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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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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冬季在一片萧瑟中走过,林密的春天总是很短的,偶尔有几日的风和日暖,隔天就又是乍暖还寒。冬的最后一点余韵也消失不见的时候,夏也快来了。

    林密的夏天很热,热的连狗都躲在树荫下不停地吐舌头。

    年轻的女人或是穿着纱裙,或是穿着短袖、超短裤。但都无一例外地戴上了墨镜,撑开了遮阳伞,保护自己娇嫩的皮肤;男人们大多穿着松短的沙滩裤,趿着拖鞋,打着赤膊。衣服搭在肩膀上,满脸大汗的时候直接拿来擦脸;老人们聚在阴凉处,摇着蒲扇。或是下象棋,或是打扑克牌,来消磨夏日的时光。只有小孩子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活力,小孩子大多是不怕热的。

    小孩子不怕热,只怕憋在家里无聊。

    男孩子们同他们的父亲一样,上半身打着赤膊。女孩子们大多穿着短小的纱裙,搭配着形似肚兜的露背装,脚上踩着一双凉鞋。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不为性感妩媚,只为清凉。

    还是小孩子幸福,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穿衣自由。间或有孩子不小心掀起了裙子,她们的家长也只是温柔地替他们放下。

    那些大一些的女孩子,最开放的也只是穿着超短裤。如果是裙子,那必是长至脚踝的。至于裸露大片肌肤的露背装,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尝试的。对于她们来说,哪怕是裙子稍稍短一点,都会被不怀好意的目光反复打量。甚至,被不规不矩地搭讪。

    许欢穿着深绿色的露背装,是思思姐姐穿过给她的,下身的是浅粉色的系带纯棉短裤。其实,这是内裤,只不过,是平角的内裤。小孩子的内衣也不像大人的那样贴身,所以,穿到外面倒是也看不出来。

    她疯跑了一天,露出的皮肤和衣服覆盖的地方出现了明显的色差。不过,她是晒不黑的。等到夏天过去,春天的时候,她又是雪白雪白的了。

    许太太让女儿脱下汗湿的衣服,洗个澡准备睡觉。如果说,夏日的白昼像火,炙热、灼烈。那么,夏日的夜就像蒸笼,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许太太给了女儿一元钱,让她去买两个冷饮解暑。许欢很兴奋,妈妈很少让她吃冷饮,即便是在超市买矿泉水都是买常温的。妈妈说,女孩子不能吃凉的。

    许欢穿上了淡紫色的裙子,这是妈妈某个同事给她的。浅紫色的绸布外罩了一层薄纱,走路的时候,微微的飘着,好看极了!

    她高兴的跑出门去,全然不顾母亲在她身后喊着,买个冷饮而已,大晚上的,穿什么裙子。

    许欢买了一碗彩色的冰球和一根山楂味道的冷饮。付过钱后,她走出商店。想象着冷饮的味道,她愈发的兴奋,不禁跑了起来。

    突然,一个石子滚到了她的脚下,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她感觉到皮肤火辣辣的。许欢摔倒的时候,手里还不忘护着冷饮。

    她觉得伤口最善解人意的就在于受伤的一瞬间总是极快的、察觉不到疼痛的。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口,等到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已经是木已成舟了。接下来,只需等待它自己愈合。

    许欢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裙子。还好,摔倒的时候裙子向上窜去,只蹭上了了些许灰土,没有破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快速奔跑下,皮肤与水泥路面亲密接触,表皮被蹭掉是在所难免的。

    她翻过双手,掌心最后是支撑在地面上的,受伤最轻。只是划了几道浅浅的口子,碎石子硌到的地方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痕。

    她的手肘处擦在了地上,血顺着小臂留下来,不过看起来并不严重。最严重的是她的膝盖,摔倒的一瞬间,她跪在了地上向前快速蹭行了一段距离。两腿的膝盖没有流血,黄色的油脂凝结在血液上,让血液留不下来。脚背也被石子划伤。不过,这样的伤口腿上和手臂上也有,可以忽略不计。

    许欢抱着冷饮,随即想到这样很容易让它融化掉,便改用手捏着包装袋,走回了家。

    家里没有开灯。夏天,许太太很少开灯。一是因为夏天蚊虫多,即使安装了纱窗也总有漏网之鱼。二是为了省电。许欢不喜欢黑魆魆的屋子,每到晚上,她总是觉得压抑。但是今晚她万分感谢黑暗给予她的掩护。

