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我去看看，高一了心理素质还这么差。”
王烟雨不喜欢看见人哭，这让她觉得对方很懦弱，加上之前错过了增进感情的机会，她的语气不由地暴躁起来。
宋时拦住她，“还是我去吧，你看起来情绪有些不稳。”
“……”他说的是事实，尽管王烟雨不想他去，也阻拦的理由。
“面试往后顺延一位，不要拖了进度。”他说，“大家辛苦，很快就结束了。”
郭志远点头，示意叫名字的同学继续喊。
宋时走过去引起不少注目，他像是感觉不到，只对着低头的女孩说，“出什么事了？可以和我去边上说。”
苏蕴妍看着宋时把女孩引向拐角的楼梯间，楼道虚掩的门挡住了所有妄图窥视的眼睛。
她不满地抿唇，略略思索，等注视都消失，才慢慢地往那里走。
“…不想哭，就是忍不住……”
“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不是，我，我就是太紧张了。”女声夹杂鼻音，现在是真的哭了。
他会对眼泪多一分怜惜吗？苏蕴妍抵着墙，垂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想。
“别紧张，这里除了我没有人。”宋时声音放缓，苏蕴妍喜欢的哑微不可察。
“继续面试成功的机率也很小了，你先回教室，如果还想加入学生会，本周内都可以再来面试。”
这句话说完，苏蕴妍就听不见声音了。
难道抱在一起了？她皱眉，直起身往楼梯间的门边走。
宋时正好往外走，对她的存在有点意外，“在偷听？”
苏蕴妍不理他，往门里看了一眼。
“她已经回去了，”宋时很无奈，虚虚拦住她，“偷听不好？”
“她哭了吗？”苏蕴妍摘下眼镜，视线瞬间模糊不少，“她刚刚没有哭，你惹她了？”
好大一顶帽子啊，宋时原本冷下来的脸又有了丝丝笑意，“这都是你说的。”
“我是对已知进行合理推测。”
歪理一大堆。宋时有点好笑地看她，当着自己面把眼镜扯下，还说自己只是进行合理推测。
“合理推测，可惜我没时间听。”宋时往边上挪了一步，“让一下，我得回去面试了。”
苏蕴妍不动，依然挡在他面前。
“要讲理啊。”宋时没辙。
这句话又带上哑了。苏蕴妍脑袋里飞快闪过几个场景，心里躁动不已，面上迟疑地点头，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什么，手握成拳，举在空中，示意他伸手。
大有不伸手不让走的架势。
宋时对上她挺无奈的，只能摊开手掌，“没有下次了。”
苏蕴妍似乎顿了一下，很快张手，几颗糖落在他的掌心，与此同时她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谢礼。”
说的是早上带路的谢礼。糖纸上写着大大的柠檬二字，宋时撕开一颗放进嘴里，略甜了，再仔细一看，柠檬下面还写着蜂蜜。
把剩下的糖放进裤袋里，他含着糖果想，这下得真的不高兴了。
面试临近结尾，过道上的人不见少，在等面试结果。
“午休铃快响了，面试过的都回去，通过会有人来班级里通知的。”
宋时有点疲倦，炎热天气好像空气都变得浓稠了，热气像密不透风的网，把每一个过路者抓进名为困倦的洞穴。
“好的会长。”
“知道了会长。”
他的面色发冷，女生们慌忙答应。高二级部的学长，现任会长，哪一个头衔都隐含压力。
“走吧走吧。”
“和传说中有点差别……”
班级里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王烟雨把一沓表理出来，抬眼看见他进来，眼睛瞬间亮了。
“宋时，处理好了？”
“嗯，让她先回去了。”
处理方式正常到了极点，王烟雨忐忑的心平稳下来，女生那细微的第六感告诉她，宋时并不是因为她的情绪不稳定才自己出面的，至少这里面存在其他原因。现在看来大概是神经过敏。
郭志远手里也有表格，他拿起来对整齐，语气略哀怨，“放学又要无偿加班了。”
文艺部部长登丁安慰他，“当预习社畜日常。”
郭志远忙拒绝，“大可不必。”
宋时倚坐在课桌上，打断他们，“好了，都先回去吧，忙了一早上大家都幸苦了。”
“会长也幸苦了。”
“那我们先走了。”
王烟雨先一步拿起教室钥匙，勾在手指上晃出点声响，“一起走吧。”
“嗯。”
宋时把椅子挪进桌兜里，这间教室这周内都被学生会借用了，也不用摆回原样。
“今天那个学妹怎么了？”王烟雨似乎是随口提起。
“比较紧张。”
“面试没那么正式，我们连教室门都没关就是怕太严肃……”王烟雨叹气，“我们当初面试才是真的三十进一。”
“这周都要幸苦了，周五结束之后我请奶茶，你统计一下人数，我到时候提前点。”
“会长破费了。”王烟雨平常喜欢叫他的名字，这时候喊一句会长，她甜滋滋地想，叫会长好像也很不错。
“麻烦你了。”
王烟雨笑着歪头，“小事啦，咱俩谁跟谁。”
这种拉近距离的话……宋时略有所查地看向她，女生笑得更加灿烂了。
“你在吃什么糖？”说话间有糖果磕碰的声音。
