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游
“······谁管他们。”卫萱抬起右手想搭在额头处，却又发现右手扎了针，蹙眉，小声地说。
程曦：“······”
太阳收尽最后的光线，整个医务室昏暗起来，体育课后身上的余热散成灰烬，暗暗地恢复着凉气。外头一片下课的声响，程曦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偶然抬起头瞥到大半瓶点滴，估摸着还需要点时间。
走廊的灯洒落进医务室，却不够明亮，程曦看着远处墙上的挂钟，掂量着时间，打算先行离开。
再回看床上，卫萱已经合起眼，呼吸轻柔且均匀，睡过去了？额边的碎发耷拉在枕上，其余稠密而蓬松的长发半压在脑后，想是捂得有些泛热，双颊一抹薄粉。
程曦想：明明就是一只小兽物，装什么茅厕石。小心翼翼站起身后，她突然想做件事，脑子还没允许，手已经行动了。
程曦伸出手在卫萱的额上轻轻一覆，任由手心传来属于对方的温度，她好像能听到黑暗中心脏“噗通”“噗通”的叫嚣声。
手指还是挪动了方向，程曦屏住呼吸，察觉对方的脸上似乎要比额上的温度高一些，也更软和一些，抽出手后，略带欺骗性地喃喃自语：“没发烧吧。”
正睡得舒服的卫萱自然没办法告诉她，轻微食物中毒罢了，导致不了发烧。
快上晚自习的时候，卫萱按点回到班里，只觉得睡完一觉神清气爽，就连周青山的问题轰炸，她都能一一回复。
自从上了高三，大家下课的状态比在课堂上还要安静。
看着面前空着的座位，她倒是奇了怪。
她怎么记得程曦要早些回来？
随后就看到某人鬼鬼祟祟从后门钻进来，经过她座位的时候随手放上牛奶和面包，一脸潇洒自若，口中轻轻地说：“吃点。”
周青山见样，打趣道：“啧，还是咱们副班头想得周到。”
程曦接道：“一颗闪闪红心，为人民服务。”
周青山又问：“欸，可小超市不是到点关门了吗？”
程曦说：“山人自有妙计。”说着转向卫萱，环视一周后，眉眼一弯催促道：“快吃快吃，别饿坏了。”
卫萱突然感受到一阵暖意，还没等她拆开包装袋，身边突然有人冷不丁地呵斥：“上自习不能吃东西，需要我强调多少遍？”旁边的周青山肩膀都抖成筛子了，死活忍住不敢笑出声。
卫萱内心：“······操！”程曦……你大爷！
比目鱼看着她把面包默默塞进抽屉里，才又扶着黑框眼镜嘀嘀哒哒走开。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卫萱在校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程副班长正低头看表，抬眸看见来人，默默挺直背。
看表情？总不能是在等她吧。
程曦见卫萱走近，主动解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就勉为其难当一次护花使者了。”卫萱一针见血：“细胳膊细腿的，你不怕一起被打？”
程曦习惯了她挖苦人的性子，一咬牙，忍了！可还是拍拍自行车后座，怒道：“你真是那什么咬那什么，不识好人心，瞧不起谁，我学过自由搏击。”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卫萱只好言听计从，默默坐上自行车后座，但心里直发笑。
大约有一分钟，夜风徐徐，卫萱好像才想起什么：“你什么时候学过自由搏击？”
程曦面不改色：“小学三年级。”
“······”
自那天以后，程曦同学突然从良，每天吃饭时都捎上卫萱，上下学时为保证饭友的安全，她恨不得把两人拴起来，上演真人版海尔兄弟。当然，穿衣服的那种。
不知道是被感化还是如何，卫萱在张贴模考成绩的时候，破天荒地注意了一下班里同学的名字。看到上次被找茬的男生名字时，下意识挑眉，依旧犯二的想：好家伙，真是我们班的。
其实在此之前，程曦已经打探过被找茬的是谁，还主动找对方聊过。
金桓宇也料不到自己会被副班头喊出来谈话，毕竟在他印象里副班头为人外向，说句活泼开朗绝对不过分，人缘极好，只要她说有事大半个班都能一起走。
问题就在于，程曦多半不管男生堆的事情，能说话是一码事，主动介入是一码事。除非是私事。
程曦开门见山：“兄弟你最近是不是和理科班的方涛，嗯？”
金桓宇随即瞪大眼睛：“我擦，他们找你麻烦了？”程曦也不知道这位仁兄怎么得出的结论，想着长话短说：“没，他们在班门口找过你几次，这不快高考了，就想让你注意点。”
