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如何的自己
医院,人满为患,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
当林止醒来的时候,他就被放到了这个地方。
对他而言,一切的恢复,并不需要现代的医疗技术,哪怕直到分子细胞。
但他还是躺在病床上,心绪久久不平,像失了魂。
俊逸的少年,神情如此茫然,像迷了路;他的左手,已经被绷带封住。
头顶是温柔的白炽灯,把整个纯白的病房装修温柔得令人难以生气。
门外的走廊,是一阵又一阵匆忙的走动声音。
时而,夹杂几句怒骂,或者呼喊,自然不缺少哭声。
林止是在这么安静的室内看向窗外。
雨过天晴了啊,窗外的世界,又恢复了美好。
他自然知道,自己区区一个如此普通的人,不可能得到这么优良的病房待遇,特别是,现在的医院内部,一切都拥挤忙碌。
价值,无非就是左手的那些怪物变异罢了。
没有足够的利益对应,林止的研究价值等同于这间病房价值。
可他不可能被拘束在这里,对他而言,医院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插曲。
因为,他是普通人,也是光,或许还……
不,仅此而已。
总之,所谓医院,困不了他多久。
他还愿意停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茫然不消。
脑海里,基里艾洛德人的嘲讽,手上的诡异倒刺,一切都在翻江倒海。
一切的一切,都在疯狂撕扯他一直压在心底的不愿意承认接受的那部分。
最深处的,想要遗忘的。
“格里姆德……”
身为一位奥迷,林止自然一路追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位的名号。
如果说09到12年那段时间属于赛系,从贝利亚到传海,从赛罗到赛迦,成就赛系的个人tv,用电影呈现。
那么13到19就属于新生代,从银河到泰迦,从黑暗路基艾尔到格里姆德,最终构筑了整个新生代篇章,每个都有各自tv和一部剧场版。
格里姆德,历届黑暗boss里都可以排进前三。
那他为什么对格里姆德有如此大的抗拒呢?
黑暗怪兽,自然也有其独特的魅力,林止并不是不愿意表达自己的喜爱。
比如悲情的贝利亚,比如皇帝魅力的安培拉,甚至到现在的小金人。
塑造得,他觉得不错,也很喜欢。
然而这不是他去接受的理由。
他会欣赏,但绝不会去做类似的事情。
他有自己的想法。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会这样。
让随便一个普通人,穿越到贝利亚或者安培拉,他会发自内心地去屠杀人类,毁灭星球,铸就自己的黑暗皇帝霸权吗?
他究竟活成自己这个人,还是那个黑暗反派?
他搞得明白自己吗?
这从来是一个赤裸裸的问题。
对于林止而言,他的态度是抗拒和逃避。
无论是格里姆德,还是穿越到小金人身上也罢。
我或许是你,但为什么我就无理由地要成为你。
我是我。
小的时候,当林止察觉到自己格里姆德的怪物身份,他抗拒。
因为,他幻想的美好生活,那属于普通人的悠然自在,才是他想要的。
我有自己想要的,我是我。
至于格里姆德,就成为束缚,新的身份不仅会打破这一切,还会带他驶向未知的命运方向。
他的下场会是下一个托雷基亚,还是小金人?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宇宙如何的光暗争霸,力量和野心要怎样的磅礴,都不如抱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午后的阳光里慢慢睡觉。
这是他想要的。
现在,当他被光芒唤醒心底的渴望,发自内心地想要去追求的时候——
就更加抗拒了。
格里姆德确实是无边的力量,但他的追求就不是力量。
是光啊。
他放下了平凡的憧憬,去努力实现光的意义和理想。
迪迦是自己,自己也想成为迪迦,如此完美的现状。
为什么要打破?
他要去当这样一个怪物吗?
不需要。
“但我的本源,不可避免的是格里姆德,现在展露……”
然而,今天的事情,却是让林止陷入了对未来的迷茫之中。
当那些倒刺,那些力量,当它们尽数布满全身——
基里艾洛德人将这个冰冷的话题,从他一直隐藏的心底直接抛了出来。
从小到大不认同自己怪物身份的你,如此隐藏的你,真正获得怪物身份的时候,会如何?
你就是光之怪物。
躲不掉的身份。
林止一直逃避的问题,现在被基里艾洛德人血淋淋撕开。
现在,逃避不了了。
他该,何去何从?
如此抗拒,真的有用吗?