“柠檬糖，但是有点甜。”
宋时把糖咬碎，柠檬的酸味瞬间压过甜，糖果中心是酸的。
“感觉味道挺好的，你还有吗？”
“……一般，”宋时顿了顿，“没有了，下次给你带。”
“好吧。”女生遗憾地说。
糖果是谢礼，给别人怕是要更生气，她似乎很容易生闷气。
“对了，”王烟雨拍拍额头，“本来昨天就该跟你说的，结果忙忘了。是这样，暑假的时候学生会群里不是都在聊聚餐吗？后来郭志远找我说想要聚餐的人每个部门都有，不如直接改成学生会为单位的，我觉得的这样也挺好的，就和每个部长都聊了聊。”
“已经定下来了吗？”
“嗯，时间上我们也谈了谈，这周五最好，加上大家开学忙了一周，一起吃饭轻松一下也好。”
宋时没什么意见，“你安排就好。”
会长管理的事情杂，那副会长绝对不逞多让，加上王烟雨很有能力，宋时很少在她决定的事情上有异议。
尽管已经猜测他会说的话，但亲耳听见王烟雨还是很高兴，她笑着说，“你必须来啊，学生会聚餐没有会长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奶茶也点在吃饭的地方好了，我到时候和他们说，他们绝对超级开心。”
宋时点点头，又摸出一颗柠檬糖含进嘴里。
王烟雨正兴致勃勃，看见这一幕表情凝固了，“你不是说没糖了吗？”
宋时神情不变，把透明的糖果包装蜷在掌心，“忘记了，不好意思，这次真的没有了。”
苏蕴妍回班，刚坐下座位一圈围过来几个人。
她茫然地看向何浅，何浅被她的眼神萌到，“给班里想要的都分了不少，还剩了一小半。”
说的是那柠檬糖，苏蕴妍接过，有点无奈，“你们想吃糖记得找我要啊，我不太吃糖的。”
“快上课了，那我们就回去了。”三人团体中的最后一个，鹿悠。
开学第一天作业少，苏蕴妍在学校就写完了，走回去的路上，她撑着伞热得难受，脸色很冷。开始考虑买辆自行车当代步。
吃完饭她在淘宝翻来覆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喜欢的，几十分钟后苏蕴妍关闭应用，打开高德，搜索一家离自己最近的自行车店。
太阳下山后，城市在五彩霓虹中闪烁，收起火爆脾气，隐隐还是有热意，但很快被夜晚的风吹散了。
店里主要是卖电瓶车的，在边上摆了一排单车，苏蕴妍就站在那块选，她挑得很快，几乎一眼相中那辆银灰色的可折叠自行车，很小巧。
老板给她演示折叠技巧，声情并茂，热情非常。可能大部分人都是来买电频车的，门店遇上一个单车顾客就能唠很久，苏蕴妍漫不经心听着，每每在老板说话停顿的时候点头。
“谢谢老板了，学会了。”
打车起步价来的，苏蕴妍把锁扔进车笼里，骑车走了。
风呼啦啦地吹在她的的耳畔，短发飞扬。
转弯等车的附近停了一辆卖西瓜的卡车，老板坐在小板凳上纳凉，夏天就快过去了，再过几天西瓜也不再是应季水果了。苏蕴妍略感遗憾，如果她不是一个人住的话，还能抱一个西瓜回去，正好能放在车笼里。
第二天上午，两节课结束，运动员进行曲犹如催魂咒，学生们唉声叹气地出去排队下楼。逸蓝的操场呆不下全校学生，高三生单独围绕教学楼跑。
学校要求领队和前面班级一直保持同样的间隔距离，以圈来算，弄不清楚是按照哪个领队的速度来的，每个人都跑到大喘气。
有个排在她后面的女生，上气不接下气，“我想，去系鞋带…”
说完离开队伍跑到场外。算是少跑一圈的标准做法了，在她之后不少学生效仿，又被附近的老师撵回队伍。
结束后，各班零散地退场，苏蕴妍弯下腰站在树荫下喘气，看着他们的背影。时间还早，她脸色发白，喉咙很难受，只好蹲下缓缓。
她这个地方选的好，没人注意到，阖眼还能感觉到晕眩，体质真的越来越差了。苏蕴妍这样想着，几分钟后站起来准备回班。
宋时正从主席台下来，身边似乎是某个老师，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苏蕴妍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想他看见自己。
昨天一天内算见了三次，教室一次，迷路一次，中午一次。太多了。所以得宋时来找苏蕴妍。
再者，她现在表面上算是掌握了主动权的一方——她在生气，得等宋时来哄。当然，正常人没关系的情况下不会有这种操作。
宋时不来也无所谓，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齐燃把作业本发下来。
他推推眼镜，“钱老师说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刚晨跑完，班里的大多数男生都围在后排的空调旁，离苏蕴妍这很近。
一个男生和齐燃搭话，“燃哥办公室有提起篮球赛吗？九月都快一半了。”
“没说。”
一班在三楼左边，办公室在右边。
“报告。”苏蕴妍轻轻推开门，办公室比想象中大一点，基本都是面熟的老师。
钱老师在角落，瞧见她招手让她过去。
