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沙爱国的计划
海曲市藏马县马耳山乡马虎沟村。
沙爱国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三伯父沙劳动家。
一个看起来破败的院子,石头垒砌的墙灰白斑驳,里面长着一颗高高的椿树,树上面飘着一面大大的白旗,上面用黑字写着一连三个大大的“冤”字。
沙爱国在门外朝着树上的三个冤字看了一会,然后推门进去。
院子里面没人,几只老母鸡在慌乱的寻食吃。
院子凌乱,东西乱七八糟的堆放着。
一阵阵令人悲怆的男人的哭声从屋里穿出来,在夕阳下那么苍凉哀伤。
沙爱国没有说话,静静地走进去,推开屋门,迎面赫然是两个触目惊心的黑漆棺材。
沙爱国面容悲伤,肃穆地稽首一拜,然后在棺材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沙爱国跪在地上,挺起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三娘,爱军弟弟,我要是不给你们寻回个公道,我就陪你们一起去地下找阎王说理去!”
这时,脸上还带着泪痕,满脸憔悴和哀伤,其实才六十多岁但看起来有七十多的沙劳动从屋里急忙抢出来,一叠声地说道:
“爱国,你可不要胡说,你可不要胡说!”
“三爷!”
“爱国!”
两人在棺材前搂在一起,都流淌起无法擦干的泪水。
很快,沙爱国就和沙劳动商量趁着明天市里来马虎沟扶贫的第一书记到马耳山乡党委报道的大好机会,借机把事情闹大争取上面注意来解决的事情。
沙劳动见头脑灵活足计多谋的沙爱国出来主持公道,自然非常高兴,言听计从。
沙爱国知道这件事情需要很多的人参与,还得搞得非常秘密,就赶紧把五叔沙粮食家的堂兄弟沙爱虎叫到了沙劳动三爷家。
沙爱虎二十多岁,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非常听沙爱国的话。
沙爱国对沙爱虎说道:“爱虎,我们既然决定反应问题,寻求问题得到尽快解决,就要把事情搞大。明天听说团市委来了个来头不小的第一书记到咱们马虎沟扶贫,振兴乡村经济,市里和县里的媒体记者也都要来报道,我们就趁这机会认真计划一下,争取把事情搞大,引起轰动效应,引起社会注意!”
沙爱虎高兴地说:“这办法好!看看他们再管不管!爱国哥,还是你主意多!”
沙劳动担心地说:“爱国,这会不会犯法?千万别把你和爱虎抓进去!”
沙爱国说道:“三爷,你放心吧!这些年我在监狱里练成了一个法律通,只要我们不打人不闹事不毁坏公物,最多就是扰乱社会秩序,没有多大的罪!”
沙爱虎说道:“三爷爷,你就放心吧!我爱国哥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他要干的事情,你只管放心就是!”
沙爱国说道:“爱虎,你多找几个可靠的青壮年,尤其是当过兵转业的,或者有文化在厂子受过训练听话的,到我家里我们好好计划计划!”
沙劳动说道:“还是来我这里吧,怎么能把麻烦给你家带去?你娘还生病呢!”
沙爱国说道:“你这里不行,我担心他们重点盯着呢!”
沙爱虎说道:“那就去我家吧,别让你家四娘的病再气厉害了!”
沙爱国说道:“也行!就去你家!”
太阳已经开始偏西,有些发红的阳光笼罩着群山中的马虎沟村,升腾出一阵阵氤氲。
在马虎沟村的良新超市前,良新超市的大招牌,竖在五间门市的门头上,门面前的彩钢棚在几根镀锌管的支撑下嚣张地向前延伸着,在大街上扩张出二十多平方米。彩钢棚子下面摆放着两张桌子,老板周良新是周春来二儿子,粗壮矮实,他手里拿着手机,远远伸头看着那边沙劳动的家。
不多会儿沙爱虎从沙劳动家走出来,接着沙爱国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沙爱虎看见了那边的周良新,毫不在乎甚至有些挑衅似得远远朝着良新超市呸了一口。
周春来这时从屋里走出来,口里咯吱咯吱地嚼着黄瓜,同时顺手把手里的黄瓜尾巴儿用力朝前面的大街上一扔。
周良新看了自己的爹一眼,这才小声说道:“沙爱国回来了,这不,刚从那老不死的家里出来!”
周春来朝沙劳动那边看一眼,见沙爱国的身影正在夜色里隐去,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不屑地说道:“上午我在路上就碰见了,差点撞车!”
周良新说道:“看样子,老沙家这窝子土鳖,是要靠着沙爱国这个刚从监狱出来的劳改犯闹腾事啊!”
周春来狠狠地说道:“有啥可闹腾的?就凭他们?”
周良新说道:“听说,沙爱国这小子可有两下子,心黑着呢!”
周春来沉吟一下,说道:“明天,从市里派下来咱们村的新第一书记要来乡里报到,你可要好好打听打听,千万别让沙爱国他们搞出什么幺蛾子!”
周良新答应着,赶紧站起身子朝沙劳动家那边走了。
周春来朝地面吐一口唾沫,狠狠地说道:“有我周春来站着一天,你们姓沙的这帮子土鳖就别想翻天!”
其实,刚才沙爱国也远远用眼睛看到了周春来父子。他脸上露出仇恨的神情,皱着眉头,低头朝夜色里走去。
一会儿,沙爱国拐过一个墙角,来到另一处街口,
这时,一辆白色的轿车来到他的面前,朝他一个劲儿地按动喇叭。
玻璃窗摇下来,露出韩德全的脸孔。
沙爱国有好多年没见韩德全,觉得韩德全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老了不少。
沙爱国主动的问道:“三舅!”