所谓基里艾洛德,又有什么目的?
我又应该是如何的我?
一切的一切,又在他的脑海里混沌迷茫,不停交杂。
在这个充满消毒水的医院,他不断深入思考,思考未来——
思考,如何的自己。
……
“莫叔?”
“阿止?”
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医院大厅走廊,复杂人流,两人偶然相遇。
这确实挺碰巧的。
林止刚刚神不知鬼不觉出了病房,打算回去,就遇到了熟人。
此时中年男人也很惊讶,但掩盖不住那深埋的伤感和失落。
“阿止,你怎么来医院,左手受伤了吗?”
中年男人勉强问候,但是神情已经面临崩溃。
“是的,莫叔,你也受伤了吗?”
“或许吧。”
少年连忙扶住了眼前一黑的男人。
“莫叔,没事吧。”
“没……没事。”
……
“我是个没用的人。”
医院外,中年男人和少年合力将一位冰冷的老年人放到车后座上。
他望着星空,却对着少年。
他说的很麻木,就像是单纯的自我介绍。
车很老旧了,或许修过很多回,便宜得不像样。
在这个停车场,或许有很多类似的事情发生。
天很黑了,看不清楚很多东西,也无关轻重了。
“我没用,让我爸享受到什么,就连生病了,也没钱治疗。”
“拖到现在,就死了。”
“就……这样死了。”
莫叔没有擦额头的汗,自顾自,像是呆呆傻傻的中年社畜。
自从酒保那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你可能会想,我不是酒吧老板吗?怎么可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拉开主驾驶的门。
“可我从来没有什么钱,我的钱都在那个女人手上,不论酒吧,还是工资。”
说话,都变得浑浑噩噩的。
“我说,咱爸生病了,需要钱。”
“她说,我没钱,我们没钱,为什么要治疗那个老东西。”
“我们都活不下去了,让他去死不就好了。”
“可是我听见的是,电话那头还有吵闹音乐,还有年轻男人的欢呼。”
“她很不耐烦。”
“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车的引擎已经发动,在夜色里传出低低的声音,那是不仔细听得不到的咆哮。
“我没用啊,我连自己爸都救不了。”
不知道何时,中年男人手还放在方向盘上,那张消瘦的脸,却已经流泪。
就连嗓音,都变得哭腔。
“你知道吗?我爸走之前,还念叨着要见人。“
“我也没什么能力,找不到这个人。“
“他说,这个人救过他,临走前想再见一次,那就很好了。“
“可是……“
“我找不到啊!“
“我这个废物,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做不到啊!”
“做不到啊……”
车辆已经开始行驶,车灯打开,后视镜,少年的目光,如此沉重和复杂。
他的目光很恍惚,通过反射和夜色里微弱的灯光,能看到车后座的那冰冷的老年人尸体。
如何不认识啊?
林止以为,当时找了医生看管好,就没事了的。
就没事了的啊。
……
城郊草地。
已经是深夜,骨灰盒放在车上,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草地上。
一捆捆酒,或许空,或许还是满的,就凌乱摆在草上,压出值得白天来站立道德高地谴责的痕迹。
“哗……轰……“
夜空,忽然绽放烟花,如此华美,闪耀了两人的面孔。
京华啊,这是京华的烟花。
“怎么,会有烟花啊?该不会是给我们放的吧?“
已经是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歪头傻笑。
“我也不知道啊。“
少年同样面色红润,瘫在草地上止不住地摇头。
“你不是好男人吗?还喝这么多?“
“你也不是吗?“
“哈哈,是啊。“
“我们都成坏男人啦。“
“阿止。“
“嗯?“
“你觉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我帮不了我爸,被妻子欺辱,就连儿子也看不起我。“
“活了这么久,也剩下不了什么朋友。“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了啊。“
“我也是啊。“
“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和我一样啊?“
“怎么不可能啊?看不起我啊?有本事就v我50啊。“
“哈哈。“
“大家都是烂人啊。“
“是啊,烂人。“
“阿止啊,你说那些怪兽出现,究竟为了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觉得他们是不是疯了啊。“
“好多人都死了,我估计也不远了,你说我们这些普通人要怎么过下去啊?“
“过不下去的。“
“算了,反正像我这样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没人会注意的。“
“哈哈,莫叔,你还有我注意一下。“
“来,干一下。“
“干!“
他们是谁?
不是莫叔,不是林止。
是被时代毁灭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