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醉了
一个姑娘给聂应钟捏着肩,一个姑娘给他倒茶,聂应钟在这温柔乡中,竟只觉得心烦。
刚才那一路对着公良冶的嘘寒问暖,简直让他想刨个地洞钻进去。
他闭着眼睛,房门突然打开,公良冶那个傻子的脸窜入视野,抱着他的大箱子。
聂应钟定睛,只见他把假胡子粘上了,丑得和什么一样,怪不得没有姑娘跟着。
“这我的房,你进来干嘛。”
聂应钟恢复精气神,一只手把腰间的剑拔了放在桌上,
“在这种地方你还想和我歇一间…”
公良冶脸肉眼可见绿了,只见他猛地摘掉胡子,急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我我告诉你,我怕死!”
他说完,瞪着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扑过来,姑娘们惊呼一声躲开,聂应钟来不及站起来,被他扑个满怀,
“应钟啊…你不和我待在一间房,我会死的!”
聂应钟冷下脸,“给我起开。”
公良冶摇头,死死环着他的腰,
“不起。”
“除非你答应我,今晚和我一间房。”
聂应钟挑眉,“和你一间,没有姑娘陪,我来这岂不是亏了。”
公良冶沉默一会儿,而后信誓旦旦地说,
“这里这里的酒好喝!不亏!”
聂应钟顿一下,被他这个借口给蠢到了。
“喝酒,我醉了你还不是得死。”
公良冶说话又带上哭腔,
“我不想死啊钟钟,我可以陪你一起看看她们跳舞…”
聂应钟嫌弃地抓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开,这厮却越粘越紧。
“公良冶!你放手!”
“酒!酒呢!”
公良冶猛地抬头,嘴角欣喜地上扬,动作迅速离开他的身体,在他旁边坐下来,开始驱赶姑娘,
“走走走,拿酒去。”
姑娘们怏怏离开,他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的得逞差点没兜住,在脸上显露出来。
“人都赶走了,舞呢?你给我跳?”
聂应钟翘起二郎腿,一副大公子爷的模样。
公良冶喜笑颜开,腾地站起身,动作夸张地摆弄起他的胳膊,
“我给你跳,钟钟你别捂眼睛啊,我可会跳舞了,我小时候还学过呢…”
聂应钟死死捂着眼睛,听着他衣袖切割空气的声音,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得很大声,被公良冶切断的空气都围在他身边震颤。
“噗哈哈哈哈哈哈…”
“公良冶,你真是个神人…”
聂应钟松开手,公良冶也笑得很开心,唇红齿白的。
聂应钟微微眯眼,喝了一口姑娘给他沏的茶,就好像醉了一样。
“公良冶,戴这个跳。”
他捡起桌上的假胡子。
公良冶愣了一下,却还是接过胡子粘在脸上,只是跳舞的姿势变得无比僵硬,脸颊也红彤彤的。
这样的舞,聂应钟却越看越起劲,身体里有什么异样沿着脊椎往上爬,等姑娘们端酒上来的时候,他已经醉了。
“应钟应钟…?”
公良冶摘下胡子,趴到桌子上戳戳聂应钟倒在桌上的脑袋,
“你还没喝呢…”
直到聂应钟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他才发觉事情不对劲。
后脑勺一凉,门外的声音都不见。
他们好像,又进了一个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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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那个来驱邪的道士说,我们这有妖怪呢。”
“啊,有妖怪,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那道士还说了妖怪叫女面,生得美丽却是男儿身,专吃来这寻欢的男人呢!”
“这儿哪个姑娘不美,妖怪可怎么找?那道士怎么还没驱就回去了?”
“道士说这女面修行百年,不好对付,找个借口逃走了。”
“哎呀那可真是…”
公良冶进聂应钟房间之前,走在两个姑娘前面,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聂应钟定是喝了被施妖术的茶,才会神智不清。
所以,女面已经盯上他们了。
公良冶两只手抓住聂应钟的肩膀,眼眸一黑。
若女面抓住他,聂应钟一定会死。
现下,他只能靠自己争取时间,等肖玉来救他们。
那妖怪的脚步声已无比接近门口,公良冶深吸一口气,离家出走之前看过的古籍异闻在脑子里快速翻阅。
女面…女面…
他突然瞪大眼睛,想起一篇异闻中有记录,女面出没于偏远烟柳之地,专吃寻欢之人,却极害怕床第之事。
公良冶盯着聂应钟熟睡的脸,心一横,在那门打开的瞬间滋啦撕开了聂应钟的衣服。
身体自觉行动,嘴唇在危险的挑拨下紧贴上那人的唇瓣。
聂应钟却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公良冶闭上眼睛,心脏不停撞着墙。
他是在救聂应钟的命他是在救命…
脸颊和耳根都滚烫,就连额头都紧张得出了汗。
无论怎样麻痹自己,他都没办法反驳,他确实喜欢聂应钟,喜欢到重生一次以后完全为他而活。
公良冶的呼吸开始难以自拔地急促,一滴汗滑下来挡住视线,他用手背抹掉,眼睛顺其自然侧过来,盯着那妖怪凝滞不前的脚。
不行,不行,妖还没走。
公良冶定神,一只手猛地抓住聂应钟摊开的掌心握紧,将人侧过来用背抵着墙根。
“阴阳血!你够狠!!”
