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天朗气清的第二天。
五条悟难得起了个大早，出门第一件事便是直冲校门口，去取提早吩咐让仆人准备好的东西。
确定东西无误后，他才放下心来，吹着口哨在校园寻找一夜未见的宇智波青梅。
十分钟后，几乎要把学校翻了个遍的五条悟才最终在树林的某处树干上发现闭目养神的宇智波青梅。
“你可真难找啊小青梅，”他站在树下，仰头抗议道，“就不能直接挑个空宿舍睡觉吗，非要睡在树上，还不告诉老子！要不是老子眼神好，都不一定能找着你！”
“别睡啦，快下来，老子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五条悟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一脸邀功样。
树干上，宇智波青梅懒洋洋翻个身，翘着眼瞥他：“胃养好了？这么精神。”
“哈哈哈，太小瞧人了吧！都说了老子是无敌的，胃当然也是无敌的，区区一个吃坏肚子而已，一晚上足够养好了。”
五条悟挑眉，也不知在得意什么，很快又想起正事，催促道，“快点下来，或者老子上去也不是不行，总之你一定要拿到！”
“别，还是我下来吧。”
虽然一夜未眠，但以忍者的身体素质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宇智波青梅脸上丝毫不显疲态，一双乌润如墨的眼眸安静望了眼五条悟，开口道：“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他手一撑，从树干上跳下来，步伐轻巧，精准落在五条悟的面前。
“哟，心有灵犀啊。”五条悟点评一句，便兴致勃勃追问起来，“是什么是什么，虽然肯定没有老子给你准备的东西好，但老子不介意哦，所以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宇智波青梅双手抱胸，点头附议，“不过就是在下区区做的一点和果子罢了，不值一提。不喜欢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解决也不是不行。”
“可恶！”
五条悟重重搓了把宇智波青梅的脑袋，恶狠狠道：“你明知道老子不是那个意思，你故意的吧是不是！快快快，交出和果子，老子可是期待很久了！”
宇智波青梅抬起下巴轻哼一声，才慢条斯理从袖口掏出一份卷轴平铺在地，屈膝半跪，结印解咒。
只听砰的一声，白雾散去，一盘史莱姆状的和果子顿时映入眼帘，摆盘精巧，模样可爱，圆滚滚的，一看就很好吃。
“还可以吧？”宇智波青梅就地盘膝而坐，把和果子向五条悟的方向推了推，眉眼含笑道，“之前看的小说里有史莱姆的插图，看着还挺可爱的。”
五条悟也敞着腿大大咧咧坐下来，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史莱姆，一脸严肃：“这东西保质期是多久？放久了会变形掉色吗？”
“做出来就是给你吃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难不成你还想当成传家宝一传传个几十代？”
宇智波青梅无语，立刻出言打消他那些奇怪想法。
“可这是老子第一次收到你做的和果子诶！”
五条悟试图撒娇耍赖，“反正以后还能吃到，但这第一次可一定要好好保存，否则以后就没机会了！”
本只是寻常的一句撒娇，随口开的玩笑，五条悟也没当回事儿，更没指望宇智波青梅会同意，他正欲伸手拿走其中的风史莱姆时，却突然被对方拦住。
“？”
五条悟疑惑歪头。
只见宇智波青梅出神望着面前的和果子，低声自语：“你说得对……以后的确没机会了。”
仿佛察觉到什么，五条悟慢慢收回手，眉头微皱，垂眸注视着一脸平静的宇智波青梅。
“……你似乎做了什么，会让我不高兴的决定。”
五条悟眯着眼，冷冷开口。
虽然预料到对方会有所察觉，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入正题。
没办法，怪他先漏了马脚。
沉默片刻，宇智波青梅把和果子重新封回卷轴，无奈叹声气，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本来还想让你开心点，吃完和果子再说的……算了，起来吧，坐着聊不方便。”
五条悟起了身，面如冷霜，向来灿如天际的六眼此刻仿佛蒙上一层阴霾，某种从未显露过的狠厉可怖的气息隐隐从他身上渗透出来。
沉默在此刻化作最危险的凶器，宛若一把逐渐逼近心脏的利刃。一寸，又一寸，每一秒的煎熬都成了扼住脖颈的巨手，令人喘不过气。
“硝子和你说了什么？”
五条悟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垂眸，面无表情望着被笼罩在自己阴影之下的宇智波青梅。
宇智波青梅仰头，定定注视着五条悟，雪白发丝依旧柔软，却挡不住对方冷硬目光。明明全身上下早已因感知到危险而下意识紧绷着，可他却依然认真到显得赤/裸般凝望着五条悟的眼睛，试图在和某种更深层次的存在坦诚相见。
似乎只是一秒，又仿佛过了很久，宇智波青梅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眨了眨眼，中断这场单向的交流。整个人仿佛松了口气，释怀下来，又似乎背负上什么更沉重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暗淡了。
“不，这和硝子无关。”
