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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灾变的大陆之分卷12:放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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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一处酒吧内,木板墙壁嘎吱嘎吱作着响,酒吧外似乎有暴雪呼啸着。

    这像是西部牛仔电影中的酒吧,放在现代人看来十分陈旧,不过此刻显得格外冷清,阴暗色调叫人有些惆怅。

    唯一的光亮来自壁炉中燃烧着的小火,正朝外四溅着火星,木材燃料的缺少使火焰看起来随时会熄灭的样子。

    壁炉上方悬挂着一幅潦草的油画,大致内容是一大一小祖孙二人牵着手,尽管服装较为破烂,但脸上仍露出幸福的微笑。

    在柜台前坐着一位客人。

    那是一名身着洁白长袍的年轻男子,欧洲人的黄色长发几乎被白雪覆盖,但男子对此并不在意,而是专心的看着手中的羊皮纸质书籍。

    青年知书达礼的外表不禁令人十分亲近,看起来从小就接受着良好的教育。

    “客人,这是您要的英伦啤酒。”

    柜台后是一名皮肤干涸的老人,眼球凹陷却仍炯炯有神,圣诞老人似的毛团胡子如火后余烬般灰白,看来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

    老人将手中的玻璃杯递向青年,琥珀色的液体看来十分诱人。

    青年微笑点头向老人道一声谢,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后稍作沉思,面带笑意与老人攀谈。

    “这里以前有很多人光临吧?不然对不起这杯酒啊。”

    “如您所说。”

    老人叹了口气,眺望门外的暴雪,眼中流露追忆之色。

    “这条街道以前也是人来人往的,但现在什么末日之类的愚蠢预言,已经让这里的人全部跑掉了。”

    “既然如此,为何您还要独自留在这里呢?”

    “我可不是独自。”

    老人轻笑一声,用手指了指楼上。

    “我的孙女和我在一起哩,现在在楼上睡着呢。”

    说罢老人又叹了一口气。

    “当初叫她和大家一起走,她也不走,让人去找她离开她却躲了起来,现在还和我在一起。就是不知道,万一哪天我离开了,该怎么办哦。”

    “看得出来,令孙与您的感情很深厚呢。”

    青年手中的酒杯已经见底,老人接过酒杯在为他续上了一杯,同时自己也接了被蒸馏酒来喝。

    “至于为什么我不离开,就是这间酒吧,我从儿时就出生在这里,可舍不得离开嘞。”

    “即便如此,它有您的生命重要吗?”

    “那是当然!”

    语毕,老人一口气干光了手中的蒸馏酒,瞪着铜珠似的眼睛看着青年。

    “我的孙女,父亲,祖父……祖祖辈辈都在这陪着我哩,因此就算大家都走了,我也不会孤单的。

    所以说,这间酒吧就是我的命,哪怕它被烧毁了我都会一直留在这里,它对我太重要了。是吧客人,重要的东西您肯定也有吧?”

    青年沉默着凝视老人片刻,似乎对于老人的话语感到不可思议,顷刻后便愉悦的笑了一声。

    “确实如您所说。”

    “就是说啊,那些所谓的灾难在我们看来或许是毁灭性的,但在这颗星球看来连挠痒都算不上呢。从我们出生的那刻起,该什么时候去阴曹地府报道早就已经定好了,我活了这么久,早死晚死几天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所以,在最后一天来临前,多陪陪我的酒吧,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空气开始沉默下来,老人盯着青年手中握着不喝的酒在发神,而青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人,但哪儿都没在看。

    二人保持这样的状态好一阵。

    “老先生,如果某天灾难真的降临了,那您的孙女该如何是好?”

    青年开口打破寂静,老人则是低头不语,似是下意识的握紧了青年的手,青年则是默默看着。

    “……孩子,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对你很有好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

    老人的语气开始哽呜,双手握紧青年的手。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求您带着我的孙女离开这里?”

    青年认真的看着老人,见老人有些感伤,将手中的酒递至老人的唇边。

    “……抱歉,跟着我的话或许会给您的孙女带来危险。”

    “……是吗?”

    青年的回答让老人黯然神伤,将青年递来的酒一口闷下。

    老人脸颊上历经岁月的皱纹似乎多了几根。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更加寒冷了。

    “我可以去帮您带回来许多木材和食物,至少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您与令孙可以过的舒坦一些。”

    “诶,可,可以吗?”

