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周末一过，运动会就被提上了日程。
前一天晚上苏蕴妍翻了日历，原来她转来逸蓝才一个多月，但感觉已经过去了好久，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卷子，只有偶尔见到宋时，才会得一口喘息的余地。
二班对运动会也不积极，大部分项目的参赛名单是徐云满在讲台上抽签抽出来的。苏蕴妍赞同这是个纯看运气的公平方式。
但前提是没被抽中1500米。
钱老师抽签的时候来过一次，还随口问了句抽中长跑的倒霉蛋子是谁。
苏蕴妍：抱歉，老倒霉蛋子了。
逸蓝的体育课虽说都是正正紧紧地上，有800米跑步的指标，但前几周着实被篮球赛影响到了，苏蕴妍到现在还是跑一百米就摊的废柴。
她现在看见操场就一阵阵地眩晕，准备到时候走个过场，索性也不准备了。
何浅有些担心，“你到时候不会倒在操场上吧？”
“这种项目我们班从来都是重在参与，你没跑完都不会有人说的。”笛欢安慰她说，“慢慢跑就好了。”
结果到傍晚，保健大师鹿悠鹿大师坚持拉她去了操场，秉着舍己为人的精神，为苏蕴妍不晕在跑道上做努力。
“不是都说这个比赛不重要了吗，我觉得要不……”
鹿悠不赞同，她严肃地说，“这是重不重要的事情吗？1500定在第一天下午，时间都临近放学了，倒在跑道上你还得去医务室躺，到时候和我们一起晚自习？”
“…言之有理。”
“诶，你快看那里。”鹿悠突然看见了一个人，抬手指給苏蕴妍看。
苏蕴妍没戴眼镜，只觉得身形有点熟悉，她有些迟疑地猜测，“宋时？”
“是他。”鹿悠不太想八卦，但看见宋时往她们这边跑过来，还是激动了一把，“他过来了！你们是不是真的在恋爱啊？”
宋时离这边越来越近，他停下来先朝苏蕴妍看了一眼，然后和鹿悠打了个招呼。
他鼻尖出了点汗，微微轻喘，“你是报项目了吗？”
苏蕴妍应了声，在鹿悠的注视下，补了句，“报了1500米。”
宋时边喘边点了点头，苏蕴妍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只能是半强迫性质的报名。
“注意安全，我会在终点等你。”宋时头发有点长了，有点眨眼睛，他伸手把头发往后撩，露出光洁的额头，“苏蕴妍，记得努力跑完啊……尽量跑到我面前好不好？”
宋时这样旁若无人地说话，不，他还是在意边上的鹿悠的，不然苏蕴妍发誓，他绝对会把她的名字换成“姐姐”。
苏蕴妍想到这里，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你滚。”
宋时好脾气地笑，跑开前还朝她眨眨眼，鹿悠的视线不停地在他们身上打转。
苏蕴妍点点她的胳膊，“干嘛鹿悠，什么表情？”
“你们……我真的磕到了，原来宋时还能这样笑？”鹿悠两耳不闻年级事，但她对宋时还挺了解的，没办法，他上台演讲的次数太多了。再加上美少年属性，多看几次谁都会记住，鹿悠印象里每一次朝宋时看过去，他都是在笑的，但没一次像今天这样，笑得很灿烂，还带点……赖皮的味道。
这个形容词一冒出鹿悠都有些愣住了，谁能想到有生之年宋时能和赖皮扯上关系。
两个人拖拖拉拉几分钟才开始跑，最后苏蕴妍赖在地上不动，锻炼计划才停止。
鹿悠简直不是人！！她才是应该被抽签选中的1500运动员！
苏蕴妍心里流泪。
二班花了一节班会课的时间训练入场式，效果一般，重在参与。班主任授权徐云满买了班服，薄款卫衣，男生浅蓝女生浅粉，排成队列意外地好看。
前面是七班，苏蕴妍高，站在队列的最后。
笛欢在她旁边悄悄和她说，“听说昨天晚上有人早恋在主席台后面被抓，黑脸训了一个小时。”
笛欢的消息一贯灵通，昨天晚上的事情今早就传到她耳朵里。
“会很严重吗？”苏蕴妍问。
“那到没有，”笛欢摸摸下巴，“最多写检讨找家长……不过你们俩走读，被抓的概率不高。”
好吧，话题到这，苏蕴妍就闭麦了。虽然她不正面回复，但也没否认不是，加上鹿悠的操场来报，大家已经默认他们恋爱中了。
虽然是真的，但还是有点郁闷。苏蕴妍微微仰头望主席台上看，她这样的情绪是不是挺奇怪的……
前面的七班全体穿着汉服，衣诀翩翩，青色与灰黑色融成方块海洋。
