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静待烟雨过,天青自然来
回到寿宁宫,高敏亲自在瓦缸底燃起炭火,把几个装有霜露的水瓶子放入注水瓦缸中,却不小心把袖边儿弄湿了。
“这炭不可断,亦不可猛,保证霜露温暖,太后起来便要用的。你等要小心看紧了,我回去换件衣裙。”
她交代完,只一转身离开,就听到两位随侍开始低声议论。
“太子带进来的何娘子生得虽没有关府娘子标致,但人看着挺好的,怎么太后如此厌烦她?”
其中一位随侍向高敏离去的方向别了别眼睛,示意高敏的态度便是太后的态度。
“关娘子是关右丞的孙女儿呢,听闻还有郭太傅撑腰,自是不同的……”
高敏回到自己卧房,转身左右顾望了一下门外,才关上门。
把需更换的衣物都准备好放在床边儿上,她才从袖口里拿出来子稷交给她的书信。
信封鼓得很,她方才接过书信时,一摸便晓得了里面信中有信。
好在跟她身后的都是些没有心眼儿的蠢人,心思都花在观察她对待离朝的脸色上去了。
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两份信件。
一份平常信件般对折,另一份折成三指宽窄,一看就知道是特意折厚些让她上手便能警觉的。
直接拆开折成小四方状的信件,里面写了:求皇长子夭折细节,以助调查弑母祸首!
亲眼见着信件在墙角炭盆烧成灰烬,高敏才悠然更衣。
……
一阵冷风吹过,本布有乌云的天下起了小雨。
离朝只能顺着遮雨廊道,前往芷龄寝宫。
宫中生存当真不易,太子传封信,也要那般多的弯弯绕。
今日天不亮就进宫,一进宫就到御花园处闲逛,闲逛好一会儿就遇见高侍官,高侍官也没得个好脸色……
想来今日让她入宫陪芷龄是假,要摆他太子不欲顺从太后的姿态才是真!
难怪高侍官没有好脸色了!
两年,这两年,怕是少不免这些个场面吧。
“何娘子,别来无恙呀!”
离朝在廊道里自顾思考,竟没留意不远处,是她曾被迫来过一次的南玥宫,子烁生母辰妃的寝宫。
准备回去南玥宫的琉璃,叫住了她。
“王娘子。”离朝向她行礼。
遮雨廊道是宫中唯一供雨时行走的方便通道,雨虽不大,但宫人们都选择从廊道上行走,彼时时而有路人过。
提着两小包东西的琉璃回礼,“宫中皇子妃甄选半途而废,太后亦明意指婚,听闻关府四娘子已入主落樱别苑,我当真不知晓何娘子还入这后宫有何目的?”
唉……
莫不是在宫中待得时间够长,都会长成同一样的性子?
这王琉璃,与陆晴柔,说的每一句话,不挑点儿刺,心里当真是不会爽快的。
离朝不想理她,从她身旁绕过。
“三皇子宁愿去最远离都城的边塞各部野游,亦不愿亲眼看着何娘子与太子终日在这宫中卿卿我我,可见何娘子,果真伤了他的心!”
琉璃挑高了声音说话,不少走过的宫人不禁向她望了过来。
离朝左右望了一下,路人见状纷纷快过。
她不得已转身回应琉璃,“我再与你重申一次,最后一次,我与三皇子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说完她就急步向芷龄寝宫的方向走去。
“你是没有心吗?”
琉璃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追上离朝,拉着她的手腕,一副不说清楚不许离开的阵仗。
“王娘子,你自重!”子稷安排护离朝的禁卫上来阻止。
“我是辰妃宫中的贴身侍官,与何娘子有说不尽的渊源,你区区禁卫,敢来约束于我?难不成怕是想让更多人来为我们的事评评理么?”
未来一切未知,眼下张扬绝对是大忌。
离朝再顾望左右,遣开禁卫,“毕竟这是宫中,王娘子是留宫中多年的侍官,宫中规矩她最清楚了,你不要离太远便可。”
“是!”禁卫走开几步。
“今日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离朝拨开琉璃的手。
“三皇子不是太子,自小就受各种轻视,但他没有自怨自艾,反而奋发图强,凭借自身的机智与多年努力,终得圣上赏识。”
“可偏偏遇着了你这个无心之人!”琉璃的眼里满是恨意。
“他本可以更上一层楼,却为了护你,宁愿与生母决裂,转而以身附议那冷血无情的太子,去做他的下臣。”
“而你,你与太子当众卿卿我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他因此曾独躲别苑里郁郁寡欢,与酒作伴?”
“你没有,你连他与你在最后诀别时都不曾为他思虑一二!”
离朝思绪顿时被唤回到了那日子烁在小水池边与她告别的情景。
“在宫中生存不易,你短短几日已经受如此风险,不如与我一同游历壮丽河山,沿路还可以扶弱救贫,过些自由快活的日子。”
“此面一别,下次见面,快则数月,慢则数年,或……一生不再相见……我,只想好好瞧个清楚你的模样。”
那日,她当真没有用心在听他说的话。
“那日小水池边,你也在?”离朝已没有了方才的气势,低声问。
“在与不在又如何?人已经走了!呵呵,你果然是无心之人!与那太子,当真是天造地设!”
终得看到离朝眉间的愁思,琉璃的心里才算舒坦些。
“他的付出没得到回报,也算是漠视我的付出应得的报应!我也应当说谢谢你!他与你的诀别,也是我与他的诀别,就让他们南玥宫见鬼去吧!”
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退出廊道,肆意走进细雨中,没入南玥宫里。
……
回忆昨夜,离朝拆开子稷扔下来的天青色信封,里面是一幅穿着天青色衣裙的仕女图。
图中女子正展开双手,柔丝长发、天青色衣裙随舞飞扬;
一双凤眼上翘,嘴角微张,笑意灿烂……
字不多,他提道:静待烟雨过,天青自然来。
没有落款,但她展画便知晓,是出自他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