女面看不下去,愤怒大叫一声跑开,却没跑远。
公良冶眼睛往那妖怪跑走的方向斜一下,松了口气。
可是妖怪还没走远,肖玉还没来,若他停下,两人的命都不保。
他定睛看着聂应钟的薄唇,喉结动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上一世是如何对他一见钟情,又是如何在他对哥哥的情意中被他摔得粉碎。
一气之下他答应池永遥的婚约,进宫做了驸马爷。
而后眼睁睁看着聂应钟为了守护他的家人,在妖的强烈掠夺下覆灭。
公良冶吸吸鼻子,一只手抚上聂应钟的脸,用大拇指摩挲他的唇。
聂应钟,他爱得死去活来。
要不假戏真做?
公良冶捂着聂应钟的后颈再次吻上他的唇,鼻尖在他的脸颊反复磨蹭。
意识在叫嚣,血管在膨胀,眼泪混着汗水流到二人脸颊紧贴的缝隙。
可是聂应钟没醒,他难以疏解的深情,最终还是在带走理智之前,碰了壁。
假戏真做什么呢,他等着,等着聂应钟真正的回应。
公良冶笑一下,有了情意加持,不像平时那样一脸傻气。
突然窗外一阵爆响,公良冶猛地抬头,见一把折扇落下,旁边是一颗初显妖形的人头。
是女面的脑袋无疑。
肖玉从窗外跃进来,手往下一指,红色的邪火便把那颗脑袋焚烧殆尽。
“公良冶,你在做什么。”
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落下,这次却万分可怕。
“我问你在做什么!!!”
公良冶还未来得及回答,身体就和小鸡一样被提了起来,咣一声撞在墙上。
肖玉漂亮却妖异的眼睛直勾勾对着他,揪着他的衣领,呼吸近在咫尺。
“公良冶,你是我肖玉的人。”
“什么人妖殊途,我不信,你也不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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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冶呼吸开始困难,可他眼睛里却闪烁着和从前不一样的坚定。
“肖玉,你救了我很多次,我该向你道谢。”
“但是我…”
他直直望着肖玉的眼睛,
“喜欢聂应钟。”
肖玉的眉毛沉下来,即便他早料到了,听到公良冶说出来的那一刻,表情还是难以控制。
他放下公良冶,瞳孔缩成一条妖异的线,开始疯狂颤动。
“公良冶,为什么。”
“是我先认识你,是我先从妖怪手里救下你的命。”
公良冶那张脸难得的严肃,眼睛里也砌上悲戚,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与你听。”
“但是肖玉,我是重活一次的人。”
“我上辈子就喜欢他,可是他死了。”
公良冶突然抓住肖玉的肩膀,手指掐下去,
“我无端端重活一次,这一次他活着。”
“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守住他。”
“不是人妖殊不殊途的事,而是我这辈子,只为他一人而活罢了。”
肖玉手往旁边张开,那把折扇就嗖一声飞回他掌心。
他握住,落在公良冶身上的目光第一次凌厉。
“好,那我就看看没有我,你怎么守住他。”
他说完,猛地转身,从窗沿跃了出去。
这一次,没有妖娆的身姿,也没有华丽的退场白。
公良冶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的人。
他蹲下身,轻抚聂应钟的鬓发。
是啊,他这个阴阳血,该怎么守住他。
肖玉在树枝上跳跃,一股脑走出好远没停。
愤怒和不甘化成两股绳子缠在一起,勒住他的脖颈。
这千年的妖,第一次觉得心痛至极,无法呼吸。
突然,他的视线一瞥,留意到一个往反方向前进的身影。
头发高高盘起,被风吹起的袖管,略显老成的眼睛。
肖玉微微眯起眼睛,难以抑制的愤怒沿着掌心流向折扇,而后折扇张开,锋利地往下一掷,伴随轰隆一响,削开一块石头。
闻道佟躲开,警惕地回头,见那妖从一棵树跃下,直勾勾望着自己。
这妖或媚或傲,可落在自己脸上这眼神,他却从未在见过。
瞳孔缩成一条线,插在石头残骸上的折扇,也冒着通红的光。
闻道佟张开手掌,再收紧,指缝间就多出三把金色的小刀。
另一只手上,也多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符阵。
“裘青白,他们三人如何。”
肖玉听了,夸张大笑一声,眼角却通红。
“他们很好,好得很。”
“若不是你唤我一声‘裘青白’,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个名字。”
“差一点…”他的瞳孔轻颤一下,“我就以为我永远都是肖玉。”
闻道佟眉眼一沉,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肖玉笑一下,张扬却在空气中点燃悲伤的丝线。
“老正经,你不是想杀我吗。”
“今儿你就陪我玩一会儿,你可千万记得…”
肖玉握紧拳,那把折扇就倏地往前,
“要拿出全部实力,可别死了。”
“若你不好玩,我就不要你了。”
话音未落,他就张开锋利的手,和折扇一起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