“是这样的，我看见你档案里有参加物理竞赛的经历，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参赛的打算。”
苏蕴妍不算有天赋，当初参赛就拿了三等奖，她不动声色地观察钱老师，不会吧，逸蓝没差劲到拉她上竞赛吧。
“想参加高考的。”
“我向你之前老师了解过，急训几个月就能拿到这样的成绩，走这条路拿国奖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高三也会轻松很多。”
“谢谢老师，但我本人还是更想稳妥点。”
从办公室出来，迎面走来宋时，手里拿着作业。他笑与不笑几乎是两个人，见人通常都带笑意，很温和。
看见苏蕴妍，宋时脸上浮现熟悉的温和感。他在一米的距离站定，亲切地跟她打招呼。
“早啊。”
苏蕴妍轻点头，让开位置，从他身侧走开。虽然一班和办公室在同一个楼层，但她真没想到会撞见宋时。
见她一副拒绝和自己交流的模样，宋时抓住她的袖摆，扯的力道很轻，确认苏蕴妍不会再跑才慢悠悠地放开。
“我先把作业给老师，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
“……”
苏蕴妍没接话，他当她答应了。步履匆匆地打开门进去。
预想的见面是下节课，但是没什么影响，在苏蕴妍看来都一样。作业本封面来看他还是数学课代表，又是会长又是班长又是课代表。真是当代劳模。
跟个小蜜蜂似的，到处打工。
宋时放下作业就出来，前后不超过两分钟。苏蕴妍站在不远处，似乎一直对着门发呆，所以他一出来，就直直地盯着他看。
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楚，眼珠子漆黑，因为近视看上去朦胧，嘴唇没血色，气色总是不好。
他走到跟前，她也不主动说话，等他开口。
“上次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宋时摸出糖，糖果乖巧地躺着，像展览演出，“给你的赔礼道歉。”
苏蕴妍不太喜欢吃糖。她抽屉里还塞着不少，现在看见糖果都烦。
她五指张开，递到宋时腹前，自己不去抓，等着糖果掉落。
宋时顺她的意，五颜六色的糖果乖顺地落到她的掌心，他指尖不小心碰触到她，轻快的接触，微不可察。
苏蕴妍敛眸，眼里藏着暗光。她好想伸手去碰他的腰腹，重重地留下痕迹，而不是接过口味各异的水果硬糖。
她又眨眨眼睛，抬眼看他，似乎在说，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宋时认真地盯着她看，过了几秒说，“我看还没消气，都不说话了。”
他昨天的态度苏蕴妍压根没放在心上，总之宋时说她生气了那她就是生气了，宋时说她没消气那她就是没消气。反正他惯会自己想了，甚至用不着苏蕴妍表现。
宋时迟疑道，“你……”
“你答应我一个件事，我就不生气。”苏蕴妍突然说。
“这是想到什么坏主意了。”他笑。
大多数情况下宋时是不会同意的，他会说，你先说出来我听听，不过不保证我会答应。
但是苏蕴妍脾气不好，总是生气，生气会不理人不讲话，宋时并不排斥她讲歪理的模样，所以他还是答应了。
他嘱咐她，“不要很难办到的。”
“嗯。”
苏蕴妍答应完，手突然伸进他的裤子口袋。宋时只来得及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灼意不是错觉，她的手腕温度也偏高。
把糖塞回去，苏蕴妍挣扎着抽出手。
她一挣扎宋时就松开，伸手摸到口袋里的糖，他哂笑，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变扭小孩。
“原来不喜欢吃糖啊？”
这次苏蕴妍答得很快，“不喜欢。”
不喜欢还把糖果当作给他的谢礼，宋时又问，“这是你的要求吗？”
苏蕴妍摇头，“不是。”
“好吧，看来不会这么便宜我。”
语气软绵绵的，把自己放置在下位，拉近距离的同时还给出暧昧的信息。苏蕴妍对他越来越感兴趣，说出这样的话，自己有是一副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模样，眼睛清亮，坦荡又单纯。
钓系。
苏蕴妍咬住下唇内侧的唇肉。
长相已经这么惹人爱了，加上言行。
不管真的假的，她不得不承认，被钓到了。一句话一个眼神，让她蠢蠢欲动。
她现在只想直接摁着宋时咬一口。
宋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依旧温和，“那就下次见面告诉我吧。”
“下节课在流动教室上。”
“那就等你想好。”宋时不免想到上次迟到，“快去上课，不要迟到，下个月流动课就会调整了，给你点内部消息。”
“上次你迟到了，我没有。”
“好，”宋时保证，“这次我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