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宋姐姐就这么相信阿顺?
李功的母亲脸色白了白。
“但是!”李功立马解释,“但我仅仅只有这个想法,并没有打算将其付诸实践。”
说着,他又垂下了头,“我不敢,因为我知道夫子会对我失望的。”
“但是母亲告诉我,我是李家嫡子,这世上什么东西我都可以得到,区区一个女人罢了,我玩玩也无可厚非。”
“但我知道这是错的,所以我一直不敢真的做,我也知道这样想也是错的,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这样想的。”
李功母亲被吓得花容失色,费力挣扎起来,但是奈何宋苏的力气太大,她的挣扎于她而言如同苍蝇挠痒。
“李家嫡子怎么啦?不过是一个即将破落的家族,家主宠妾灭妻,听说要将手下产业悉数交给二姨娘生的女儿当嫁妆了,你个神志不清的女人,还想着与人家争家产?做白日梦呢!”
旁边有人嘀咕,这声音不小,在场之人皆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宋苏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在陈家布庄陈掌柜说的话。
李家布庄就要给李家的女儿做嫁妆了。
李家内部家族内斗很是严重。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了李功母亲,宋苏总算是窥得其中一角,实在是太恐怖了。
果然还是一夫一妻制来得好。
李功也听见了,他的头都恨不得埋到胸口处了。
他年纪尚小,正是环境这个画家为他染上颜色的时候。
所幸他有一个好夫子,拼命给他内心保留了一分净土,才不至于会坏到底。
徐卓文在他面前蹲下,轻轻地说:“孩子,抬起头来,既知错,改便是,切莫一味逃避,君子气节,自当顶天立地,你不要让夫子失望才是。”
李功低低啜泣。
徐卓文叹了一口气,来到张成安身前,“你来说,今日之事为何会有这么多人的参与,为何你们要聚众斗殴。”
张成安此刻也是气息低迷,他抬头看了看母亲,避开了他的眼神,缓缓张口。
“是李功在与我们讨论……那件事的时候,被华铁强听到了,谁知他忽然发起了疯,直接就打了过来,混乱中,我们好像撞到了宋阿顺,那时我们正在气头上,就……”说到这里,宋苏注意到他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就什么?”徐文卓显然也注意到了。
“就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张成安一鼓作气,“谁知宋阿顺这么经不起开玩笑,突然就凶狠的朝我们扑过来。”
说到这,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谁能想到,他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人呢?
但是记起当时宋阿顺的眼神,张成安的心里还直发毛,忍不住想要颤抖。
“说了什么话?”徐文卓沉声。
张成安喏喏,最终还是在徐文卓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说,说宋阿顺的姐姐是老,老姑婆,早就过了出家的年纪了,却还一直在家里,还抛头露面……啊!”
“阿顺!”
宋苏震惊于他所说的话,原来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老姑婆”?
她分明才二十六岁!在现代,晚婚或者不成婚的一抓一大把,所以她一直没在意,但没想到,在这里,她就成了“老姑婆”。
宋苏有些挫败。
她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完全的融入这个时代。
阿顺面庞冰冷,看向张成安的目光已是看死人的眼神。
她姐姐是这世上最好之人,怎容得他人置喙?
徐文卓拦在阿顺跟前,面容沉得滴水,“继续说。”
张成安捂住了受伤的脸颊,豆大的眼泪滴落,声线颤抖不成音。
“宋阿顺,宋阿顺是从扬州来的,指不定已经去过了杨府……啊!”
张成安另一边脸颊也被重创,她母亲每次都没拦住,急得直冒汗。
这次是徐文卓。
这一拳他用了些力气,胸口起伏不平直喘气。
“孽徒,闭嘴!”
