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2
青青瞬间蹙眉，脸色沉了沉，正要出声唤唐沐，便听吴越的声音道，“唐姑娘可知晓虫蛊是以何种方式下到人身上的？”
青青偏头看向吴越。
吴越的声音打断了唐沐，唐沐瞬间回神儿，视线也从迷惘迅速聚焦，深思清明，唐沐没有移开和名昱对视的目光，只是意外又不解地看了名昱一会儿，才偏头看向吴越。
“大多是通过服食的方式，也可以通过伤口，只要进入体内便可。”唐沐边说边微微垂首，掩去眼中的几分深色。
唐沐还未完全从方才和名昱对视的意外和不解中脱离，回答吴越问题的话语声中透着几分心不在焉和疑惑不解。
吴越摇着羽扇，不动声色地偏头看了眼自家少主，语声带笑，却极自然从容地问出一句十分犀利的话，“唐姑娘，可能解除赶尸蛊？”
唐沐一愣，瞬间抬头望向吴越。
吴越轻摇羽扇，微笑回视唐沐。
唐沐微微抿唇。
没有回答。
吴越脸上的笑容渐深，不再继续追问。
西南苗疆有着极其严苛的族群制度，族人几乎绝迹于苗疆域外，且苗疆蛊术是秘术，苗疆虽以蛊术著称，但也并非人人都可以炼蛊，苗疆真正能炼制蛊毒的人凤毛麟角。因此苗疆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在江湖中自成一隅。众所周知，苗疆蛊毒除下蛊人亲自解蛊外，无法可解。这也是苗疆蛊毒令人忌惮的原因。
左程震惊的看着唐沐，他竟然从唐沐的沉默和先生的笑容里，领会出了一些让他不敢相信的意思。左程觉得他大约是突然昏了头了。
“唐姑娘医术不凡，对苗疆蛊毒也颇有研究。”吴越不吝夸赞道，出自真心。
“并不奇怪，如果先生也去过苗疆，恐怕知道的更多。”青青语气淡淡的道。
青青的神色和语气都透着淡漠，但名剑山庄的人偏偏就是从中领会出一种冷冷的嘲讽。
左程无由来一股想反驳又不知该不该反驳的憋闷。吴越不以为忤，反而仿佛被打趣了一般，爽朗的笑出声来。
青青淡淡地瞥了吴越一眼，漠不关心地把目光又落在唐沐身上。
“两位姑娘见多识广，竟连苗疆也去过，白胡子前辈果然不凡。”吴越自顾自地笑完，再次夸赞道。
吴越话音一落，唐沐和青青齐齐转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吴越，眼中透出的讯息，仿佛在看一个傻瓜。吴越的笑容戛然而止，瞬间僵在脸上。一旁的名昱轻笑出声。
名昱一直如冰山雪莲般遗世独立的姿态，如今开怀而笑，便仿佛雪莲盛开，确实人间绝色。立刻吸引了屋中所有人的注意。
吴越也不震惊尴尬了，看到自家少主出人意料的情绪外现，虽然是笑他犯蠢，但也还在他承受范围内，吴越立时又恢复一副运筹帷幄摇扇微笑的模样了。
唐沐看到名昱的笑容，又有些恍惚了，待名昱脸上笑意散去，唐沐才回神儿，心里暗暗吐槽自己今晚竟然两次被美色冲昏头脑。
青青皱眉看一眼名昱，没说什么。
“为何两位姑娘方才这般看着在下？”吴越一恢复“正常”，就开始诚心求教。
“因为先生很奇怪。”青青看向吴越，“我们去过苗疆，与师父的见识高，有什么关系？”
吴越摇扇子的手一顿，一时语塞。“去过苗疆”和“见识高”，仿佛毫不相关，又好像紧密相连。在“因为白胡子前辈带她们去了苗疆，所以见识高”这个结论上继续深入下去实在有些蠢。
吴越十分自然而然地换个问题，“唐姑娘既然对赶尸蛊有如此细致的了解，苗疆一行想必定有不少奇遇？”
唐沐和青青对视一眼，这是在套话吧。
青青点了点头，平平淡淡地道，“是住了一段时间。”
住了一段时间。吴越微笑，也不刨根问底，“两位姑娘去过苗疆，对苗疆必然有了一些了解，既然赶尸蛊出现在连云堡，依两位姑娘看，这次的事，是否和苗疆中人有关？”吴越又开始问问题。
“不知道。”青青言简意赅。
唐沐跟着点头。她们怎么会知道有没有关？唐沐表示不理解。
吴越也不挫败，继续努力问，“那依青青姑娘猜测呢？”
青青也不生气，淡淡反问，“那依先生猜测呢？”
吴越脸上的笑容又开始扩大。
左程突然觉得这姑娘好厉害，不只是武功高强让他甘拜下风，最令左程佩服的是，青青敢和先生这么说话，还能让先生无话可说。
站在一旁的拂雁只觉先生哪里是想问出些什么答案，纯粹就是在恶趣味逗两位姑娘罢了。
“既然蛊毒为苗疆特有，赶尸蛊出现在连云堡，那便有两种情形，一是有苗疆中人现在此处，二便是有中原人从苗疆带出了赶尸蛊并知晓如何操控它。”吴越笑道。
唐沐正要点头表示对吴越的赞同，便听吴越又继续道，“除非，”吴越边说，边看向唐沐，满面笑意，目光却深不可测，“在苗疆人外，还有人能炼制蛊毒。”
唐沐一愣，脸上满是自然流露出的意外和惊讶。
吴越收扇一笑。唐沐的反应，已经证实了他突如其来的大胆猜测。真是深不可测啊，这位唐姑娘。吴越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感慨。
房间一时有几分寂静。
“针对今晚的境况，若连云堡再有类似中毒之人，唐姑娘可有应对之法？”名昱的声音适时响起。
名昱和吴越这“你问我停、我问你停”的配合，不可谓不默契。而名昱这话，变相又是问唐沐能否破解赶尸蛊了。