    青年重现展露出和蔼的笑容。

    “嗯,就当是对这杯酒的答谢吧。”

    “谢谢,太感谢了!感激不尽……咕噜!孩子,你是?”

    “……您可以叫我泽伊,我是一名植树人……那么您呢?”

    “叫我老孟就行,再次感谢你,孩子。”

    老人的眼眶中充满了泪水,站起身来抱住青年,亲吻青年的脸颊,便邀着青年继续喝起酒来。

    不久后,醉烂的老人瘫倒在柜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青年合上手中的书籍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壁炉中还在燃着的小火应声熄灭。

    青年背起老人走向二楼,扭头看着背上骨瘦如柴的老人,几乎感受不到他的重量,青年恍惚之间突然自嘲似的苦笑一声,险些跌个跟头。

    来到二楼,与一楼酒吧的豪放装潢不同,这里的墙壁都贴上了印着花朵的墙纸,墙上嵌这几个门口不过并没有装上门。

    一处室内散发着暗红色的微弱火光,青年将老人背进了这间房间。

    这是一个内部装饰十分简单的房间,门口的对面即是一个正在燃烧的壁炉,壁炉旁一名约四五岁的灰发女孩正在床上熟睡着,火光照映着女孩的脸颊。

    在其枕头旁坐着一只玩具泰迪熊,床头还挂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正是熟睡的女孩——露着甜甜的微笑。

    在其身旁,酒吧老人如一只高傲的公鸡抬起头,面容倔强却又有几分和蔼,左手拿着一瓶装着半瓶酒的玻璃酒瓶,左手高高牵起女孩的右手。

    见此青年再次无奈叹了口气,夹杂着纠结的情绪,将老人安置在床上,同女孩睡去。

    青年张开手掌,手掌上方的空间一阵扭曲后,一颗散发幽幽白光的,外科似坚果的石头出现在其手中。

    握着那个石头,青年注视着熟睡的女孩片刻,将石头放置在了女孩的胸膛上。

    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女孩的胸膛如无底黑洞无情吞噬着上方的一切,散发剧烈的白光——也仅仅是片刻,一切再度归于寂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过往云烟消散,明日终将降临……神啊,请保佑这对祖孙吧,这是我向您的祈求……”

    青年在胸前画十字,心中祈祷着。

    来到酒吧门口,青年卷起那及地的长袍,右臂抵额防御暴雪,顷刻间便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风雪之中。

    暴雪仍在无情下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

    在头顶战舰所笼罩的空间之下,一处被扫荡出的平地在混乱的废墟中鹤立鸡群,那是有多名装备先进武器的士兵驻守的阵地。

    虽然是临时场地,但严阵以待的士兵以及布置好的大口径高射炮为这里添上危险的气息。

    几名装着破烂,神色慌张却夹杂兴奋的男人,在军容整齐的士兵的带领下来到此处,更有甚者几乎是被他人抬着过来,显然已经是体力不支了。

    面向前方伫立的金发男子,他们只觉得自己在被巨人俯视着,那是天生气质的差别。

    身着白装的金发男子手中揣着怀表,面带微笑打量着这些尴尬的幸存者。

    “嗯,欢迎回来,各位,在这里坚持这么久真是为难你们了。”

    虽然不知他是何人,但在这片都市挣扎了好几天的人哪不知道,这位绝对是这支队伍的最高指挥官一类的,都是如参见救世主般跪地感恩着,泪水止不住自眼眶涌出。

    将这些人遣入登录战舰的升空舱后,男人瞥了眼手中的怀表,微皱眉头苦笑着。

    “居然已经延误了这么长时间,真是让人头疼呢。”

    “博士,您对那个异类那么感兴趣吗?”

