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关世海怒打余丝语
最先跑到天井呕吐的,是庆林。
紧随庆林身后,王永也跑了出来。
两个大男人,蹲在水渠边儿上一顿狂吐。
一刻钟后,连楚恒也忍不住跑出来透气。
“楚恒,连你也受不了了?”
“何娘子让我出来吩咐一下驿承,备口棺材和拿些盐,她要替那人殓尸。”脸有些发青的楚恒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出去办事。
“殓尸?都被虫蛀成稀碎了,怎么殓?何娘子下得去手?太可怕了……”王永摆了摆手,一股酸气再次从胃里喷涌出来。
亲眼见识离夕淡定吹叶,目不转睛望着一条条蚂蟥从施蛊人皮肉穿透而出,丝毫不影响她沉稳的节奏。
回想起方才看到那些带血的虫体疯狂扭动,一条一条从皮肉上掉落……
庆林又一阵吐。
“从前我是御医,曾随圣上出征打过仗,尸首异处、肠穿肚烂的随处可见,却从未见过这般恐怖挠心的死状。何大娘子竟连肉眼不眨一下,我真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把盐细抹在先人身上,再用清水冲洗,这样那些创口会发白收紧,也能快速消去原本身上的水肿。
亲眼看见禁卫替其换上干净衣物,整齐入殓,棺椁盖上了之后,离夕才离开满地蚂蟥尸体的卧房。
子稷跟在离夕身后走出天井,忙不迭地扯了扯衣衫领口,长长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把压抑着心中的沉闷舒散开去。
“离夕,你可还好?”借着日光看到她脸色青白,他尝试关心一下她,如她小时候曾关心他一样。
离夕望着驿站门外,驿承与死者家人交接棺椁。
只见一位老娘掩面落泪,几位年青人做着交接棺椁的仪式,一位老者与驿承推攘着一袋银钱……
“现下已确认他是施蛊人……”
幸好他就是施蛊人。
“此人为利做了如此阴损的事,受尽蛊毒折磨痛苦八年,也算是罪有应得。他说的,有用无用你都切要谨记着。只要能给我娘一个交代,就算他提前几日死,也是死得其所。”
她的回应完全避开了子稷对她的关心。
与他们一同观望送葬的人离开的,还有时不时转头看一看离夕的庆林。
“佟掌柜,你藏在我济民医馆周围多年,还有何事不明?”
庆林赔着笑,眼睛却先望一眼子稷,“大娘子总是这般严肃。”
“她从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说吧。”子稷允他。
“蛊术,施蛊者欲控蛊,必是以身养蛊,可我方才看大娘子……”
“我并未控蛊,充其量,我只能算是引蛊。当年施蛊者控蛊时,那吹叶发出的脆呐声,我音犹在耳。方才,我施针保其心智,再用吹叶刺激蛊毒发作。而人在死前一刻,思绪皆有最后一聚的能力,所以我说了,是回光返照,不是控蛊。”
“大娘子适才二八年华,医术竟这般超群。我而立有七,有意学医,无奈并无天赋,毫无造诣,真是惭愧。”
“当你只有全神贯注埋头学医,才能屏蔽一切痛苦思绪时,便会觉得学医一点儿也不难了。”
在别苑时为离朝号脉,在高堑边上为他挖药止血,加上方才在施蛊者身上用针施术……
她真的只有在专注用医施药时,才是她从前的性子。
一阵愧疚由心底而起,他默默起誓,不可再负她们了。
送葬的人都已没了影子了……
高敏!
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女官,方才那人吐出来的唯一一个名字。
他定要从她身上找到背后的人,为刘医师的死,为离夕离朝受到的伤害,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
若不是一直沿水路南行碰巧路过关世江府邸顺道探望,江世海便未能通过长兄对余丝语的夸赞得知三房向父亲献人的事。
请了兄长修急书禀太子,言何家姐妹出塞未经何家家长同意,有违道义,请务必立即送回晋京府上。
他饭未曾吃,随即领着志忠往回赶。
尽管从兄长口中得知左厥已被灭,太子领离夕离朝姐妹安然回了都城,可这事惊动的是朝庭,只要有个万一,哪怕只是万万一……
他已不敢想象后果。
心中一路祷告,直到踏入关府大门,见关府一切无恙,世海的心中才有些许安稳。
但此也不能浇灭他头顶怒火,他无视一路上向他行礼的管家仆人、夫人儿女,直冲向三房。
进屋见到余丝语正帮女儿关静姝试穿新衣裙。
“爹爹,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快来看看,娘给我做的新装,是我进……”
一手推开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儿,另一手扬起狠狠扇了丝语一个耳光。
“啪!”
丝语被打倒在地上。
往日父亲母亲纵然不亲热,却从未这般急眼红脸的。
“爹爹,你这是作甚?”静姝跑着过去扶母亲。
“你的好母亲,想要亲手把我们关家葬送掉!”世海疾言厉色道。
“爹爹,你乱说什么?”静姝不相信一向沉稳的父亲给从来只在房中教子的母亲这么严重的指控。
“对呀,老爷乱说什么呢?明明要亲手葬送关家的是你,怎就变成了我呢?”丝语起身,镇定地理了头发,又理了衣裙。
“我替太爷分忧,现下太爷与伯爷都成圣边红人,求得太后已下懿旨,姝儿不日将进宫觐选太子妃。往后太子登基,你就是国公。我到底是葬送关家,还是带携关家?”
“就为了这些名利,你竟玩弄人命于股掌!”
“笑话,谁人不为名利?你不为名利,你娶金颂嫣?不为名利,我能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不为名利,你今日用与我争执?”丝语认定要用四房女儿时,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场面。
“至于人命,呵呵……这不是为了保你关家吗?只有她死了,一切才是一了百了。从前,你不也希望她死吗?”
她说的句句属实,怼得世海有口难言,“我说过,所有人都要做到互不打扰,再无瓜葛,你为何要犯禁?”
“自荐孙辈和亲出塞,太爷出此主意的时候,可有想过关家只有我姝儿一个女孙适龄?她的女儿你晓得心疼,你可心疼过我的女儿?谁人不知晓,我女儿便是你女儿,你敢说她的女儿是你的女儿吗?敢吗?大声宣告出去,敢吗?”
“你疯了,竟这般口无遮拦!”世海举起手想再给丝语一个巴掌,却被挡在丝语身前的静姝拦住了。
他喝道,“我警告你,若敢再提及此事,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便扬长而去。
“娘,这到底是怎么了?”从未见过此般情景的静姝害怕得直掉眼泪,投到母亲怀抱中。
“这有什么,只等你入宫成了太子妃,我便能挺直腰杆,什么都不需要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