等他们走过主席台，控场老师指挥二班跟上。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二班，年轻的他们自信飞扬，青春的气息宛如初生的朝阳，挥动的手臂如同耀眼的阳光在涌动！他们说蓝色代表梦想，粉色代表希望，梦想与希望相辅相成，铸就他们不屈的灵魂！在这竞技精神与友爱精神喷薄的运动场，他们高呼：任凭秋风萧瑟，二班势不可挡！”
“高二二班——”
“高二二班，势不可挡！逸蓝最强，宇宙最狂！”
四面八响亮的声音压在苏蕴妍耳边，她喊完口号甚至有些腿软，耳边隆隆地响。
各个班级有固定的场地，钱老师和他们坐在一起，除了周曳大部分人都拘束不少。钱老师嘱咐徐云满维持纪律，催一催通讯稿，起身回办公室了。
广播稿有篇数要求，不少班级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写，已经抢跑了。钱老师不想卷，但为了不垫底，还是给出了每人七篇的要求。
除了后排偷偷玩手机的周曳，整个二班几乎都低着头赶，比赛都没看上几眼。
1500米决赛。这个项目是今天最后一个项目。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蕴妍缓慢地感受到紧张，二班的地点在跳远比赛对面，把所有运动员的比赛过程看了个遍，身高腿长的特长生，篮球赛冠军队队长王钧旗……
跳远决赛的时候，场地围了一小圈人，二班同学写几个字就抬头看他们一眼，最后是特长生赢了，但过程着实刺激。
王钧旗路过这一排的班级，好多人的视线跟着他走。
何浅捂住心口，“好甜美帅啊，荷尔蒙简直爆棚哇！”
他换下了五班班服，穿着白色的篮球服，发丝染上汗水，湿漉漉地被抓起。王钧旗五官硬挺，微微仰头水的时候尤为明显，一小簇水顺着他的嘴角划过下颚线、脖颈，剩下一滴落入衣领。
确实很帅，苏蕴妍跟着花痴了一秒。
笛欢赞叹道，“我们学校不少帅哥都能直接出道了，王钧旗这种就是野性不羁男。”
何浅问，“迁安呢？也是野性不羁男？”
“no。他是浪荡海渣男，省略一个王字。他和三个级部的好多女生都在聊天，就那种吊着撩的。”
鹿悠难得激动，“我看到那个锤他的帖子了！！巨无敌刺激！”
苏蕴妍：……贵校校内着实精彩非凡，卧虎藏龙。
一个上午也就写完四篇，苏蕴妍想中午回班级补补完，椅子都被搬去操场了，她就坐在不知道谁拿回来的垫子上，压着几本书补。
她被发到几张模板，抄抄还是很快的。
差不多写完的时候，离下午比赛开始还有半小时，后门被人打开，一缕阳光跟着照进来。
苏蕴妍没戴眼镜，眯眼看过去。男生高瘦，浅蓝色中和了他身上的凌厉，让他看起来有些反差萌。
“你……”
“…蕴妍，好久不见。”
苏蕴妍简直不敢相信，她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是……林轻原？
林轻原是她的初恋。她们是同班同学，却没有任何交集，直到成为同桌。
那时候苏蕴妍找不对学习方法，需要花更多的努力保持成绩。同时，她有是小组组长，负责收发作业管理组员等任务。
苏蕴妍很小就知道，只要目标唯一坚定，那么再艰难再不能做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林轻原是个不交作业上课睡觉的坏学生，那她就和他交好，最好让他喜欢上自己，管理就会很简单。
这不是个好办法，苏蕴妍知道。但意外地很好用也很顺利，林轻原被言语和细微的关怀打动，如她所愿，喜欢上了她。
为了跟上苏蕴妍，他从新拾起学习，最开始举步维艰，但他脑子很好用，很快就融会贯通，反而成为了苏蕴妍的老师。
不过苏蕴妍并不喜欢他，她只是钓着他。
真正开始不一样的，是某个体育课。体育中考在即，几乎每节体育课都要求跑一次800米，苏蕴妍虽然都能跑进优秀的成绩，但她实在是恐惧跑步。
那天太阳很大，灼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巨难受。女生一组，男生一组，那次也是男生先跑。上跑道的时候，苏蕴妍脸色有点苍白，但她把这归结于跑前紧张综合征。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她突然眼前一片黑，腿发软倒在跑道上，后面的同学没刹住车，一脚踩到她身上，又让她硬生生清醒了过来。
