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有个办法
“你还挺有良心,知道心疼大姐,没白疼你。”谭咏梅苦笑打趣。
“那当然,我也是堂堂男子汉,心疼姐姐是应该的,你看不起谁呢?现在下乡做知青又不是什么稀奇事。”谭咏松一副臭屁样。
“说你胖你就喘,真是的。下乡是国家政策,毕业后找不到工作肯定要去的。”谭咏梅面对小孩子的问题也不敷衍,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二姐也要去吗?”谭咏松又问。
“你二姐还小,去不去的应该能等几年。”
“我不想让大姐去,太苦了,唉!我心疼啊。”谭咏松做苦恼状,放下筷子双手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不想让大姐去,喜欢大姐。”谭末末嘴甜道。
谭咏柏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点头。
谭咏梅苦涩地笑笑,“这是国家政策,我们只能遵守,好了,说不定我毕业后能找到工作呢?你们还小,不要想这么多,当心长不高。”
谭咏兰觉得如果自己身处一个故事漩涡,那她指定不是主角,日子平淡,父母亲人都见了,结合脑子里的记忆,没有极品(有也不是重要的人),自己没有金手指,怎么看都是小配角的设定。
吃完饭,和上午一样,两个弟弟去上学,小丫头谭末末出去玩。这里是家属院,左邻右舍都是纺织厂的人,没井没河,没外来人口,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最多也就是小孩子们打个架。
谭咏梅把被子拍打一遍,收回屋子。又把床下的单鞋掏出来刷洗,真是没个闲的时候,谭咏兰真心觉得这个姐姐比当妈的还像当妈的。
想想也是,肖桂芬身体不好,家里孩子多,谭咏梅是长女,可不要早早学会做家务,照顾弟妹们,长姐如母,不是简单的说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隔壁又响起吵闹声,谭父还没说话,谭咏松端着饭碗跑出去,“炒一天了,这次战火激烈,我去了解了解情况,一会回来给你们汇报。”
谭父摇摇头,暗骂一句臭小子,转头问大女儿,“还是因为月芹回城的事吗?”
谭咏梅停下手里的筷子,“是的,婶子想让秦叔多借点钱,找找关系,把月芹姐弄回来,明兰嫂子有意见,闹了一场,带着妞妞回娘家了,这会儿估计是娘家来人了吧。”
谭母看看大女儿,“今年你就毕业了,是不是也要下乡?”
“没有工作肯定要下乡的。”谭咏梅情绪低落。
谭父夹了一块萝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这是国家政策,作为百姓抗拒不了,还要热心响应,以免有居心不良的人抓住这点事不放,大做文章。”
“咱们家底子薄,走关系找工作怕是没希望,只是梅子下了乡,以后怎么办?她都十七了,难道要嫁到农村去?”
谭父摇头,“要不今年毕业就结婚,要不就下乡。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我也尽力多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弄个临时工,就是多花点钱也认了。”
谭咏梅看看父亲,“爸,别张罗了,现在工作难找,一个临时工也要不少钱,你也说了,这是国家政策,别人能去,我也能去。”
谭父无奈,放下筷子,掏出支烟点燃深深抽了一口,皱起眉头,谁的孩子谁心疼。
谭咏兰放下碗,“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说说看。”一句话吸引全家人的目光,谭父开口。
谭咏兰也不在意,淡淡开口,“妈身体不好,办个病退,让大姐接班,大姐拿了工资交一部分给家用,到松子工作为止。”
“倒也是个办法,就是对你不公平,你不叫屈就行。”这个二丫头平时最难缠,一点亏都不吃,处处事事和大丫头争抢,难得这次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平时争抢也就是耍小性子,大是大非和是很清醒的。
谭父感叹,“生场病,兰子懂事了,这个法子我和你妈早想过,就怕你犯起倔来要恼恨我们一辈子,就没开口。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也不能厚此薄彼。今天你能说出来,爸很高兴,以后我们会尽力补偿你的。”
谭咏兰没说不要补偿的话,毕竟那是以后的事,点点头回房了。
谭咏梅内心酸涩甜蜜交织在一起,眼睛红红的,“谢谢爸妈,我也会补偿兰子的。”
她何尝不知道,下乡后想回来千难万难,基本上就是农民了,这是两种不同的命运,改变的是后半生,往远处想还有后辈人,她不是傻子,自己接老妈的班,兰子就只能下乡了。
谭咏梅追着谭咏兰到房间里,两人坐在床边,她抓住谭咏兰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谭咏兰笑笑,“大姐不用这样,国家政策说不定啥时候又改了,我还小,等的起,大姐不一样,再说我是自愿的,没人逼我不是吗?”