宇智波青梅摇摇头：“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虽然你应该有所猜测，但我想还是需要明确告知你一下。”
他再次回望五条悟的目光，平静开口：“我决定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搭在胸前的乌黑发辫一下被突如其来的强力气压冲起，额发纷飞。
宇智波青梅下意识闭上眼，再次睁开眼，只见五条悟缓缓收回锤烂树干的拳头，手臂肌肉虬结，内敛的线条下是肉眼可见的隐忍与克制。
“真是可笑……”
五条悟周身的气旋还未平息，他便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迈开步子，不怒反笑。
“离开？你想离开到哪？你又能去哪？回到那个把你杀了的地方吗？你居然还管那个东西叫家？”
一步，再一步。
“老子辛辛苦苦拼着失忆也要把你从那个世界抢回来，结果你张口就给老子来一句要回去？”
绷紧的面容上已经流转过几轮叶隙光影。
湛蓝六眼中头一回燃起如此激烈的情感。
“是老子之前的态度让你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最后一步。
宇智波青梅的后脚跟在后撤中贴上了树根，差点被绊倒。
“不可以，我是说不可以。”
五条悟伸出手扶住宇智波青梅的胳膊，随后宽大手掌转而向上，一把扣住对方的后颈。
他俯下身，强行与宇智波青梅平视，冷声宣布道。
“我不准你离开。”
自从决定要认真聊聊后，宇智波青梅便一直对五条悟采取一种近乎纵容的态度，即便是现在，也依然如此。
看着这样的宇智波青梅，五条悟甚至有种他会答应的错觉。
他隐隐期待起来。
些许的沉默后，宇智波青梅摇摇头，平静神情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他轻声道：“……我不是很理解你到底在愤怒什么。”
“明明是你从始至终，都一直在用一个娱乐的态度对待我。”
“？？？怎么可能——”
五条悟顿时激动了，他正欲反驳，却被宇智波青梅一个眼神制止。
“你有想过如何找回记忆吗？你有在乎过我是怎么死的吗？”
五条悟一僵，目光逐渐被茫然和无措取代。
“我……”
他下意识直起身，张口欲言，但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声音干涩无比。
宇智波青梅抬头望他，微皱的眉眼里仿佛还含着几分忧郁，他轻轻摇着头，似乎在说没关系。
他继续道。
“你在甜品店问我的那个问题，让我回忆曾经的你有没有和我定下什么束缚。我虽然当时就有答案，但并没有说。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有，我和他约定过，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就算变成咒灵也要继续在一起。”
“可我问你，现在的你，是否有胆量和决心，和我定下束缚？”
宇智波青梅丝毫没有问责的意思，五条悟甚至能感受到话语中潜藏的不想让他受伤的温柔。
可正是这份温柔，让他更加明白宇智波青梅想要离开的坚定决心。
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凭什么会是被放弃的那个选项。
就因为他的失忆吗？？
“我可以理解失忆带给你的不同，但十二年的陪伴，果然还是太久了，即便是我，偶尔也会产生是否是失忆的你鸠占鹊巢的感觉。”
“至少，如果是他，他会明白我为什么讨厌咒灵，如果是他，他会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十二年的陪伴，他几乎见证了他命运中所有的一切，悲欢喜乐，每一份回忆都有他的参与。
他见过自己从小因为叛忍父母的存在，被同族人厌恶反感，又因年幼失亲无力养家，而迫不得已翻垃圾乞食求生的狼狈模样。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其实是因为世界裂缝，被感染成咒灵，才被族人误解，当成叛忍宣布除族。这也是自己讨厌咒灵的原因。
他明白自己当初被哥哥捡回去，第一次感受何为家的惊喜与惶恐，那是一种被命运眷顾赐予的感觉，他由衷感激并敬慕哥哥，现在也依然如此。
更不用提日后的种种，十二年的光阴，哪里是只言片语就能说得清的。
五条悟下意识避开宇智波青梅的目光，那目光太过沉重，他难以消受。可下一秒，他又强迫自己回望过去。
“如果我找回记忆的话——”他咬牙切齿道，满腔的不甘心。
“那我也会选择离开的。”宇智波青梅回道。
五条悟顿时怔住。
“其实大可不必在意我的选择。”
大抵内心敏感心思细腻的人都有悲悯的一面，宇智波青梅伸手抚上五条悟的侧脸，微凉指尖轻轻蹭了蹭，目光含蓄缱绻。
“爱情本就不是生命的全部。就算是失忆前的你，心中也有比我更重要的存在，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选择放弃我，我也会理解的。只是现在，是由我先做出了这份选择。”
“或许只有死亡，才是我们可以相拥的起点……”
他低声感叹一句，随后深深望了眼失魂落魄的五条悟，目光里藏着千言万语，却不可说，不愿说，不忍说。
“情侣游戏……该结束了。”
他最后抱了一次五条悟，额头轻轻抵在对方的肩膀，无声叹口气，随即转身离开。
但凡你还记得，他都会犹豫……
可你既然也不记得了，那他也没那么大的负担了。
算了，不必多说。
逃避了这么久，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