体育老师赶紧跑过来，但是有人更快，苏蕴妍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睛，耳鸣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到大家把她扶到一个人的背上。
意识回笼，她的脑袋还搁在他的肩膀上，她睁开眼看他，第一次觉得林轻原是好看的。
旁边还有一起跟过来的女生，她生理期请假，老师让她帮忙照顾。
但是苏蕴妍没管，她突然用力抱紧他的脖子，但因为脱力，四肢还是软绵绵的是不上劲，林轻原怕她掉下来，赶紧把腰弯得更低，让她趴得平稳一点。没想到苏蕴妍得寸进尺，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原本只是运动后的闷热，这下子林轻原整个人都烫得发红了。
苏蕴妍声音还有点哑，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们谈恋爱。”
因为一时心动在一起，当然会有分手的那一天，林轻原一直都知道，所以暑假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没有纠缠。
之前他大概是以为她不想看见他吧。林轻原从来都是这样，他最害怕的就是她觉得他很麻烦。
林轻原敛眸看她摊在地上的纸，苏蕴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这是通讯稿。”
“我知道。”
“你怎么会在逸蓝？”苏蕴妍有些迟疑地问道。她设想过会和林轻原重新见面，但都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她想那时候他们也许还能坐下来喝一杯咖啡，聊一聊青春年少。
“我一直在逸蓝。”
火花市前八所也是有排名的，逸蓝、七中、一中三校一直在争，谁也不服谁。苏蕴妍在七中、逸蓝都没见过他，就以为林轻原当初志愿填在了一中……
“那还挺有缘的，你在一班？”
林轻原说，“是的。”
他想了想又说，“我跳级了，在高三一班。”
苏蕴妍很惊讶，她拍拍林轻原的手臂，“好厉害，那不是明年高考？祝你去第一志愿啊！”
当初好聚好散，在苏蕴妍的眼里，两个人是朋友，显然林轻原也是这样想的。
他扯了一下嘴角，对她说，“谢谢……你，不是去七中了吗？”
“出了点事，这学期转过来的。”
“这样……”她摆明不想说，林轻原再想知道也不会问。
“…通讯稿，你写完了吗？”
说起这个苏蕴妍就来气，她写字慢，但因为做题速度快，平时在考场还能成为前几个完成试卷的人，但到抄写上，整个人都萎靡了。
她有些烦躁，“还有两篇，不过也快了，马上就能写完…”
“我帮你写吧。”
“啊？”
林轻原重复了一遍，“我帮你写。”
苏蕴妍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林轻原已经拿起她的笔坐在她之前的垫子上了。他弯腰抄写通讯稿，这个姿势对苏蕴妍来说已经很勉强了，他个头更高，看起来更加费劲，但抄写速度很快。
苏蕴妍也不知道为什么能从寒暄走到这个发展，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坐到了他的旁边，抱着膝盖看他抄。
直到通讯稿全部完成，林轻原摸摸她的头发从二班教室离开，苏蕴妍都有点换不过神。
林轻原真的变了好多……
时间不早了，苏蕴妍拿起通讯稿，往操场走去。
她没有看见转角站着的人——三分钟前离开的林轻原。
中午主席台在放歌，不知道谁点的酸恋，连着播了两遍。男歌手反反复复地唱：你从来不懂珍惜，珍惜我的真心。
座位顺序是自己选的，她们四个连着一起，苏蕴妍坐在最左边，右边挨着鹿悠。苏蕴妍把水杯放到地上，自己软软地缩到椅子上。
鹿悠看着她过来，她嘴里还含着糖，偶尔发出糖果与牙齿磕碰的声音。
“大家都等着下午请假回教室，你偷偷回去，是不是和某人有约啊？”
苏蕴妍懒洋洋地瞧她一眼，挥了挥手里的纸张，“你真是睡梦里演讲——胡言乱语。”
“嘁，还不让人猜啦？”
鹿悠递给她一颗糖，苏蕴妍不要，她又咂咂嘴，“怎么还不受贿赂？你这可不行。”
苏蕴妍正色道，“本官从政以来，严于律己，两袖清风，休得编排。”
