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灾变的大陆之分卷11：厮杀
那漆黑的尽头不再似之前那深海处的绝望，而似无乌云遮瑕的夜空般叫人赏心悦目，仿佛在沙漠干涸许久终于寻到了一处绿洲。
浓密黑暗之上显现出玻璃那明晃晃的白光裂缝，破碎的屏幕之后是势如巨浪的阴寒气息迎面而来，吹得人浑身颤栗。
此时的洞穴已无先前那漂泊的蓝色荧光，正如发生掩埋的火车隧道般幽黑，石块跌落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卡结尔凌厉弧度的双眼几乎要眯成一条缝，手中的镰刀提高至膝关节高度，摆出戒备姿态。
她引以为傲的黑暗被某种外力打破了。
不对，不仅如此。
卡结尔面色微变，那是朝自己汇聚的杀气。
在面前两道一闪而逝的黑影往自己的面门冲来，来不及进行感知，卡结尔迅速将身躯融入黑暗，超高速的飞行物划破了自己残留下的黑烟。
——那赫然是两根锋利的冰矛。
洛希在此刻失去了支撑，原本被流体般黑暗笼罩的岩表显露出来，在重力作用下洛希极速下坠，却在即将落至地面时被一道飞跃的身影接住。
那是一名橘黄短发的猫耳少女，此时跪倒在地，将手中的人公主抱在怀中，身后的猫尾失去活力倒在地上，低垂的猫耳显示着其内心的低落，那双不停跳动的瞳孔彰显着交织的悲痛，愤怒，以及难以置信。
在猫耳少女的身旁，挺立着一名手握长枪的蓝发少女，表情冷峻的看着底下几乎血肉模糊的洛希，身旁散发着如严冬湖水般刺骨的寒冷。
“绫鹤姐姐……洛希的呼吸很微弱……”
“喂，闪开，给我点位置。”
身后传来一阵大喝声，化为人形的伊堂大跨步走来，皮肤以及穿着的衣物上燃烧着璀璨夺目的金色火焰。
“啧，这可不太妙啊。”
伊堂将手放在洛希凹陷下去的小腹上，一团金黄火焰自其手臂蔓延至洛希独自整个身躯，顷刻间洛希被充满生命气息的火焰覆盖。
“这是我「不死鸟」的能力，但我才刚刚觉醒这种能力没多久，这样就已经是极限了，毕竟这伤势实在太夸张了。”
洛希扭曲的身躯在火焰的治愈下逐渐恢复正常，体内传来吱吱嘎嘎的骨头拼接声，残破的伤口在被血肉填充着。
此时洛希看起来相较之前已好了不少，但面色仍然十分苍白，伤势依旧不可小觑。
“这就是传闻中的「影舞者」吗？下手可真够狠的。”
绫鹤阴沉的双眼盯着洛希的浑身看了好一会，握着长枪手臂微微颤抖着。
“……小雨，你们先离开，指挥官快来了……”
绫鹤说罢顿了顿，转头将胸前的马尾往身后一甩，目光紧盯着一处正在凝结的黑暗。
陌雨看着身前那少女，明明看起来是纤细无力的瘦弱身影，此刻的背影如久经沙场的老将给人十足的信任感。
陌雨的内心开始责怪自己，明明自己并不强大，为什么还要来凑热闹？自己来到这里只能成为绫鹤的累赘，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多加小心！”
寂静片刻后不再犹豫，陌雨抱起洛希迅速离开的正在坍塌的洞穴，留下绫鹤与潜藏于黑暗的敌人对峙着。
“不要插手。”
绫鹤视线并未转移，但伊堂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给我滚出来！”
绫鹤的枪头再一次浮现出神秘的黑色咒印，枪头向着一处虚空猛然一刺，夹杂着冰碎的强力刀气化开寂静，被劈中的黑雾如太阳表面的海水瞬间蒸发。
“「霜女帝」……还真是巧合啊。”
一缕黑烟缠绕一体，一名秀丽的紫发少女自黑烟之后显现，摇晃着肩头巨大的黑色镰刀，面容上满是凝重神色。
“那个弱小的家伙原来是你的同伴吗？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你这样的强者会与那样的家伙为伍？”