唐沐犹豫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名昱一笑，眸色深沉如海。仿佛精心设计好，冲着她们来的一般。这连云堡，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吴越笑道，“如此，连云堡人所中之毒便不在话下了，倒是苗疆踏足江湖，不得不防。”
青青好唐沐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怀疑之色。
吴越看在眼里，笑道，“两位姑娘可是有什么想法？”
青青看向吴越，“苗疆人固步于西南，族人没有族长首肯不得擅自离开苗疆地域，不得参与任何武林纷争，这是苗疆的规矩。”
吴越摇着羽扇笑道，“依青青姑娘所言，苗疆或许并未参与此事，僵尸蛊出现在连云堡，背后应该另有缘由。”
青青瞥一眼吴越，淡淡道，“有没有苗疆中人参与此事我不知道，不过苗疆族长应该没有踏足中原之心。”
“哦？青青姑娘与苗疆首领相识？”吴越笑问，心中不无惊讶。
“见过。”青青言简意赅。
吴越一笑，也不多问。能说出苗疆族长没有踏足中原之心这样的话，必定是对苗疆首领有一定了解，自然不只是见过这么简单。
“还有一个问题，”吴越桃花眼中掠过一抹深意，看向唐沐，摇着羽扇转了话题，“方才唐姑娘，确是因为惊惧劳累晕厥吗？”
唐沐一愣，目光直直的落在吴越身上。
青青神色一肃。
“好了。”名昱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夜色中如泉水流动一般琤琤淙淙，明澈悦耳。
唐沐愣愣地看向名昱。
吴越探扇微笑，露出的一双桃花眼满含深意地扫过自家少主和唐沐。十分从容地止住话题，退到一侧，似对唐沐是否回答并不放在心上。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名昱看向还有些呆呆地看着他的唐沐，微微俯身，将唐沐腿上有些滑落的薄被重新盖好，转身离开。
拂染迅速低头，掩饰面上收不住的惊诧。
吴越摇着羽扇，偏头看了一眼少主离去的背影，笑着看向唐沐和青青，“两位姑娘早些休息，拂雁和拂染住在隔壁，有事随时吩咐她们。少主和我们住在外侧，两位姑娘若有事交代，随时吩咐门外的井五和井七去唤。”
青青闻言，微微颔首。
吴越偏头又瞧了一眼安静沉默的唐沐，笑着带左程和拂染离开房间。
唐沐眼中神色复杂，情绪茫然低落。
“糖糖？”青青唤了唐沐一声。
“青青，刚才躺在地上断气的那个人，如果我想”
“救或者不救不重要，”青青直视唐沐，语声清淡地打断唐沐，眼神却深沉而坚定，“你开心就好。”
唐沐怔了怔，忽得便释然了。
青青说完，便云淡风轻地径自起身去桌边整理一直来不及收拾的包袱了，唐沐身上的衣裙还染着血污，青青越看越不舒服。
唐沐脸上扬起一抹笑意，目光望向房门外。青青的救或者不救，她懂了。倒是方才名昱打断吴越，是因为觉得她救或者不救，随心所欲便好？还是救或不救不重要，因为那个人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呢？
唐沐还没思考完，青青已经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回到床边，打断唐沐的忧郁，催促道，“我刚才找人准备热水了，快去洗漱换衣裳。”青青对唐沐一身血污模样着实看不下去。
唐沐满脸无奈地伸手接过衣裳，随即便话锋一转，满脸真诚求教地看向青青，“青青，你说刚才先生的意思，是我理解的意思吗？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想多了什么？”青青见唐沐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模样，只好答道。
“就算先生再聪明，无凭无据的，总不能靠推测猜我可以救个死人吧？”唐沐把衣裳随手搁在膝上，手托着下巴问青青。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青青语声淡漠，满是对名剑山庄的毫不在意。
唐沐一时无语，她不仅感觉青青的话很有道理，还被青青漠然的反应安抚了。唐沐歪了歪头，江湖中人一直将药王谷传得神乎其神，离谱的谣言海了去了，她又没真的救活一个死人，名昱和吴越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唐沐顿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开心地掀开腿上的薄被，欢快地拿着衣裳往屏风后去了。
青青看着转眼间又活蹦乱跳的唐沐，无奈，她有时候真搞不懂，糖糖是天性乐观还是自欺欺人。但不管怎么样，只要糖糖开心，就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