    她把冷饮递给妈妈,然后去拿卫生纸。许太太是从来不买手帕纸、纸抽这一类看起来就不太实惠的东西的,她总是在商场促销的时候,囤积许多卫生卷纸,上厕所、吃饭,都用它解决。

    卫生纸用完了。许欢搬来椅子,放在衣柜前,然后站上去。许太太买回来的卫生卷纸都放在衣柜上面的空间,那里还堆放了许多鞋盒子。

    许欢拿下一卷新的卫生纸,扯下一截,覆在膝盖上。

    表层的黄色油脂被纸吸附后,少量的血液缓缓流动。她换了一截纸,继续覆在上面,血液被纸吸去,露出了模糊的血肉。

    许欢是没有包扎过伤口的,她也从不知道受了伤是需要包扎的。纱布她当然是知道的,电视里经常出现。不过,她并没有意识到,纱布是该应用到此时此刻的。

    在她看来,这种程度的伤同手指割了一个小口是一样的,不需要多么重视。她现在思考的是如何在睡觉的时候不让伤口蹭到被子上。

    每当她受伤的时候,伤口小些的,就等它自愈。伤口大些的、狰狞些的,许太太便用她涂眼影和口红的棉签给女儿抹一层红药水或者是紫药水,许欢也如法炮制。

    她并不知道紫药水和红药水的区别,她也不能去问妈妈,会被骂的。她现在一直在避开妈妈偷偷处理伤口。虽然,不能一直瞒着,但事过境迁的爆发总是轻飘飘的。就像考试分数不及格的孩子如果立刻被家长考试成绩,大抵免不了一顿打骂。可若是能瞒到下次考试之前,那么家长大概率只会说一句,这次好好考。

    许欢随意地给膝盖抹上紫药水,然后去洗干净手上的灰尘。手上和脚上的伤不算伤,洗干净就可以。手肘处的血液也裂成干涸的小溪,源头早就凝止了。

    许欢把纸浸了水,擦掉手臂上干裂的血液,吃完冷饮就上床睡觉了。睡前,她规规矩矩地仰卧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没有盖被子。

    许欢还是没有躲过一顿责骂。许太太还是发现了她受伤的事情。

    许太太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地生气女儿受伤,而是生气女儿到底还是弄脏了床单被子,给本就忙碌的她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许太太问及女儿受伤的原因,许欢只说踩到了石子,摔倒了。可许太太却猜出女儿受伤的真正原因,她恨恨地骂着,“饿死鬼托生似的,为了一口吃的就没命的跑,从小到大没见过东西一样……”许欢没有分辨,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

    夏天很热,也还是过去了,许欢腿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其实,因为是在夏天,伤口发了严、化了脓,好的慢了些。现在才结了厚厚的一层紫褐色的痂,得等到痂自然脱落才算完全愈合。不过,许欢一向不娇气。在她看来,只要结了厚厚的硬硬的痂,碰到的时候不会疼,就算是好了。

    床单和被子许太太还是没有彻底洗干净。混了血液、紫药水、油脂和脓液的床单无论怎么用力搓洗,到底还是留下了淡淡的醒目的痕迹。

    每次许太太更换床单的时候,看到上面的痕迹,都会恨恨地叱骂女儿几句。如果女儿不在眼前,没有人给她骂。那她这口气就会堵在胸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活像鱼刺梗在喉咙那样难受,非要让她出了这口气才行。

    其实,这不是许欢第一次在床单上弄上血迹。甚至,她的床单,总是血迹斑斑的。

    夏天蚊虫多,许欢整天在外面疯跑。小孩子皮肤娇嫩,在蚊子眼里,一向是珍馐美馔。所以,一到夏天,许欢身上很少有完好的地方。

    有一次,她一个晚上就被蚊子叮了三十几个包。被叮了包,她就忍不住去抓挠,非要抓的破了皮、见了血才舒服,所以,她的床单上总是有遍布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每一次看到她抓挠身上的蚊子包,许太太都会说她,好像跟自己有仇一样,死命地抓挠。然后,便会接着悔叹,自己怎么生了这样一个讨债鬼,一刻也不让人省心。这时候,如果许先生在,她大抵还会埋怨许先生的家族基因、家教家风。许先生便会一脸不满的反唇相讥,夫妻两个唇枪舌剑起来,知道一方累了,便会自动休战。通常都以许太太一脸忿忿地去做家务,许先生一脸不耐地上床睡觉为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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