疑问是卡结尔内心的真实想法，并没有附加任何嘲弄意味，不过回答她的是凝聚在身边的无数根冰箭，以万钧之势射向被围住的少女。
箭阵中黑光一闪，卡结尔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数道月牙般的斩击在空中闪烁，轻易切割着袭击来的冰箭，无数的冰晶夹杂着黑暗在风流肆虐的半空飞舞着。
卡结尔浑身缠绕着液体状的黑暗，并向下滴露腐蚀着岩石地面——不，与其说是腐蚀，不如说像是将石块吞进了体内。
虽然在抵抗着冰箭群，但卡结尔的目光一直聚焦在绫鹤上，这般浩大的攻势对于「神锻」必然有着不小的消耗，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绫鹤面无表情的朝卡结尔缓缓靠近，枪头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冰箭群也不再似先前般暴风骤雨倾泻着，攻势逐渐减小下来。
抓准时机，绫鹤忽然间弯曲起膝盖，漫空的冰箭化作冰渣炸裂开来，表面下抵抗的黑暗如开闸后的洪水朝四周涌开。
原本较为清晰的视野再度被黑暗占据。
呼吸间绫鹤已闪至卡结尔的面门之下，平举的长枪与卡结尔的双眼似有一条银线相连。
“咣当！”
镰刀的握柄与长枪发生激烈碰撞，原本挺直的镰刀在外力作用下发生了略微偏移。
胸口中憋着一股气，那枪头划过自己的握柄向着自己面门刺来，卡结尔感到惊讶之余立刻后仰进行躲避，并借势抬起腿以脚尖向对方腹部踢去。
虽然双眼直盯前方，但绫鹤仍迅速对下方做出了反应，抬起手格挡住对方的踢击，手掌向下翻转将对方的足部钳制在自己收缩的肘关节处，任由长枪朝前方飞去时扭动腰部，一个旋转踢直击对方侧腰。
“我就不该和你这样的家伙纠缠！”
卡结尔浑身流动的黑色液体逐渐覆盖全身，听闻着迎面而过的呼啸声，卡结尔只感觉自己的状态极不稳定，如此下去要想躲避只怕手中镰刀会被缴械。
卡结尔仓促间抬起左腿与绫鹤发生对碰，但对方所有的巨大力量似乎是自己难以匹敌的。
这家伙……她的「神锻」比我要强！
卡结尔自掌心处弥漫出一阵黑烟包裹住镰刀，但侧腰传来的疼痛直击心头，卡结尔顿时苍白的面色显露不可置信。
在那被击中的膝关节处，缠绕在绫鹤鞋尖的咒印竟弥漫到了自己身上——不，看上去更像是融入进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就如被刺穿后新生出的血肉一般自然的融洽。
仿佛在那空隙之间，一柄看不见的剑刃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吃痛之下，卡结尔紧咬牙关，但在痛觉神经刺激下双臂上抵挡的力气已经下降不少。
这正是机会。
绫鹤在空中迅速调整身姿，一枪直击卡结尔面门！这一长枪贯穿，必然即刻血溅当场。
但绫鹤在绫鹤的枪尖几乎触碰到卡结尔的皮肤之时，卡结尔忽然化作一阵黑烟消散开来，连着手中的巨大镰刀一同消失。
黑烟渐渐消散于环境之中，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高阶元素神锻技巧·元素替身」
卡结尔此刻无心再战，发现绫鹤出现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布置着撤退路线，更何况一旁还有个同样难对付的家伙在观战着。
“……我可不会让你逃走！”
绫鹤抓住长枪在空中甩出一道白芒，伸出手掌凝聚着一块十分微小但明亮的冰球，眼角旁那黑色咒印逐渐覆盖形成了黑色眼影。
“算了吧美女，难道你想那两个小家伙变成烧烤吗？”
伊堂轻蔑的笑声传来，眼中充满冷酷杀意的绫鹤放下手来，转头瞪着身后带着调戏意味的少女。