    身旁,一名正在看书的黄发少女发出疑问,但视线仍聚焦在书本上。

    少女拥有着如牛奶般的雪白肌肤,海蓝色的长裙更加彰显其尊贵,是令人不敢心生亵渎,圣洁而美丽的少女。

    “是啊,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呐,在人与怪物的身份之间来回交换着,最主要的是他似乎主要保持着人类的意识,而非体内衍生的异晶所支配。哪怕是那个神棍知道了,都一定会很惊讶吧……”

    说到此处,男子的眼中逐渐流露疯狂,但面容仍然保持着面具般的微笑。

    一旁的少女似乎受不了,一脸无奈的扯了扯身旁男子的衣袖。

    “博士……”

    经过这一提醒男子似乎如梦初醒,神情显得有些尴尬,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顶。

    “啊,抱歉芙娜,原谅我刚才的失态吧。”

    “真是的,老是这样。”

    芙娜嘟着小嘴看来在生闷气,看来就像不被理睬的家猫一样,但在外人看来却是在男子手掌中的撒娇模样。

    “博士,探测器所能侦测范围内的幸存者全部搜寻完毕,不过都市中央的地面发生大地震,很有可能与那些灾姬有关,请问下一步的指示?”

    绯红色机甲照耀这阴暗的天空,喷发着火焰缓缓落至地面,对面前的白衣男子呈半跪姿态犹如优雅的骑士。

    博士抚摸着覆盖满整个下巴的胡须,浩瀚如海的深蓝色眼瞳中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令所有士兵撤回,之后对这片区域投入「新日」。”

    面前的机甲似乎是愣神了一瞬,对于这个指令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型号的炮弹哪怕是初实品都有着极其强大的破坏力,更妄论现在的成品。

    博士是打算用这些灾姬来进行成品威力的测试吗?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得知轰炸后的灾姬是死是活才对。

    但自己毕竟只是下属,只需遵守命令即可。

    “那么博士,我就先返回主舰发布命令了,您还要留在这里吗?”

    “嗯,我很快就会上去的,请再等等吧。”

    “我明白了。”

    继续打量着手中的怀表,博士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时间的流逝,不停蠕动的嘴角似乎在念着奇怪的咒语。

    突然,身旁的少女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博士,她来了。”

    博士睁开眼,在面前一团液体似的黑暗凭空出现,凝聚成为一个茧的形状,在探照灯的灯光下十分突兀。

    驻守在阵地周围的士兵见到状况几乎是本能的抬起来手中的枪,瞄准了那团黑暗,不过片刻后便将枪放下,继续观察着周围。

    黑暗如同异界的大门一般,上面泛起数道涟漪,一名少女自其中缓缓走出。

    少女如牛奶般光滑的肌肤染上了些许尘埃,秀丽紫发的色泽亦被掩埋,本该完美的礼服上却多出了几道刺眼的划痕。

    少女面色红润,但微微低垂的眼皮暴露着少女身体的疲惫。

    “怎么了,卡结尔!你看起来有些累啊。”

    博士见此面色微变,虽然目露惊讶但面容仍保持冷静色彩,走上前带着关心语气询问着。

    一旁的芙娜见此情形诧异的挑起眉头,但继续保持沉默旁观着。

    “不,博士……待会再说吧,我现在想小睡一会,不过在那之前……”

    卡结尔身后的黑暗如游蛇蜿蜒在卡结尔的手臂上,片刻后消散而去,在其手掌上形成了一个黑色物体,犹如火烤过的焦炭一般。

    博士瞪大双眼,看着面前不知名的物品,不禁提高了音量。

    “这是……来自尤克特拉希尔身上最为纯粹的部分,不过它体内的能量似乎流失了很多——不,但它本身就是极其稀有的!真是好样的,卡结尔!”

    说罢博士放松的吁出一口气,微笑着将卡结尔揉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头。

    与芙娜简直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卡结尔此刻表现的犹如粘人的猫一般享受着头顶的温暖,不停蹭着博士的手掌。

    “那么博士,该怎么对付那些愚蠢的家伙呢?光靠轰炸难以摧毁她们吧?”

    一旁的黄发少女见此,面带不满地皱起秀气的眉,咬着牙关仿佛收到打击似的,小跑上来抱住博士的另一只胳膊,但即便是跑步时都优雅的掂起裙摆。

    “真是伤脑筋呢,这里毕竟是尤克特拉希尔降临过的地方,虽说如今它已经消散,但指不定日后这里会出现领主级别的怪物,好歹是尽到我的本分吧。”

    痴痴打量着手中的「树种」,博士的嘴角上扬到夸张的弧度,不过片刻便恢复到原本的面貌。

    “另外,对于其他来到此处的灾姬,我现在可是很希望立马听到卡结尔为我讲的故事,那么我们现在就离开吧……”

    “那可不行。”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冷酷的陌生男子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枪响。

    “嗯!?”

