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有一段时间没见，林女士和自己闺蜜恨不得黏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在一所学校读高中，大学分隔两地也没断联系，后来回到火花市，嫁的老公连姓氏都一样，闺蜜曾不只一次感慨，这段友谊除了珍惜和维系，也离不开缘分。
林女士笑着回，“我们就是天选的好朋友！”
后排座位，宋时偏头盯着窗外看，眼睛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绒抱着手机在回消息，她刚回国，下周返校，朋友们的欢迎简直溢出屏幕。不过她只挑人回复，其余都掠过当没看见。
光是出去玩的邀约就能排到明年开学，这就是现充美女的烦恼。
倏然，宋绒对着聊天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般地嘀咕，“真的假的？”她看了眼宋时，还是没摁耐住。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连老师都约谈了？我才出国几个月啊！”
宋绒一下没控制住音量，等她反应过来，前面的谈天声已经停住了。她那坐在副驾驶的林阿姨，正扒拉着靠背往她们这里看。她亲爱的妈妈，碍于开车，只能时不时从后视镜瞥她们一眼。
宋绒摸摸鼻尖，讪讪道：“阿姨……”
原来林阿姨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林女士笑着朝她点点头，对着宋时又是另一个表情，“怎么这么没礼貌，小绒问你问题呢！”
少年不自觉地屈起手指，落在窗沿的手指修长白皙，腕骨劲瘦。车里光线不好，他的侧脸在光暗之间，模糊了线条。
久久听不见回应，林女士催促他，“妈又不是不让你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有，分手了。”
“分手了？”宋绒震惊，迅即敏感地察觉到，她这从小认识的冤种竹马并不愿意分手。
痛点！哈哈哈哈宋时终于出现破防点了，以后一旦产生口角，她一定要再提起他分手的女友，绝对次次都能大胜利！
林女士倒是没什么反应，顶多有些可惜，“哦”了声就转回去继续和宋绒妈妈聊天去了。
其实也不是真不感兴趣，谈天中林女士的余光偶尔会落在自己儿子身上。有好奇，但宋时的神情显然不想多言，那么作为家长，她也不会多问。
宋绒却不肯放过他，她清清嗓子，换了个十分适合阴阳怪气的声线。
“小时啊，来跟小绒老师说说，这是怎么分的手啊？”说话的时候，宋绒的双手相合在胸前，怎么能恶心到他怎么来。
像是突然意识到不对，宋绒假模假样地捂住嘴巴，“哦莫，你该不是被甩的那一个吧？”
“怎么几个月不见，你……”
“宋绒。”宋时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很吵，闭嘴好吗？”
宋绒下意识噤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硬邦邦地回，“哦。”
好像这样就能挣回刚才落入下风的脸面一样。
有时候宋绒很讨厌他，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两家母亲关系好，所以很多兴趣班会一起上，最初，她是对宋时是有隐秘的好感。那么厉害又漂亮的邻居家小哥哥，能一起上课，真的好高兴。
至少初中某个暑假之前，宋绒一直是这样想的。
那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神情，只不过更居高临下，眼神更冰冷，也更加不会掩饰自己。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很讨厌你吗？所以以后请不要对阿姨说想和我一起上课，也不要联系我，我认为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宋绒还记得自己当时，直接被他的厌恶刺痛，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几年后她才明白，有些人确实情感麻木，也活该他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仅有的走得近的几个，在宋时眼里，怕是同样连朋友都不算。
不过宋绒现在的心情依然不错。
尽管嘲讽滑坡，但宋时这连演都不愿意演的心情差，显然有人让他更痛苦难受。
她有些迫不及待返校了，有种莫名的激动在刺激她的神经，而且她有预感，她能跟那个女孩成为朋友。
想到这里，宋绒忍不住笑出声，觉察出身边人不爽，也依然我行我素。
拜托，和死对头的白月光成为好朋友，真的会很爽好不好。
六十七号广场
这里是火花市区最大的商场，各路大牌云集，林女士和闺蜜都是不少奢侈品店铺的常客，逛街路线清晰明了。宋绒跟着她们还能蹭几件新衣服，于是也很愉悦积极。
宋时则默默地走向了休息区。
