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太子, 爱她。
怎么会,那木儿姑娘呢?
四下无声,风雨皆停。即使苏染染心中明白, 但依旧僵硬着身子, 站在沈昭背后, 抬起手腕也落在了半空中。
睁大杏眸扑闪着茫然失措的光亮, 浓密眼睫向上卷起,露出放空远望的呆滞。
太子喜欢你, 苏染染。
她喃喃自语,脑海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其中最为刺眼的,便是东宫书房的画。
那妙龄女子,应当是唤作“木儿”。
只见着画卷上的女子,眉眼俏丽娇媚,面颊轮廓很美,巴掌大的鹅蛋脸含了盈盈笑意。
自己好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但那人与她, 仅仅是容貌相似。
苏染染刚想要瞧个明白,哇的一声, 沈昭便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她见苏染染一直没有搭理自己,便以为她默认了话语。心中堵着的闷气更憋得慌, 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自打谢辞这次回来, 她一直就谨言慎行着, 连说话声都不敢太大。
他让自己不要去城门口接他, 不要去谢府寻他,更不要和他多说旁的话。
这些,她都一一应了。谢辞回京的几日里,自己安静得像只鹌鹑, 乖乖地耷拉着脑袋,在长公主府盼着候着。
可今日相见,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安阳郡主何时成婚?末将也好进宫恳请圣上,解了婚约。”
解了婚约?解了婚约。
他就是一榆木脑袋,自己要是倾心旁人,何苦听了他冷若冰霜的话?一铁鞭打过去,不就彻底无事了。
“安阳郡主。”
苏染染压着嗓音喊道,半蹲身形在沈昭一旁。饶是她也没有想到,安阳郡主会哭得这么凶,稀里哗啦的,像个吃不着糖的孩子。
脑海中的画面因着哭声断了,她也不愿再回想着。应当是安阳郡主说的抱怨话,哪能信以为真。
可能,太子殿下对自己,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的。但,云端的月不过洒了丝缕光亮在烂泥之上。
倘若,这轮清冷明月只在她眼眸倒影中呈着,那便好了。
“苏染染,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我都哭得这么惨了,你还想着太子殿下,你还脸红害羞了。”
沈昭抽动着鼻翼一回头,就看见人映桃花面容的苏染染,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委屈,又冒了起来,还愈发难受。
“咳咳……”
苏染染面色更红了,连着纤细脖颈都晕上一层层淡淡的粉。
安阳郡主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外说,分明在谢小将军回来之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哼哼,苏染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就是喜欢太子,就是害羞了。”
沈昭哭得有些疲累,伸着双手紧紧攀在苏染染弯臂上,灰溜溜的眼珠还转个不停。
“你在我面前不用藏着掖着,我又不瞎。我就不明白了,喜欢人有什么好丢脸的?更何况,你喜欢的是太子,是你的未婚夫。
要是谢辞待我,有太子对你的一半喜欢,我早就追到边疆去,估摸连孩子都有了。”
“安阳郡主,请慎言。”
苏染染双手搀扶着身子瘫软的沈昭,在她说话失礼时,还不忘抬袖挡着。
此处虽是僻静,但也不乏有人听了去。若被有心的人大肆宣扬,她和安阳郡主都得失了颜面。
“看看,你就是这么一副温顺兔子的畏惧样子,每踩一步,都提心吊胆的。难怪,苏毓月能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沈昭大大咧咧说着,双手还环在铅白窄袖上,丝毫没发觉苏染染已经缓慢站了起来。
温顺兔子吗?
苏染染低敛着眸,粉色唇角露出浅浅梨涡,莞尔一笑,就挺直腰背站了起来。
踉跄一下,沈昭双手落了空。若不是她双脚蹲得稳当,非得在苏染染跟前摔个狗啃泥。
“苏……染染,你就这么记仇啊?我好像……”
沈昭语气一顿,脚上的黑色底靴踩在黄褐泥泞中,腰背躬着,一双手掌实打实地撑在青白鹅卵石上。
手腕擦破了皮,丝丝殷红很快就溢了出来。她面色吃痛着,回想过往干的混账事,也清晰许多。
她好像,对苏染染,确实很凶恶。往日为了欺辱苏毓月,连带苏染染都恨上。尤为跳湖和公主府赏花那次,都是奔着她俩要半死不活去的。
视线仰起,沈昭再见着苏染染那张熟悉的脸,心底猛然惊起一阵后怕。
太子把苏染染可是当成宝一样,他若知晓苏染染受欺负的事,会不会替她来寻仇,来肆意报复自己?
