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高三生是没有假期的,为期七天的寒假一过,刚刚分别的同学们便又聚在了一起。对于短暂的连元宵节都没过的寒假,有人调侃:身为学生却体验了成年人的年假。
开学伊始,学校就调整了上课时间。一个星期,只有半天的休息日,其余的时间,他们都将在学校度过。对此,班级里一片哀嚎。看着垂头丧气的学生,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把教鞭敲得噼啪作响,指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红色加粗的一百五十一天醒目地躺在上面。高考之后,多的是时间让你们放松,到了大学,就不再也用学习了。听着班主任的陈词滥调,许欢觉得好笑,初中老师说中考之后就不用学习了,高中老师又说到了大学就不用学习了,许欢有些好奇,那么大学老师又会怎么说呢?
对于一向被众多学生称为黑色高三的这个学期,许欢并没有什么感觉,除了上课时间的延长,其他的都和以前一样。这唯一的变化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影响,或许,这跟她对那些娱乐活动本就兴趣不大有关。她依旧是每天上课、补习、做卷子,生活一如既往的单调。可她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而乐在其中,她喜欢一成不变、日复一日的生活。舒懿好则不同。
每到课间,她总是对许欢说,要在高考之后出去看看。要学舞蹈,要学爵士鼓,她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好奇。舒懿好像太阳,蕴藏着无穷的能量,发光的同时也温暖了别人。
听着舒懿好的描述,许欢也有了想出去看看的欲望。她想去看看风光不同于四时的西湖,是否如神话一样凄美哀伤;她想去看看长白终年不化的雪山,是怎样刺骨的寒;她想去看看月光下的沙漠,是否有个王子在孤独独往;她想看看无涯的江面是否如书上所写的那样:云树堤沙,怒涛霜雪;她想……
“从b到c连一条辅助线,然后……”许欢的数学依旧是拉低平均分的一科,即使有李老师悉心教导,仍然收效甚微。舒懿好总是对照答案,弄清楚解题思路,然后讲给许欢。不知不觉间,她已然成为了许欢的专属老师。
时间的好处在于它总是很稳定,无论人们希望它快一些过去还是慢一些过去,它总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如白驹过隙一般匆匆走过。
明明不久前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还在抱怨着假期的短暂。略带不满的声音犹在耳旁,一模二模三模便纷至沓来。转眼,教室里就盈满了窗外的栀子花淡淡的香气。
临近考试,班主任不再限制学生们请假,班级里的人少了一大半,许欢也在此列。
她每天中午到访李老师家中做试卷,做完试卷,李老师直接给她讲解。从中午至入夜,她一直待在李老师家中。这个时间段的学生不多,李老师几乎成了许欢的家教老师。就连一节课的时间,也不是寻常的一个半小时。不过,小黑板上写着许欢名字的地方,下面的数字却始终没有变化。舒懿好没有同许欢一起,她的数学成绩不错,不需要把重心放在数学上面。
高考的前两天,誓师大会、班会如约而至。操场上,鼓舞人心的故事通过广播播出之后,便是校长、书记的慷慨陈词。高三生们在校领导的指示下放飞代表梦想的气球,然后回到班级,开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班会。
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笔写着:亲爱的老师,我们因高中毕业请假,时间永远,无法按时返校,望老师批准!下面也是红色的三个大字:不批准!
这一天,坐在下面的女同学有好几个哭出了声,讲台上的班主任也红了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充满师生情谊、满含不舍的请假条、看着这感人的一幕,许欢觉得有些做作。
学校在这里,家也在这里,就算上了大学,如果真的思念老师,假期回家的时候,也可以去看望老师。现在人人手机不离手,即使不在身边,也可以通过手机联系,何必这么伤感?若说对于学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经历,那么对于老师呢?每隔三年,他们都会一届又一届地送走学生,再迎接学生。可对老师们来说,他们不过是其教学生涯中众多届学生的其中一届罢了,何以如此伤怀?