    一旁的芙娜瞬间注意到了异常,少女的眼眸发出明亮的金光,刹那间现身博士后背的火光顷刻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突然的寂静中一名士兵的惨叫,夹杂着子弹打穿血肉的声音。

    在被声音吸引走注意力的瞬间,博士回过神才发现原本手中的「树种」,此刻已经化作了一抹尘土,正稀稀散散从指缝中掉落。

    “什么人!”

    “保护博士!”

    “不许动!”

    异变发生的数秒之内,原本正在撤退的士兵立刻摆出戒备姿态,将手中的枪口面准博士身后的方向。

    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看见手中的种子突然消失,博士此刻的表情显露出难得的困惑。

    将手中的尘土洒向半空,转身望去,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引发动静的罪魁祸首彻底显形。

    那是一名身披麻布斗篷的身影,右手正举着那把枪口仍在冒烟的枪,戴着类似手表的左手之中似乎紧握这什么,浑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老兵气质。

    男子因为戴着一副金属面具而无法看清他的面庞,其肩头上的一只黄绿色鹦鹉正仰头发出鸣叫。

    卡结尔手中一团黑暗凝聚出巨大镰刀,芙娜的金色双瞳闪烁神秘符文,在二女将要动手时,分别被博士摁住肩头阻拦下来。

    「连卡结尔和芙娜都没有察觉到吗,究竟是什么时候……」

    “全员待命,不要开火。”

    博士拧着眉头,但仍撑着微笑的面孔看向伫立于升降舱之上的身影,伸出手似乎想要和平交流。

    “阁下是何人?我不记得有在流浪者名单中见过您这般的人物。”

    “我的名字可不重要,与其关心我,倒不如想想如何与「植树人」断绝联系才好,dr  uritas。”

    面具男机械式的回复一句,随后左手用力一捏,那手中的物品迅速破碎为一圈尘雾,并发散着诡异的婴啼声。

    见到如此,博士那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冷静面容终于陷入了震惊,呆滞,在刚刚面具男徒手捏碎「树种」的印象中凝滞着。

    “放木师……”

    回过神,博士浅浅的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看向前方钢铁般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再次恢复了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不过与之前相比此时的微笑显得有些僵硬。

    “我还以为他在那场大火中彻底化为灰烬了,没想到还留下了那个吗……话说回来,我听说世联研发的易位偏移器失窃,原来是阁下的手笔吗。”

    “我需要纠正你一点,这只是他们制造出来的而已,可从不属于他们。”

    “是吗……”

    阴风以相同的频率吹打着对视二人的衣裳,士兵严阵以待使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

    “居然将如此珍贵的神树种给摧毁了,今后想要再遇到可就很难了呢。”

    博士摇着头,语气有些失落。

    “这种东西从来就不该存在,它们都应该被集中摧毁。”

    面具下的男子不屑道,对于数量远超过其一人的力量面具男却镇定自若。

    “独自抵挡浪潮的人,终将被巨浪吞没哦。”

    面具男沉默半晌,毫无感情回应着,“那种事无所谓。”

    “……这样啊。”

    博士轻笑一声,似乎从刚刚的惊讶中缓了过来。

    “那真是太遗憾了,放木师阁下,还是说……你想要的不仅仅是那个种子呢?”

    话音刚落,回应的又是一声枪响——但无意外的,结果是子弹击中钢铁的声音,攻击被卡结尔的镰刀抵挡下来。

    “博士,请允许我去粉碎这混蛋高高在上的模样吧!”

    卡结尔似狼般呲牙咧嘴,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充满敌意。

    “恐怕不行,卡结尔,这点我之后跟你解释……那么阁下,既然神树种已经被摧毁了,您还想要在这里胡闹到什么时候呢?”

    面具男将手枪收了起来,斗篷下的手掏出荞麦类的谷物喂给肩上的鹦鹉。

    “你不让你的军队来抓住我吗?”

    “阁下会束手就擒吗?”

    博士向着面具男走去——不,应该是向着他脚下的升降舱走去。

    “……问了个无聊的问题,当我没说吧。”

    面具男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自嘲的味道。

    接着,他便如同热浪晃动般消失了,如同在先前出现时一般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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