鹿悠：“呦！这等事小女可从未听闻——”
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会儿，苏蕴妍把通讯稿交给班干，这任务算是完成了。
齐燃一直坐在地上，垫着本书想来也不舒服，何浅说他好像一直在写没停下来过。钱老师上午过来巡查的时候还夸了他几句。
通讯稿叠在他身边，他也没有反应。
苏蕴妍蹲下身，等他转头看自己才说，“你怎么一直在写？”
齐燃放下笔，摸摸后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个项目没抽到，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班还落三班和一班一大截。”
“你就是那个抽签幸运儿？”苏蕴妍满眼都是羡慕，“要是我抽到了，我绝对躺在椅子上赖两天。”
齐燃被她逗笑，笑容中杂糅着恶趣味，他拍拍苏蕴妍的肩膀，“1500加油。”
苏蕴妍丧着张小脸，回去没坐上一会儿，广播就开始喊高一男子1500到检录处检录。
十月下旬已经开始入冬了，火花市的降温讲究循序渐进，穿着卫衣正正好。苏蕴妍看着操场却感到阵阵寒意，等广播喊到自己，更是欲哭无泪，抓着鹿悠的手不放。
周边同学看过来，鹿悠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背，“好啦好啦，我还以为你一点不紧张呢，一声不吭地坐了这么久。”
苏蕴妍委屈，“我有跑前紧张综合症。”
最后鹿悠和徐云满请了假，陪她去检录，队伍走的时候鹿悠还挥挥手。苏蕴妍瞬间觉得她像是送孩子远行的母亲。
苏蕴妍跟着队伍去草坪上热身。西落的阳光很柔和，洒在场上运动员的侧身，为所有人披上金黄色的战甲。
李麦申请了运动会督察的职位，行动更加自由，远远跑过来给她加油。
“我帮你把水杯带来了，到时候到终点我给你递水。你现在要不要喝？”
“啊谢谢。”苏蕴妍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润嗓子。
李麦笑眯眯地说，“小事！而且班里也安排了专门接运动员的同学，我就是抢了他们的活儿。今天上午郭甜才跑了个400米，跑完脸色铁青，你缓着来。”
“现在进行的是高二男子1500米的比赛……”
距离高一男子1500米检录都过半小时了，才比到高二男子第三组，已经比赛程预计的时间晚了。队伍里有人坐在草坪上，抱着腿发呆。苏蕴妍也和李麦一起并排坐下，前面的人挡住不少，她们就朝向其他方向，看跑道上正在进行的比赛。
李麦面熟不少人，给苏蕴妍指了出来，可惜她没戴眼镜，左耳听了右耳出，人和脸没对上号。
“我上午看了，第五组好像有宋时和王钧旗，这两个人分在一组啧啧。”
第四组还剩最后一两个没到终点，裁判让第五组空出第一跑道，比赛提前开始了。
枪声响起，伴随着欢呼声，第五组起跑。
“这么多学妹跑出来看比赛，等会儿纪检部巡查怎么办……那个荧光绿钉鞋的人，好像去年就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了，这不是降维打击嘛！上一组速度是这样的吗？”
李麦充当解说人物，话就没停过，第五组跑过弯道，她皱眉说，“疯了吗？这组第一圈这么快？”
领跑的几个人速度很快，带动整个队伍开始加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跑的是需要全程冲刺的四百米。
“这绝对跑到后面就没力气了。”李麦信誓旦旦。
苏蕴妍看不太清楚，但靠着常年近视不戴眼镜修炼出的“靠身形辨认”，认出前面几个“疯子”中就有宋时和王钧旗，还有两个从穿着方面来看，是体育生。
四个人速度不相上下，倒数第二圈宋时和王钧旗落下来点，但这只是和两个每天训练的体育生相比，这个组两极分化及其鲜明，第二梯队差他们半圈多的距离。
李麦扯着苏蕴妍站起身，盯着他们看，咂舌，“宋时去年跑1000米是小组第六还是第七，他今年是疯了吗？我知道了——”
苏蕴妍竖起耳朵。
李麦看着场内胶着的身影，合掌一拍“—一定是因为你来了，这就是让人失去理智的爱情啊！”
“咳咳咳……”苏蕴妍差点被口水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