大抵是因为大家心里清楚,除了街头巷口的偶遇,以后彼此都不会再见面了。人们总是对即将永远失去的格外留恋,无论是人还是岁月。正是因为知道彼此的关系没有到再见之后特意再见的地步,知道这段岁月永不能重来,因此,才恋恋不舍。
其实,人们在拥有的时候未必多珍惜。三年来,有多少同学荒废时光,又有多少同学对老师暗自不满、私下咒骂。只是,那些不能回头的、决绝的事物总是有着无限的魅力。即便,拥有的时候不觉得多好,可是失去却能让它烨然若华盖。或许,这就是崔颢的笔下的黄鹤楼能流传千古的原因吧!
高考这两天的天气一扫之前的闷热,乌云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许欢觉得她很幸运,每逢重要考试的时候,天气都格外怡人。
录取通知书到达许欢手里的时候,她正看到哈桑追到了第二名的风筝,踏上了无路的归途,通知书的到来冲淡了她的愤慨。
她第一时间给舒懿好打了电话,两个人都被离家千里的承明大学录取了。
舒懿好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难掩兴奋。以后,他们就可以像高中一样,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去吃不健康却美味的路边摊。听着舒懿好描述的美好蓝图,许欢也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随即,舒懿好邀请许欢一起出去旅游。
许太太并不反对女儿出去旅游,甚至,她颇为支持。女孩子嘛,总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不能老是拘宅家里。虽然知道母亲大概率会同意的,但许欢还是说需要去问一问母亲。舒懿好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不着急,随后便表示自己还有事,先挂掉了电话。舒懿好有一大堆亲戚朋友需要报喜,她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许欢的。
许太太对女儿的成绩录取结果相当满意,许欢趁机提出要和舒懿好一起出去旅行,许太太痛快地答应了。
许欢打算给李老师打一个电话,她的数学超常发挥,都是李老师悉心教导的结果。许太太却阻止了女儿,李老师收着小班补习的钱,却几乎是“一对一”。到了后期,连补习费都不收了,她应该亲自打个电话过去致谢的。
面对许太太的感谢,李老师客气的表示这都是应该的。许欢听着妈妈话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官腔太重,少了几分诚意。终于,手机回到了许欢手里。她问老师明天在不在家,她想去给老师带去些蔬菜,都是亲朋找地方种的,不值什么钱,吃个新鲜。听到许欢要来,李老师的语气染上一丝显而易见的雀跃。
许欢从不无故爽约,第二天一早,她就来到了李老师家里,顺便给她带了些早餐。
许欢进了门,换上拖鞋,感觉屋子里比平时暗了不少。地上的箱子里堆满了小孩子的玩具,她才发现老师家多了一个孩子,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许欢看到过姨妈刚刚生下的女婴,这个孩子也像她刚出生的小表妹那样,小小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许欢上前看了看孩子,没有多问他的来历,她刚刚在门口的鞋架上看到了公安局的收养证明。李老师对许欢被承明大学录取,也露出了欣慰的目光。总算,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许欢的数学成绩没有拉分。
看着一片杂乱的房间,许欢把东西放下,轻车熟路地开始收拾起来。
她把散落在沙发上的小衣服收进脏衣篓里,又取下晾衣架上晾晒干的纯棉小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许欢心里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当然叠过衣服,却从没叠过这么小的。
浅蓝色的小衣服洗的如天空一般澄明,纯棉质地的衣服拿在手里却轻飘飘的,像夏天振动的蝉翼。柔软的布料握在手里舒服极了,即使洗过了也没有半点变硬。一种从没闻过的淡淡的味道从衣服上散发出来,这不是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而是一股奶香,不是流水似的奶香,而是松软的奶糕的味道,带着一丝甜味。
李老师第一次带孩子,难免手忙脚乱。许欢把前一天的碗筷放到洗碗槽里洗净,放进碗橱,便向她告辞了。李老师让许欢等一下,她转身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红包,强塞给许欢,要她拿着,就当是奖励她成绩理想。成绩理想本就是老师孜孜不倦的功劳,她应该给老师一个红包才对。何况,后来老师连补习费都不收她的了,许欢怎么可能再要老师的红包。
许欢把红包放在鞋柜上,立刻转身、关门。因为害怕电梯不在她这层楼,许欢跑向了一旁的楼梯。身后,是李老师在喊,要她小心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