“嘛，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外面现在的情况可不容小觑哦。”
只见伊堂耳边环绕着几缕白雾，双臂化作羽翼，正拍打着漂浮在空中。
“人类的科技舰队居然过来了，似乎是来者不善呢，我们可不打算与他们发起冲突，正准备撤退呢。那么你呢？”
“……”
绫鹤沉默片刻，放下长枪的姿态表明了她的回答。
“果然英雄所见相同，我们会帮你们离开这的，待会去看看外面的天空，我敢打赌你一定会惊掉下巴！”
伊堂此时彻底化作金色大鹏，头顶三根赤红的羽毛如火焰一般燃烧着。
“喂，问你件事啊，你……知道真相的，对吧？”
绫鹤将长枪折叠收回挎包中，面色有着些许不耐。
“你指什么？”
“就是那个骷髅脸的家伙啊。”
伊堂拍打着羽翼，双目直勾勾盯着绫鹤的面部，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些端倪来。
“我们跟那家伙……不会是同类吧？”
……
……
地表之上，原本只是略微腐烂的都市此刻已彻彻底底化作了一片巨大废墟，尘土与钢铁堆积成一座座体积不一的小山，放眼望去皆是阴暗色调，高大的障碍遮拦着视野。
散落的血肉残块弥漫在四处，墨绿的血液散发着恶臭的气味，那是怪物在此互相厮杀的证明。
不，不仅如此。
高温气浪蒸发的声音在蔓延着，头顶的天空中，那乌黑的云层被巨大的金属舰艇遮蔽，底下的废墟笼罩在灰暗的空间中。
一望无际的黑影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抬头望去皆是黑暗，空气粘稠仿佛淅淅沥沥下着大雨，那是体型大小差距所带来的压迫感。
不时传出的野兽咆哮声也迅速沉寂于枪响以及火炮爆炸声之中。
这一片区域的“原住民”似乎被清缴干净了。
——支持人类在末日生存的最大保障，能够碾压血肉之躯的冰冷金属。
满是裂痕的街道地面上，散布着几组十几名士兵一组的的探索小队，从头到脚全部以金属装甲武装，漆黑的金属玻璃面罩后闪烁的白光透露着慑人的霸气。
外表看去赫然是如山似塔，军容整齐的高等士兵。
在末日中培养出这般气势的队伍必然要消耗不少的心血。
这是配备高级武器，在世联中，哪怕是让普通人装备，都能够与拥有超能力的「赋铭者」碰一碰的最高战力之一。
这些队伍奉命对这座都市中的「异种」进行抹除，同时尽可能救援都市中可能存活的幸存者。
而能够指挥这些家伙的人，其来头必然不小。
……
几缕灰白的雾气在形似迷宫的杂乱废墟中如寻觅猎物的蛇般漫无目的徘徊着。
莫名出现的雾气与周围的阴暗充满违和感，未知情况使一伙小队瞬间警惕起来，将手中的武器端正摆出戒备姿态。
为首的士兵手朝后方挥了挥，示意离开当前区域，众人心领神会，保持阵型撤退同时无死角观察着周围。
“报告尤根中将，编号ace014小队遭遇异常情况，当前坐标为……”
为首士兵对着装置于头盔上的对讲机发出信号，但具有科技感的头盔上显现出一段杂乱的数据。
不知是诡异情况使士兵感到状态糟糕，又或是其他原因，此时他浑身忽然如木雕一般愣在原地一阵。
“坐标为……全体都有，保持高度警戒！”
不知不觉间，迷雾已经弥漫了周围，连接着总舰艇上可移动发射器的雷达在此刻竟丢失了信号。
装备可是会接受定期保修的，定然不会是设备出现了问题。
按照中将所提供的信息，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是灾姬！代号「血雾」！所有人给我把身体贴紧，都别给我走丢喽！”
为首的队长怒吼着，弓着背暴露出装甲下鼓起的肌肉，原本本该洪亮的声音其分贝却在迷雾中不到原本的一半。
象征性射出的几发子弹点燃了火焰，小队朝敌人示意着自己的力量。