寻仇,报复。
沈昭越想越怕,额间豆大的汗珠和眼中滚滚泪水同时落下。
“苏染染,对不起。之前的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因为苏毓月而怨恨上你,还差点把你给害死了。”
霎时间,声泪俱下,反倒让苏染染不知所措起来。两人离得不远,她仔细瞧了安阳郡主的神情,嘴角梨涡渐渐收了回来。
安阳郡主面上的畏惧、懊恼,同苏琳琅头一次来找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诶”,苏染染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垂落着,目光流转在三层食盒上。
记得太子殿下也送过自己吃的,是桂花蜜糕,她心头最惦记着的糕点。
“安阳郡主,别哭了。”
话语平淡,不等沈昭回话,苏染染便挪动步子,走到她身侧。在双手提起竹编食盒时候,明显能看到她的小腿颤了颤。
狐假虎威,貌似还挺好用的。可她从来就没有想当狐狸过,仍然是温顺的兔子好,能狡兔三窟。
“苏染染,你想要干什么?那桃花酥,是我给谢辞做的,你不许动。”
斥声沙哑,哪怕沈昭双眼还盖着朦胧雾气,也能立马蹦哒到苏染染跟前,护犊子一样的紧张神情,紧紧盯着她。
“谢小将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已经听了数十遍。掌心承着藏青竹编,面上浅浅的笑了笑。
“安阳郡主,你刚刚不是还在害怕,太子殿下会因为我,而对你做什么报复的事吗?怎么一眨眼,你就不害怕了。”
沈昭紧紧绷直嘴角,出奇的没有回话。心里直犯嘀咕,自己不就是一着急,便忘了太子会找她麻烦的事。
这苏染染怎么就会逮住她的小辫子,抓着不放过?
咦,沈昭偷摸抬眼瞅向苏染染。
只见她双手提着食盒,很是稳当。面色柔和浅笑,不像是有意嘲讽自己。
刚哭过的鼻子一酸,眼眶又热了起来。敢情,苏染染她在逗自己呢!
“哼哼,苏染染。我不害怕了,我可是堂堂的大魏安阳郡主。就算太子要寻仇,那也得看在我娘的面子,对我从轻发落。”
沈昭双手叉在腰间,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又回来了。眼眶分明还红着,佯装的倨傲语气一点也不露怯。
“再说了,你是你,太子是太子。他总不能因为你,真要了我的小命。”
“嗯,你现下想明白了。”
苏染染说话声淡淡的,丝毫都没有被戳破装腔作势的懊恼。她还以为安阳郡主要继续哭下去,不想,这一转头就想通了。
安阳郡主之前的所做所为都是冲着嫡长姐去的,自己不过做了殃及池鱼的鱼。
心中委屈有,对安阳郡主的怨怼也有,但还不至于到无法和解的地步。
想明白?沈昭听着话,喉咙一紧,面颊通红一片。她怎么觉着苏染染在嘲讽自己,还嘲讽她蠢笨?
可定眼一瞧,苏染染圆润小脸上的温柔笑意,让自己看得很舒坦畅快,甚至还想离她更近更近些。
原来,太子殿下喜欢这样的。温顺又机灵可爱的兔子,还会时不时炸毛。
“诶,苏染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说太子喜欢你吗?”
狡黠笑容明晃晃露着,微红眼眸写满了不坏好意的期待。就苏染染方才不回话那会,必当是被“太子喜欢她”这话给吓呆了。
沈昭慢条斯理捋着衣襟上的皱褶,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苏染染不知道太子喜欢她,她还一点都不知道。
太子真是可以的,藏得久,憋得住。
“安阳郡主,那你呢?就不想知道,谢小将军为何不接你的食盒。”
苏染染有样学样的回了话,神情很是从容淡定。安阳郡主所问,长久的时日会一点点回话。再不济,她可以暗自试探殿下。
而谢小将军这,安阳郡主才是迫在眉睫的那个。
料到开头,没猜到结果的沈昭:“……”
苏染染的小脑袋瓜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她难道不是闺阁女子,她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太子怎么就喜欢她了?
沈昭低眉看看食盒,又抬眼望着苏染染。嘴角嗫动极快,就差把话语说了出来。
可苏染染纹丝不动,林中鸟叫都叽叽喳喳的。
菩萨呐,苏染染真是比她娘还难对付,软硬不吃。早知道,她就不该耍小聪明,还想套走苏染染的话。
就在两人缄默无言时,五六丈远的绿荫之中。
“太子殿下,不回?”
卫宴穿了一身月白蟒袍锦服,乌黑长发由一支墨玉簪子束起。发梢垂落在宽肩之下,随意搭在素净的滚边披风上。
“谢小将军不急,孤亦然不急。”
低沉嗓音响着,卫宴依旧背对谢辞,双手负在了身后。他原是过来寻染染的,谁曾想,谢辞也在。
听安阳哭诉如此久,他不免高看了谢辞。在前世,两人便是一对怨偶。
前世,安阳确实追着谢辞去了边疆。这其中,不乏有他的一份力在。
两人回京时候,安阳有孕,谢辞便不得不娶。成婚后,谢辞每每要回边疆,就有安阳的一哭二闹。
久而久之,长公主就让谢辞在京中寻了差事,并把手中一半的兵权都给了他。
两人大抵过了一年安稳日子,谢辞便和安阳分房睡。再然后,就是他和卫恪之争。
谢辞死在宫门前,他踏上宣政殿那刻。
作者有话要说: 已小修,不影响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