谭咏梅眼泪汪汪,“你不闹姐心里才不好受,这份情太重,我怕还不起。”
“一家人说这些干啥,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别推辞就行。”毕竟恩情也经不起消磨,何况这还不算恩情,工作是老妈的,她有权决定给哪个孩子,自己还是个外来者。
“我都记心里了。”谭咏梅没有再说什么,说的再多也不如做一件,这个道理她懂。
晚上哄睡了小丫头末末,谭咏梅解开心头枷锁,进入甜蜜的梦乡。这些日子她睡眠质量一直很差,想的多气色也不好,本是鲜活的少女整天蔫耷耷心事重重。
谭咏兰决定要下乡,就想提前做准备,毕竟笨鸟先飞早入林,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吗?
前世她虽会干农活,但是也没有往死里干,现在这具身体骨架纤细,要先锻炼锻炼。
翌日一早,依旧是谭咏梅起来做早饭,谭咏兰翻翻记忆,好像日子一直是这样过的,她叹口气,原主是个有福的。谭咏兰好像没这个福分,起床在院子里做三个俯卧撑,是的,三个俯卧撑,只觉得头晕眼花,不知是刚生完病身体虚,还是原本就体质弱,只能慢慢来。
洗脸刷牙梳头来到厨房,谭咏梅看到她劝说,“你再睡一会吧,这点活不算啥。”意外她的突然懂事,也没有趁机让她帮忙。
“没事,我学学。”谭咏兰轻描淡写。
谭咏梅不说话了,是的,现在她可以做,兰子下乡后怎么办?心里开始酸涩。
谭咏兰帮着切了个咸萝卜条,滴几滴油,然后就看谭咏梅做玉米饼子,做面汤。这些都是眼见的活,谭咏兰前世是做饭的一把好手,毕竟一个常年宅在家里的残疾人,只能写写东西,做做美食了。
原主是个没下过厨房的小白,学一学很有必要。谭咏兰也是第一次做这种饼子,她学着大姐的样子,把活好的玉米面团子放在案板上一压,压的薄薄的手掌大小,拿在手上沾一点水往锅上一贴,码放一圈。在锅心加一点水,用小火,听一听水烧干饼子也熟了,比蒸窝头省火,上面还有点金黄的锅巴,吃着有焦香味。当然这个很考验厨艺,火大了饼子就糊了,烧的时间短,就夹生。谭咏梅做这个得心应手,每次都是带着金黄的锅巴,吃起来脆脆的。
饼子做的大小不一,大的自然是给父母吃的,稍微小点的是她和谭咏梅谭咏松的,谭咏柏的再小一点,最小的是小丫头末末的。
谭家所在的城市是浙省贾(gu)城,多年前这里商贾云集经济活跃,是个好地方。人们爱吃大米,谭家是条件不好才吃的杂粮。谭父工资不少,还要给农村的父母寄回一半做养老钱,谭母身体不好,工资不高,一天三顿要吃药,吃穿用人情来往哪样都要花钱,一个月下来根本不剩什么。
上午,谭咏兰听大姐吩咐,把几件旧衣服拆开,谭咏梅摘下厢房的门板,打盆水擦拭干净,又烧水打一碗浆糊,把谭咏兰拆好的布码在门板上,抹上浆糊,糊了四五层,谭咏兰知道这是晾干做鞋子用的。
谭咏梅看她不反感做这个,兴致勃勃开始教她,嗯,果然每个人体内都藏着一个好为人师的灵魂,谭咏兰虽说嫌弃做鞋子麻烦,倒也不排斥,会不会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下午,谭咏兰想出去在附近转了转,她看着大姐张张嘴没出声,谭咏梅问,“怎么了?”