他懂事起就想不明白，逛街为什么要带他一起，购物后商品都会直接送到家里，连拎商品袋都用不着人。不过显然林女士不需要他明白。
宋时的手机上有几款单机小游戏，有两款甚至不联网也能玩。等待时间，感到无聊他就会点开其中一款，过着也许熟悉也许陌生的剧情，放空脑袋什么也不想。
但今天，也许是昨晚没睡好，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办法放在游戏上。神游后再回神，宋时已经打开了聊天软件。
大概受宋绒劈里啪啦的打字声影响。不过很可惜，他的聊天界面只有无意间关注的公众号长着未读的红点。
说出去可能很多同学不相信，宋时的好友数量刚过一百个。除开宋家林家庞大的家族群亲戚，其余好友占比不过百分之三十五。
这意味着前任学生会会长，逸蓝风云人物，级部第一有力竞争人选，老师的好帮手，同学的好榜样——宋时，几乎连学生会部长都没加全。
不加部长好友，因为有群，没必要。
不加同学好友，因为不熟，没必要。
不加宋绒好友，因为很烦，不想加。
……
只要他想，他能找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原因仅仅因为他，不喜欢。
况且无奈加的亲戚、老师、同学、部长，平常依然没有联系。于是他更有理由不加好友。
以前他被迫加人的时候，甚至还会想，又不说话，加好友做什么呢？
现在看着苏蕴妍的头像，宋时觉得加好友挺有必要的，看见这个名字，这个id躺在自己好友列表里，好像就存在一份联系，薄弱飘渺，但所谓情感寄托，不无道理。
几次午夜梦回，他反省自己是不是当时语气太差了，服软一点，是不是还有机会。紧着就唾弃自己没有底线，这些年筑建起来的脆弱自尊心险些压垮他。
还是心里承受能力太差，宋时一边分析，捱过这劫大概会有成长，一边点开苏蕴妍的头像，顺势点进她的朋友圈。
苏蕴妍的朋友圈很少更新，从不发自拍，设置仅三天可见，但宋时从没见过她哪个三天发过动态。
那时候苏蕴妍佯装生气，板着脸瞪他，眼波流转像是娇嗔，却又死死地拽住他的耳朵。
“我就是不喜欢分享生活，需要什么原因，嗯？”
后来他们接了一个吻，那个吻轻柔得像风。
七分钟前？
苏蕴妍居然更新了朋友圈。
兔子：很烦欸这两人
【图片】
宋时点开大图，苏蕴妍抬着手臂，交错着和左右两个人比爱心。拍照的角度偏向右边，右边很明显是个男人的手，他举着手机在拍，还拍到一点苏蕴妍的发顶。
好像是在商场外拍的，宋时条件反射般起身，对着周围环顾一圈，然后笑自己神经过敏。
火花市这么多商场，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撞见。何况这里离她家又远。
宋时放大照片，停留在她比的爱心上。
不自觉地开始比较，苏蕴妍还没发过一条与他有关的朋友圈。也很少和他一起出门。没有拍过一张双人照，比爱心的也没有。
……
但她的朋友圈没拉黑他。
嗯。
宋时重新打开小游戏，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人们常说，“虽然……但是……”里，“但是”才是重点，宋时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挺会找重点的，大概是一些优等生的天赋。
毕竟戒断也需要自我安慰。
天气越来越冷，握着笔写作业都能冻得手指冰凉。
苏蕴妍刚换了保温杯，第二天立刻换回玻璃的，灌热水捂着才感觉到热度。
因为没下雪，其实气温没到最低的时候，郭甜看着她不由感慨，“要锻炼，不然你这体质太差了。”
如果懂道理就等于能做到就好了。苏蕴妍叹气。
下午课间，几个男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在后排哇出声，紧接着又叽叽喳喳地说话。
一班的课间，大家不是在休息就是在查漏补缺，很少有这样的反应。苏蕴妍忍不住皱眉看向他们。
郭甜摸着下巴，跟着往窗外看，可惜她们这个位置看不见什么东西。
像是为了满足她们的好奇心，班级外的女生扶着门框探出半边身子，环视一周，似乎在找什么。
苏蕴妍看不太清楚，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回神看见一个同学跑到宋时身边说了几句话，还指了指后门的位置。
几秒后宋时起身往外走，途中似乎看了她一眼，苏蕴妍不确定。但也不在意。
“诶下节课是不是英语啊，听写第几单元来着，我忘记了！”郭甜苦恼地摸头发。
苏蕴妍抿了下嘴唇，“我是近视，还没到瞎的地步。”
“诶？”郭甜眨眨眼。
苏蕴妍示意她看自己桌面，上面摊着英语课本，书上正是本次听写的内容。
郭甜英语不好，其他科目的成绩排名很靠前，一直被英语拉分。她能进一班，是因为上次月考的英语成绩达到了平均水平。所以再不情愿，为了成绩，她也要把这门课捡起来。
除了平时放学晚自习，英语课前，郭甜也会提前翻到本堂课内容的页数，先粗略过一遍知识点，再抱着佛脚背单词。
所以她不知道下节课是不是英语，不知道听写第几单元，简直是草莓巴旦木级别的假话。
“……”
郭甜苦瓜脸，“救命，我说我说话没过脑子你信吗？”