韩德全看着沙爱国露出激动的样子,他向周春来那边看一眼,压低声音说道:“爱国,这些年你受苦了,终于从监狱里出来了!我听你妗子说你有事找我?”
沙爱国说道:“我找你也没啥重要事情,就是想了解一下村里这几年的情况,请你给参谋一下我出来后该干些啥!”
韩德全看一眼远处的良新超市,见周春来正在朝这里看着,就小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来我家吧,我在家里等你!我让你妗子炒几个小菜,咱们爷俩在家里好好喝点儿,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然后就开车走了。
沙爱国看看远处的周春来,周春来也从远处看着沙爱国。
韩德全家。
韩德全给沙爱国倒水。
沙爱国端起来喝了一口,问道:“三舅,我听说明天来咱们扶贫的第一书记要来我们马耳山乡?”
韩德全点头道:“是啊,本来咱村的扶贫第一书记是省里下来的干部赵自刚,他干得好好的,但是前些日子回家出车祸死了,上面这才派了一个叫孟凡晨的海曲团市委副书记来接任!听说,这个孟凡晨背景神秘,来者不善啊!”
沙爱国皱着眉头问道:“三舅,这赵自刚书记出车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在咱们村包村有关?”
韩德全眉头一抖,叹口气说道:“赵书记死得惨啊!爱国,听舅舅的,你这次就不要回村,凭你的能力,和你英武表弟好好在城里做生意,凭你的本事,何愁不发财致富?千万别来淌马虎沟村的这趟浑水了,要是真和赵书记一样不明不白的没了性命,你说你父母怎么办?”
沙爱国生气地说:“有党委和政府,我就不信这个邪!”
韩德全无奈地说:“爱国,你也知道,你三爷沙劳动家的两口棺材都在屋里摆了多久了,有什么办法?爱国啊,听三舅的,可别回马虎沟村,真得,搞不好连命都丢了啊!”
看着韩德全无奈的脸,沙爱国气愤地攥紧了手里的茶杯,脸上神色坚毅,目光明亮。
沙爱虎家的堂屋里面,沙爱国坐在实木排椅上,他的周围坐着好几个青年。
这些青年多数是老沙家的后生,是沙爱虎提前挨个喊过来的。明天要大闹马耳山乡党委政府的大戏,离不开这些青年人的参与。
沙爱国干咳一声,非常严肃地看着几个人认真地说道:“我刚才说的几个要点你们都记住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道:“爱国哥,你就放心吧,都记住了!”
沙爱国再次强调说道:“这件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大家一定要守口如瓶,谁都不能泄露!谁要不把我的话放心上,出了纰漏,可别怪我不客气!”
沙爱国说到这里,转而温和地说道:“三爷的冤屈能否解决,就看明天的这场大戏了!好了,大家回家分头准备吧!”
几个人答应着,分头走出沙爱虎的院子。
沙爱虎堂屋里,沙爱虎等众人都走了,这才看着沙爱国,赞叹道:“爱国哥,通过刚才的事情,我更佩服你了!你的脑子怎么长得,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考虑得那么全面!”
沙爱国:“爱虎,你只要当过兵,就知道要把每件事情都当成是一场战斗,一旦干砸了就会丢命,这样子,你自然就会做到凡事冷静,多动脑子,就会少出问题,避免犯错!”
正在这时,屋里响起《我是一个兵》这首歌的旋律。
沙爱国拿起电话,上面显示徐茜茜的名字,马上接听,这时手机里立刻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爱国,你现在回家了吧?我说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我知道你的能力,你还是跟我一起干省城的事业吧,我需要你,你也能大展拳脚!”
沙爱国眉头一皱,赶紧说:“茜茜,对不起,我确实不能去帮你!家里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干,我过段时间再跟你联系!”
徐茜茜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失望地说道:“爱国,我还是拗不过你!你要好好保重,啥时想通了再给我电话!”
因为彼此距离太近,沙爱虎啥都听见了。
沙爱虎小声地说道:“爱国哥,是不是我以前那个城里的嫂子给你打电话让你过去?听说人家成了大老板,经常去看你,还给你买了面包车,不行,你就赶紧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沙爱国果断地说道:“你别胡说!人家有老公和孩子,和我没啥关系!我不能离开马虎沟,咱们明天的行动,没有我出面怎么行?三爷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党和政府的脸,都让这帮子混蛋家伙丢光了!”
夜色中,沙爱国心事重重地走出沙爱虎家。
从远处看,离灯光通明的良新超市不远的沙劳动家,一片黑漆漆。
黑夜中偶尔透出一圈圈昏黄的灯光,照得那面树上的白旗黑字更加骇人。
堂屋里面,沙劳动喝了一点麻醉的小酒之后,正趴伏在两口棺材上低声呜咽。
泪水迷离中,他恍惚看见儿子沙爱军在他面前含泪说道:“爹,儿子死得悲惨,你一定要给我抓住凶手啊!”
老伴也在他眼前哭道:“老头子,你一定要给咱儿子寻个公道!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沙劳动擦擦眼泪,喃喃地说道:“爱军,老婆子,明天我们一起和爱国去乡里找新来的孟凡晨书记找公道去!这次要是再无结果,我也不活了,我直接撞死在他们面前去地下陪你们!”
沙劳动呜呜的哭泣声在夜色中传出好远,令人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