“姐,我想出去转转,你能给我点钱吗?”原主一分钱没有,不开口她真的没办法,开口要钱,她觉得有点羞耻。
“你想买东西,好吧,我给你给你两毛,你省着点花。”
两毛钱,谭咏兰刚想说少,又想想,在这个年代,青菜一分钱一斤或是二斤,白面好像是八分,大米一毛一,嗯,不少了,自己拿走了二十斤青菜钱,要知足。
“出去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谭咏梅嘱咐她,想多说几句,又怕她烦。
“知道了。”
谭咏兰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前走,想着心事,在这个年代,女孩子下乡干不干的了地里活不说,还是有很多危险的,应该锻炼锻炼身体,多点把握。
想锻炼身体,还要吃饱肚子才行,家里这点伙食没营养不说,真心吃不饱,自己身无分文,需要弄点钱弄点粮食。去黑市,那个肯定不行,买自己没钱,卖自己也没有要交易的东西,如果被抓到,这辈子就完了。
要不还是写点东西,赚点稿费,这个年代发表文章也是有风险的,要做好准备才行。
揣着从大姐那里要来的两毛钱,谭咏兰去了废品站,邮局,图书馆,弄了几份报纸。大街上灰扑扑的,到处写着标语,没什么可逛的,路上的人脸色严肃,行色匆匆,联想着原主离开的记忆,谭咏兰也立刻回家。
谭咏梅诧异,“你买这个干啥?家里有。”老爸爱看报,时不时会带回来一份。
“我就是学习一下。”谭咏梅也不多问,把老爸看过的旧报纸都拿出来递给谭咏兰,“学吧,不然留着也是上厕所,糊墙。”
谭咏兰接过笑笑,坐在一边看报纸,谭咏梅补衣服,姐妹俩安安静静。
谭咏兰把报纸仔细读了一遍,除了都是关于国家外交,政治性会议,官员调动,和一些新闻,也有些小诗歌,或是某些特殊人物的专访,也有些生活中的事,这些就是谭咏兰要找的方向。
她回屋把自己的红宝书拿出来,仔细翻看,从里面吸取提炼自己所需要的。要想写东西,一定要把这本书学好,不犯政治性错误,不然很严重。
认准方向,谭咏兰早上起来做几个俯卧撑,出家属院沿着附近一条河慢跑,上午在院子里看报纸,默默背诵红宝书,下午学着做做针线或是去学校,毕竟她还是学生。
谭家的日子风平浪静,隔壁老秦家依旧硝烟弥漫。秦家前前后后闹腾了半个多月,最终以秦月芹失败而告终,她请的探亲假也过了,不得不眼泪汪汪地背着行李坐火车回去了。
这件事的后遗症是秦家婆媳矛盾进一步恶化,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作为邻居深受噪音干扰,谭咏兰不胜其烦。
这天早上,谭咏兰正在河边锻炼,三个小青年拦住她,流里流气吹口哨,说些有的没的,谭咏兰没搭理转身就走,她这具单薄消瘦身体一看就是小丫头,估计这几个人也就是嘴贱,想撩一下。
突然从旁边林子走出一个人,冲三个小青年叫,“喂!你们几个干什么?不长眼。”
一个小青年开口,“啊山哥,认识啊?”
“废话。咱们办正事要紧,别惹事。”
谭咏兰回头看一眼,高书山摆摆手,示意她没事,让她赶紧回去。
谭咏兰边走边想,这小子一副小流氓样,内心还有点正义感。老人说,好狗护三邻,他比狗强。想想他天天在家和高叔斗争,好像是他搅黄了高叔的相亲对象,家务事说不清谁对谁错,看来,不能单纯的凭外形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既然河边有危险,谭咏兰也就不去了,在家属院跑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