“嗯哼，”苏蕴妍点头，“怎么不信呢？”
没等郭甜松口气，苏蕴妍又问她，“所以是谁在门口，你这么激动？还是因为她找宋时激动？”
她的语气很平淡。郭甜意识到她们可能想错了。
苏蕴妍压根不在意当她面提起宋时。
“好吧，我可能确实脑袋短路，大概被论坛洗脑了。”匿名论坛害大人！郭甜莫名觉得有点社死，面上还是平静无波，冷静自持，“门外是宋绒，她从国外回来了。据说要不是宋时在逸蓝，她直接国外入学深造音乐去了。”
宋绒这个名字她从转学逸蓝到现在，接二连三地被周边同学提起，苏蕴妍有点遗憾，刚才因为不感兴趣错过了戴眼镜的机会。
英语老师还没来，郭甜扫了眼单词，基本都记住了，心安理得地继续唠嗑。
“不过这可能是谣言，后来有人自称和宋绒是朋友，宋绒是因为想在国内再呆几年才回来的，实际上跟宋时关系超级一般，宋时也没他看起来那么好相处。诶，你和他……”郭甜声音压得超低，“谈的时候他真的脾气很差巨不好说话吗？”
“脾气，还可以？”牵连到自己，苏蕴妍就不想吃瓜了，赶紧换话题，“我们班元旦汇演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可以不出节目吗？”
二班搞舞台剧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还因为排练场地，前几天和六班搞了点不愉快。两个班经常放在一起比较，这下子衬得一班更加无动于衷了。
“呵呵，一班的节目全年级都能猜到。”郭甜扯了一下嘴角，“从高一军训演出，到高一百花齐放比赛，再到去年的元旦汇演，表演名称换了个遍，一班还坚持着自己独一无二的节目——推宋时出去弹钢琴。”
苏蕴妍心里的小人跳起来喊好耶，不用排练不用上台不用丢人诶！然后对上郭甜意兴阑珊的神情，淡淡地评价，“我的建议是宋时一人成班。”
宋时简直是各方面劳动力踊跃发展，辞去学生会也能过“充实”的生活，苏蕴妍着实佩服。
（这不就是长势喜人的韭菜吗：）
原本兴致勃勃地跑到一班，啥也没看见就被挡在门口。宋绒恶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至于吗？我他喵啥没做啥也没说！”
宋时面不改色，“别烦她。”
宋绒一口气差点没喘气上来，“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万一人家很愿意和我交朋友呢？再说你跟人家是什么关系？有资格替她对我说这种话？”
没有关系。
宋时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得意地嘲讽，却再没听进去什么。宋绒难得占上风，一时间妙语连珠，逻辑思维能力瞬间提升了几个level。等她说得累了，才发现宋时原来根本，没有在听。
不仅如此，神情也有些萎靡。
“你真上头想哭了？”尽管是她一手促成，但宋绒没见过他样的表情，第一时间涌上来的情绪居然是震惊和无措。
“你没事吧？”宋绒试探地说，“…没事就吃点溜溜梅？”
“你很闲吗？”
“啊？”
“如果没事做就去草坪捉虫子，你不是最爱这个了吗？”
周围绝对有人听见了！！宋绒脸涨得通红，这他喵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就在幼儿园挖过一回，然后就被宋时撞见，小小年纪的宋时已经颇有如今的欠揍样，他嫌恶地瞥了眼她手上脏兮兮的泥巴和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她再也没有玩过一次！一次都没有！
“谁说我喜欢这个！！”
宋时又是头也不回地回班级了。
其实宋绒有一件事说得对，他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资格管苏蕴妍的事情。
“admirable”
随手写了个序号一，宋时心不在焉地听写单词。
正牌男友的时候见不得光，分手后没有资格管。
“choke”
他的视线飞快地从她身上掠过，苏蕴妍转来一班后宋时常往那个方向看，靠近过道的同桌会挡住她大半身形，就像现在，只能看见她撑着脑袋在写字。
但也能大概想到她的表情，大概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其实细看眼睛还是雾蒙蒙的没有睡醒。
“squeeze”
一开始，苏蕴妍对他的视线很敏感，总是皱着眉扫一眼班级。
后来渐渐的，她已经感知不到他的视线了。
“写一个squeeze的词组。”
“然后，sprain”
宋时整整齐齐地写下每一个单词，眼眸深沉如墨。
她感知不到，并不是因为对视线的敏感度降低了，而是宋时学会了如何隐藏注视。
这有点可怕。
宋时舔了一下嘴唇，趁着听写的间隙，他在听写纸的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所以为什么要和别人接吻，在他郁闷难过的时候，和别的男生接吻。用从前看他的眼神去看那个男生。
很难不受刺激，宋时轻笑，确实有点可怕。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