扬州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尽知,杨府内发生的虐待孩童一事更是惹得圣上大怒,下令严惩。
但奇怪的是,那杨员外莫名失踪,被发现时,早已成了一堆白骨与烂肉。
徐文卓从以前同僚处得知,杨员外是被很多人一起攻击的,那群人下手极狠,很有可能是仇家。
说起仇家,那他们便只有沉默。
无他,实在是杨员外的仇家实在是太多了。
那几天杨府,甚至是整个扬州城都对杨员外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或许,杨员外的失踪,正是他们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消息,悄悄将他绑了去,然后群起而攻之。
恶有恶报,杨员外死相凄惨,也算是提前入了十八层地狱。
但那些受伤的孩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缄默不言,下意识保护那些孩子。
无他,只是因为扬州城内大半百姓的孩子都惨遭他的毒手。
今日张成安等人如此直白的用此事来刺人,便是心冷无情的表现。
长此以往,将来定然会长成一个没有同情心的怪物。
“华铁强,宋阿顺,这可是事实?”徐文卓沉声问道。
华铁强一早就被华大婶揪着耳朵了,一听这话,连忙捂住耳朵“嘶”两声,连连道是。
阿顺安安静静的伫立,微微点头。
如此,事情便是清楚了。
徐文卓叹息一声,“诸位,此事是老夫不配为人师所致,老夫在这里给诸位一个诚挚的道歉。”
说完,徐文卓正对着所有人,弯腰一个深深的鞠躬。
众人惊诧,瞬时安静地看着他。
宋苏亦是皱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此事是家庭教育的问题,与老师无一点关系,难道这徐文卓空为前朝大臣,其实是一个软柿子?
但是接下来,宋苏就知道徐文卓绝对不是一个软柿子了。
徐文卓一鞠躬后,忽的话音一转。
“但是,诸位父母的责任也不可推卸。”
“家庭教育如雨露,可做滋润之用,如阳光,做照耀之用,如土壤,做培植之用,皆是日月精华,缺一不可,毁一不可。”
“如今孩子们还小,危险思想尚未完全渗入,还请诸位平日里端正自己,及时为孩子们做表率。”
话至此,他扫视了跟前的几个孩子,“老夫怕是教不了这么多的孩子了,要歇歇了。”
意思已经说到了,徐卓文转身欲走,挽珩伸手搀扶住他。
但是家长们坐不住了。
“徐夫子留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还是如此德高望重的夫子,求你教教我的孩子吧!”
“夫子,您教教我的孩子吧,我们家就他一个独苗苗,都指望着他呢!”
“夫子,我家孩子特别好学,特别喜欢您,非得您教不可!”
徐文卓脚步顿了顿,继而抬脚离开。
见徐文卓留不住,众人互相埋怨了一会儿就作鸟兽散。
宋苏带着阿顺和被华大婶提溜着的华铁强一起回去。
华铁强被母亲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一张肉脸被憋得通红,他不甘心地看向一旁被漂亮姐姐牵着走的阿顺。
不甘心地发问:“为什么宋姐姐你就不能打阿顺?”
宋苏闻言,眉眼弯弯,满眼笑意地看着他那模样,“因为我们小阿顺向来不会主动惹事,能让他打架的人,那必定就是十恶不赦之人。”
阿顺微愣。
“宋姐姐就这么相信他?”华铁强一脸的不敢置信加十级羡慕,“我娘从来不会这么相信我,她就只会怀疑我。”
“那你能做一些让你娘不怀疑你的事情吗?”华大婶铁着个脸。
说到这儿,华铁强支起了脖子,“今日之事我总没做错吧,言家妹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怎么能让别人那般诋毁羞辱她,我这是君子大丈夫!”
他的语气颇有些自豪。
华大婶语气软了一些,“今日之事,做的尚可。”
得了母亲的夸赞,华铁强顿时欢欣鼓舞,恨不得跳得三尺高,但却忘了自己还被母亲提溜着,顿时被命运狠狠地扼住了咽喉。
“……母亲,那你能放了我吗?”华铁强可怜兮兮地睁大了双眼。
华大婶一脸的坚决,“不可,万一你高兴过头了,又去闯祸了可怎么办,我还是把你拴着吧。”
华铁强一脸的愤愤,像是看骗子一样看着华大婶。
噗嗤。
宋苏被他给逗笑了。
这对母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有趣了,看似火药味十足,但真相却是十足的温馨。
四人跨出私塾大门,远远地,都还能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廊下,挽珩静静伫立,看着她们四人远去的背影,眸色忽然变得很浅。
“少爷,夫人让小的给你带句话,让你赶快回家。”
挽珩微微仰头,视线落在檐角的绢灯上。
良久,他启唇,“嗯,我知道了。”
淡淡的嗓音飘散在空中,还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