不过正主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几缕细不可察的白雾缠绕在面罩下部的对讲机之上，梦尘柳带着身后的人张狂的从小队身旁迅速闪过，故意将头撇了过去，以免那些家伙进入自己的视线。
这些家伙让他们自己在雾阵中玩去吧，顺便破坏掉通讯器防止他们挣脱后立刻反应，按照雾阵的牵引他们会被驱逐至对立面的边缘。
对于这些军队的家伙，梦尘柳心中有着难以抑制的仇恨，但当下最主要的还是能保证安全离开，对于有可能遭遇的战斗还是尽量保存体力。
谁能保证不会有类似这个猫女所说的，能够操控黑暗的敌对灾姬忽然出现呢？不说这，光是头顶停浮的那些战机就已经不好对付了。
身后紧随的陌雨则一直低头看着怀中呼吸微弱的洛希，脑中几乎是一片混沌，手足无措，只是随着牵引不断的前进罢了。
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尽全力奔跑以及在心中默默祈祷了。
“洛希……撑住啊，很快你就会好起来了！”
忽然在无防备间，陌雨只感觉自己的头磕着了，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前方忽然停住的身影。
色泽暗淡的灰色短发上，那星形发夹随着发梢摇摆着几乎要掉下来。
“啧，这太夸张了……”
一丝丝的雾气如漩涡朝着梦尘柳的掌心汇聚，外界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你们，那个指挥官当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
“嗯，荆安哥哥可是很厉害的，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能治好洛希的！”
“即便如此……”
梦尘柳转过头，扶着额言语透露苦涩：
“那家伙，怎么可能会在那群舰队发现的情况下，就将自己的舰艇待机在空中？我不认为他会隐藏在那舰队之中，而且他所发送的坐标也有问题。”
“现在最好等那个臭鸟赶紧带着蓝毛过来，这个家伙还能撑的住吗？”
“……”
陌雨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没能回应，低垂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头顶的猫耳失去活力蔫了下去。
梦尘柳看着洛希的伤势时也不禁吃了一惊，那腹部几乎整块凹陷下去了，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好地方，身上的白衣几乎被染成了血色。
而这还是在接受了那个臭鸟的不死鸟火焰治愈后的情况。
到底是哪个家伙有这种本事？虽然这个飞机场比自己弱了点，但梦尘柳自认想要将洛希打成这副模样还需花费许多功夫。
尽管最初是自己想要利用她来着，或是说借她来获得「霜女帝」的援助，已达到自己的目标，那个拥有神奇吸引力，能为自己带来力量的树种……
但不可否认，这家伙会有如今的伤势自己有着一定的责任，虽然当今世道这种所谓的责任是个完全的笑话，虽然梦尘柳对于陌生人保持着内心的防范乃至敌意，但这家伙却很奇怪，让自己有种莫名的同病相怜感。
究竟是什么时候……
似乎内心遭受无端的谴责……嗯，就是如此，就当还个人情好了，先帮这家伙离开此处，那么以后再见面时就是毫不相关的路人了。
“我只负责把你们送到指定区域，别的事我可一概不管。”
“……谢谢你。”
“不必多礼。这点小事我还是错绰绰有余的。”
梦尘柳淡淡的朝后瞥一眼不再说话，不过旋转的雾气突然停止汇集，黑色眼瞳透露诧异。
“这些家伙……似乎在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