”
“可以。”沈宁抱起铁牛,“你好重呀,一会儿和我们去玩好不好?”
铁牛叫了一声。
江烨把铁牛抱过来,放在地上:“早饭吃了走人。”
“好。”
今天是工作日,公园内没什么人。沈宁坐在椅子上,等江烨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是关罗的孙女,才5岁大。小女孩粉雕玉琢,头上扎了两个小啾啾,看起来非常可爱,大眼睛转来转去,对这里感到好奇。
孩子是江烨借来的,与其让沈宁呆在家,不如让她出来走走,散散心。
江烨抬手看了看表:“我早上去处理点事在过来,你可以吗?”
“可以。”
“啧啧啧,这不是沈宁吗?才多大就生孩子了。”远处走来一群人。
沈宁听到这声音,心跳的很快,抓紧衣服。
“别怕。”她的小动作,江烨看在眼里。
“哟,怎么不说话?”其中一个女生道。
江烨扫了眼抓着她衣角的小男孩,眼神带着可怕:“关你屁事。”
女生注意到她的眼神,就算长的帅,但那个眼神,还是让她们吓的后退了几步。
还是有识货的,赶紧拉走她,一同前了的其他人面色难堪,假装不认识她们,不和她们走同一个方向。
沈宁坐在那,双腿不停抖动,铁牛用头蹭她。
江烨把娃娃放下:“走吧,回家。”
他本想让沈宁着带个小孩,出来走走,没想到会碰见那些人。
“好。”沈宁站起来,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她们马上就走了,她还可以正常生活,没有人会知道的。
“江烨,你们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走走。”
“……”
“行。”
沈宁往右边门走,从包里掏出纸,擦掉眼角块掉下来的眼泪。
她不想哭,但就是收不住。她应该坚强,她才28,还有大好青春,不应该一辈子这样。
江烨找到李胜的号码:“李胜,在那里。”
“刚出门,怎么了?”
“到仁华街,我在这。”他随便给关罗发微信让他助理下来接孩子。
we就在这附近。
等李胜到了,孩子已经被接走了,江烨把铁牛给他,说明天过来拿。
李胜整个人要跳起来了:“你大爷的,江烨,你好意思吗!”
“嗯?”
“我,要去玩,你把狗给我,什么意思啊!欺人太甚!!!”路人好巧的往这里看,李胜丝毫不被影响。
江烨反问他:“我欺人太甚?”
李胜快炸了:“这不废话。”
最后,李胜还是认命的带着狗回去了。
沈宁也刚好从对面的7—11出来,手上什么也没拿,就脸上带了个白色口罩。
bar内。
吧台对面正对着一个vip卡座,舞池里的人群魔乱舞,放飞自我,电音更快要穿透耳膜。
江烨坐在卡座中间,沈宁就在她对面,一个人喝闷酒。
她要了杯迈泰(maitai)
迈泰(maitai)是来自加勒比海的一种饮料,是由白朗姆、黑朗姆、君度、杏仁利口酒、橙汁、菠萝汁、红石榴糖浆调和而成。mai-tai是当地的一种语言。
意思是
——远离这个世界。
江烨抬手叫了服务员,低声耳语了几句。
五分钟后,服务员端了盘东西到沈宁面前:“女士,这是你的牛奶和贝果。”
“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服务员已经把东西放下走人了。
她没点啊?还有这是酒吧,不是面包店,怎么会出现这些?
沈宁放下酒杯,其实她不怎么喝酒的,而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以前的她,喝一口就受不了,喝一听就想吐。现在的她,可以面不改色的喝好几听。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习惯,是非常可怕的事。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过的。可很多人,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各种各样的习惯。在习惯养成了之后,又某年某月某天,可能正在读书,也可能是刚喝了杯牛奶,又可能正在做着任何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猛然发现……啊,这习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但总之,在习惯开始的时候,鲜少有人会发觉,自己的生活,正在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改变,是那种很细微的改变,丝丝入扣,这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侵入。
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她不敢碰,怕是什么陌生人给的,在酒吧里,还是要小心点为好。
突然,她发现牛奶杯下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好像还有字。
沈宁把杯子抬起来,将字条那出。
“吃了。”
“……”
语气还有点命令的感觉。
她四处环顾,没看见熟人啊?什么情况?
算了,她也不想管了,就放着吧。她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喝光,又叫了一杯。
不知道多少杯后,她晕晕乎乎地趴倒在桌上。江烨放下手机,走过去抱走她。
第二天,沈宁从床上起来,头还是有点晕,她费力睁开眼,看着前面。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房间,她昨天不是在酒吧吗?怎么在这?
她看了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件,没变。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昨天喝了好多酒,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下午有上班,她去厨房倒了杯水,又舀了点蜂蜜。
江烨从阳台进来,看到沈宁,没说什么,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沈宁坐到沙发另一边:“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吗?”
“不知道。”江烨瞥了她一眼。
“哦。”
突然他问道:“那些人欺负你多久了?”
沈宁愣了愣,垂下眼帘,她不怎么想说,但还是说了:“三年。”
江烨喉结滚动,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