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你是何人，玉光呢？”
听声音，分明是曲先生，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曲先生话音刚落，苏璨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刚写好的文章。
“老师！”
苏璨正准备给曲先生行礼，冷不丁看到董旸，少年抿嘴笑了起来。
那态度张扬无礼的年轻人面上带了些许尴尬，朝曲先生拱手。
“侄儿裴斌见过表姑丈。才将收拾好，尚未来得及去给表姑问安。”
曲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来不及给长辈问安，却有时间到旁人处摆架子。
自家夫人的这个远房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之前只是听说过一点，还觉得可能是传言夸张了。
毕竟夫人的娘家，家族也不小，即便是不成器的孩子，基本礼数还是懂的。
可看看他这样子，还是别玷污了“礼数”这两个字。
察觉到曲先生对自己的不悦，裴斌心中气恼，脸上却没有显露，推说自己还要去拜见表姑，匆匆离开。
“让知秋兄见笑了。”
曲先生也没多在意，随口感慨了一句，就陪着好友进了苏璨的书房。
“这是你写的文章？”
董旸拿过来看了一眼，又将其中两篇递给曲先生。
“老师，曲先生，这还是草稿，我还没修改好。”
苏璨有点羞赧的开口，像个交了半成品作业的忐忑的孩子。
董旸不在意的摇头：“内容修改也无非是字词句斟酌一番，为师只看你破题如何。”
花了一点时间把作业给点评了，董旸跟曲先生对视一眼，满意的笑了。
“你那两位同窗的事情，为师已经知道。你放心读书就是，他们不会有问题的。只是今年的乡试怕是不成了。”
“老师，曲先生之前已经给学生讲过厉害关系了。原本学生就只是打算见识见识，不入场也并不会影响什么。”
“你明白就好。”董先生颔首，“这三年对你来说也是个夯实基础的机会。除开文章诗词，你也得会书画六艺。为师就舍了这个面子，替你定下曲先生做你六艺老师，如何？”
苏璨当然不会推辞，当着董先生的面，他给曲先生跪下，行了拜师礼。
曲先生对苏璨本就有好感，不然也不会主动让他来自己家住了。
然而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个远房妻侄是这么个玩意儿，一时间有些为难，是否要让苏璨继续住下。
董先生对老友摆摆手。
“我打算留下来长住，府城东面有个庄子，我已经让家中老仆去买下，收拾收拾就能搬过去。只这一两日，还要叨扰你了。”
曲先生闻言，眼睛一亮。
“东面的庄子，可是广德寺附近那个梅花庄？”
梅花庄原本是某一人府尹大人的私家花园。
后来被人买下，改成了一个小型的园林。
但那后一任主家在这里并没住太久，为了家计带着妻儿老小离开了。
之后几度易手，却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住进去的人总会遭遇些波折。
“那梅花庄虽然景色宜人，可风水不太好，知秋兄还要斟酌斟酌才是。”
“无妨，我福大。”
苏璨眉眼含笑的看着两位老师拌嘴。
“老师，不如我也过去帮忙收拾吧，家里我做过。”
“你去干什么，老老实实看你的书，是题少了，还是想偷懒了？”
董旸撩了他一眼，佯装不悦。
“再不济，你跟学子们多往来往来，参加些正经的文会。”
正好，李含章也遣了人来邀请苏璨一起去湖边参加文会，两位老师二话不说直接把他赶出了门。
被强行“扫地出门”的苏璨无奈的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领着小厮往城外走。
李含章说的那个湖就在西城门的门口，过去大概只有不到一里路。
沿路都能看到挑着担子的农人，还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走的女子。
本朝风气还好，对女子也不算严苛。
至少女孩子们出门不用带面纱帷帽之类的遮挡自己的脸。
稍微讲究些的，也多是用团扇掩嘴而笑。
苏璨年纪本来就不大，长得又清隽，浑身的少年气。
一路走来，他也被不少女子悄悄打量着。
“玉光兄也是去游湖？”
后方传来声音，苏璨驻足回首，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施公子也是去游湖的？”
施玟身边还是那两位公子作陪。
三人没有乘车，一路慢慢走来，远远就看到了驻足路边，观察农田的苏璨。
“远远见着就像是玉光兄，我还怕自己看错了呢。”
施玟浅笑着稽首行礼，而后又随口问他看啥。
“在看农田。”
苏璨下巴微抬：“今年稻谷收获的时间似乎比往年早一些。我观农人放在田埂上晾晒的禾秆数量有些少了。”
“苏公子对这个还有研究？”
“也不是有研究。”苏璨不知道说话的那人是什么身份，但看他的穿着，和通身气度就不是一般的人家出身。
“我家也有田地，虽然佃出去了，但每年丰收的时候，家中老祖宗都会叫我们这些小辈回去帮忙。”
“为何？堂堂读书人……”
苏璨也不意外他们会如此想，好脾气的解释。
“老祖宗说，我家世代耕读传家，虽不愁吃穿，但也需知道‘粒粒皆辛苦’。再说了，农桑本就是国之大计，便是圣人，每年春耕时也会亲自下地体验一番。”
苏璨这一番话说完，那公子脸色微微胀红，倒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湖边。
虽考试在即，但出来游湖顺便参加文会的学子不少。
有钱的选了亭台楼阁，没钱的，在湖边草地上随意围坐也可。
苏璨跟施玟三人告罪一声，笑盈盈的奔向了不停朝他招手的李含章那儿。
“这个小书生，还挺有趣的。”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府尹公子笑了起来，摸着下巴，看着苏璨的背影目光闪动。
施玟笑容敛了敛，不悦的表情一闪而过，身边两人都未曾发现。
李含章也记得施玟，他本来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结果还没等他想好，施玟转身就朝另一边走了。
“玉光，你怎么跟他们一块儿过来？”
苏璨茫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顺着目光看向施玟的背影。
“哦，不是一起过来的，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便随意聊了几句。”
他半点没往心里去，李含章却微微疑惑的又看了那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