外班人找上门来确实影响不好，金桓宇听言，立马摆出一副兄弟明白的表情。程曦不在意他是不是真明白，反正要传达的事情已经传达到了。
这只能算是短促的小插曲，春季的暖风一抚，时间就过去一大半，大家恨不得一天掰成48小时，纷纷化身为题海战士。
每次模考成绩一出来，班里大家纷纷噤若寒蝉，考得不好的人委屈又难受，发挥不错的人又不敢显露半分，连下课说话都要压低十二分声音。
“卫萱，借一下你的数学卷子呗。”庄柯云转回头压低声音说。周青山也学她说话的样子：“等一下，我在用，等会给你。”
程曦听她们一个两个都快成公鸭嗓了，也装模作样道：“这什么时候成农场了？”打闹的时候，周青山无意间看到卫萱的英语试卷，惊讶道：“靠，卫萱同志，你考英语的时候睡了多久？”
这人英语居然没及格！还考全班第三！
全班第三听言不由得抬起头，程曦飞快地扫过她的脸颊，正瞧见一抹血色酝酿着悄悄爬上耳根。天哪？害羞居然是卫萱同志的隐形被动技能，程曦真觉得自己活久见。
“这次英语确实难。”程曦不自觉地找了个台阶。
卫萱只好就坡下驴：“嗯，生词太多，看不懂。”
庄柯云对程曦一翻白眼：“哟，难还考那么高？”说着指向程曦桌上那张高分英语试卷。程曦见形势有变，立马说：“有运气成分啦，而且有技巧的，我给你们讲——”
一边讲解一边在卫萱的卷子上留下批注，英语困难户听得很认真，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卷子，程老师欣慰地又讲了几道题。
“所以，除了从这里找到答案，还能从这儿找到？”卫萱指了指试卷的阅读部分。
“对。”
“这题也是一样的？”
“对。”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一句学霸的脑回路，这不一下子就被举一反三了。
周青山旁观了许久，明明是下课却还在聊学习，她略微头疼，又想起这周末学校要举行春游，抱怨道：“太狡猾了，这周末春游，剥削的居然是我们的假期，无耻，太无耻了！”
庄柯云翻着书笑道：“知足吧，还给你剩一下午呢。”
此行去的是a市有名的寺庙，距离一中很近，只不过要徒步四公里。
校领导竟然丧心病狂的要徒步，美曰其名增强抵抗力，并且品尝坚持不懈努力带来的美妙成果，让大家知道寒窗苦读十几载，胜利就在前方。
当时站在台下听完长篇大论的程曦等人，恹恹欲睡欠伸连连，心里竟然统一地想：狗屁。
对于高二的来说是春游，权当高三前最后一次休憩玩乐；可对于高三生来说，那是他们每周仅有的一个休息日，作业却从来没有“适量”减少，还要挤出一个早晨的时间参加活动。
“当班级聚会啦。”程曦嘴上安慰道。其实班里的同学只要按时到达即可，但她身为班干部，又得提前安排早上集合地点，清点人数。
搞不好还要给大家打夺命连环call，附加一个叫醒服务。
一想到这些，她的脑阔就突突的痛起来。
果不其然，周日早上，临出发还缺四五个人。程曦正给大家发袖章，这趟行程唯一人性化的地方就是可以穿常服，可大家穿得五花八门花枝招展，一下子各班又认不清这是哪个班的，索性在袖章上印上各自班极。
程曦说：“老陈，点一下名吧。”到底是那几个小王八羔子没来。
班长陈海枫点点头，把大家队伍排好后开始点名。
卫萱习惯早起，并没有身旁周青山那般大的起床气，此时正四处张望。
本来穿着校服就不脸熟，今天换了便装，有的人还特意打扮，她更是认不清班里人。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方天画戟，专捅义父。”周青山好似还没睡醒，嘴里振振有词，没睁眼是一回事，可她能察觉到身旁人的沉默。
随即停止了喃喃自语，侧头看向卫萱。
“看啥呢？”
此后周青山表示，可真是后悔没把卫萱的表情拍下来，认识三年里，她何时在卫萱脸上看到过这样精彩的表情？
卫萱略微尴尬的看着不远处和程曦谈话的女生，一股复杂的情感涌上来，海啸般侵蚀她那本就不牢固的海岸线，事实证明填海造陆这项工程，在她那翻涌着异样情感的内心里根本行不通。
女生身材匀称又苗条，正如一只灵动的小猫，她的每个动作的神态，都给愣住的卫萱织成大大的一张迷惑的网。
那句话卡在卫萱的嗓子眼。
“所以是你女朋友吗？所以，她，甚至也在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