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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鲜衣怒马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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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是哪位?”如梦打量着身后突然闪现出来的陌生少年,语气不善的问道。

    “祁业兄,别来无恙。”

    风吹摇曳、沙沙作响的竹林中,有一少年狂奔而来,淋着暴雨、踏着满地淤泥,像是在与死亡抗诉。

    再快一点,只需要再快一点,少年心想。

    少年一个扑身朝着生着一对蝶翼的青衣女子而去,在半空中迎着风雨跃身而起,将青衣女子紧紧抱在怀中,带着怀中女子向着湖边下坠去,只见少年一个回身立住身形,便慢慢松开怀中正一脸震惊的青衣女子。

    少年此时却是笑得那么恣意,就如一束永不凋落败坏的春日花红一般,即使雨水将他额发打湿,他也是闪着一双明眸清澈的眼睛,分外坚毅。

    少年笑着多看了眼眼前的女子,憔悴、虚弱,雨滴淅淅沥沥打在她白如凝脂的脸颊上,却再没有半分的血色,像是雨水在慢慢流逝她的生命,又像是已经绽放到生命最后的玉兰。

    少年心想,多年前的自己是否也是这样,不,不一样,那时的自己顶多是一根掉了毛的狗尾巴草。

    但转念少年又芜地伤心了起来,就像是心里某处抽动了一下,只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鬼使神差间便想伸手将她脸颊的雨珠拭去,但抬起的手只是悬在了半空。

    他瞧见眼前女子脸颊向后退了半分,似在避他,避他的手,于是他内心没来由地难受,随即只是轻扶住她的肩膀,便迈着步子退开了一步。

    这少年身着一件浅灰色的锦绣衣裳,身高七尺有余,长着一副富家少年的清秀模样,本该是不谙世事的潇洒少年,但他脖颈处的一道狭长伤疤却是分外显眼。

    少年淋着雨,沉声说道:“槿禾姐,我说过的。”

    “下过江南了?”槿禾别开脑袋,不去看他,“江南美吗?”

    雨水太大,迷了眼,少年索性抹了把脸,“美,小桥流水、吴侬软语,江南的姑娘可醉人了。”

    槿禾只是淡淡笑着,不语。

    春日雨水生冷,少年瞧着眼前女子被雨水淋湿浇透,有点恼怒自己竟忘了带把伞,又说:“我会带你下江南的,槿禾姐,江南的樱桃可甜了。”

    身后传来少女甜美的大喊声:“喂,你是哪位?”

    少年转过身来,映入眼前的是湖面上一红裙少女伸出右手双指,将白衣道人的朔月剑牢牢夹住,此刻左手插着腰,气呼呼微仰着脑袋,倒是一副傲娇的姿态,可与那江南姑娘的似水模样相差甚远。

    南川祁业动了动手中的剑,示意如梦该把剑松开了。

    如梦这才想起还和南川祁业怵在这,方才两人光顾着看突然冒出的少年,已然忘了维持这姿势许久了。

    如梦倒是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身手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南川祁业腰间的水壶里破出,又千钧一发只靠双指就将朔月剑拦下,只觉幸好、幸好。

    如梦回过头来,全然不顾自己已被大雨淋成个落水狐狸,对着正收剑入鞘的白衣道人轻轻挑眉,像是在洋洋得意,只差把“夸我夸我”脱口而出了。

    南川祁业沉着脸,在心中直道好险,好险,还真是小瞧这只小狐狸了。

    此刻天开始微微放晴,雨水也慢慢少了。

    富家少年一把拭去脸上的雨水,撩了撩打湿的额发,又露出那副恣意的潇洒少年模样,仿佛方才的悲伤只是一瞬,转眼就已忘却云霄。

    少年笑道:“祁业兄,别来无恙。”

    “师弈,别来无恙。”

    南川祁业从怀中取出一只银色剑翎,朝着百里师弈扔去,说道:“剑翎还你,江陵之事,你知道多少?”

    灰衣少年接住剑翎,正是他昨夜阻拦南川祁业追击槿禾的那只。

    南川祁业又看向槿禾,说出心中推测:“李晔亭之子害死谢聆,故而你为谢聆报仇,引起戏楼大火,李家举家迁往邺城,后百里仙门派人来江陵查探,也都有去无回,死于城郊。常理来说,你该要即刻离开江陵,天下之大何处不相容,而你却不走,仍在此地,甚至吸取寻常百姓阳元,就只是为了坠入幻境,苦守相思吗?你,百里师弈,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从他再见槿禾,而后昨夜看到百里师弈那只随身剑翎,就觉得此次江陵之行不太对劲。

    这便让他想起百里师弈曾和他说过的一段往事,也就是百里师弈脖颈间那道骇人伤疤的由来。

    其实他与百里师弈也并没有多好、多出生入死的交情,乃是多年前在一荒山野郊追剿一只凶猛猪妖时相识,因性情投机,便又约着喝了几次酒,说了些许话,也就见过那么四五次。

    但这也算是南川祁业为数不多的,算得上朋友的吧,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倒底算朋友吗。

    他曾有想过到底什么是朋友,什么才算朋友。

    他提剑修行闲暇时曾想过,外出斩妖游历时想过,乃至于坐在后院屋顶独自看夕阳时也想过。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朋友,他也不太需要。

    现如今整个南川山,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师兄弟们整日里除了见个面叫上句‘师兄好’,便真没什么人和他说说话,山门里那些老家伙们除了让他练剑、斩妖,平日里更是不见踪影。

    他年少时,性子孤傲,除了南川麒、南川予舟等几个师兄弟,偌大的南川山没人愿与他亲近,都觉得他是个怪人,是个只会修行练剑的木头。

    练功修行、除妖诛邪,春夏秋冬也就这样年复一年的过了,他也越发不想说话了,他要斩出更快的剑,斩尽世间的妖邪,这便是他活着的意义。

    或许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如今的他倒也温文尔雅了许多,虽仍是不喜喧闹,独爱清净,或者说,与其做个别扭的人,倒不如宽恕自己。

    他想起那日正值深秋,那是他与百里师弈斩杀猪妖后的一次见面,不为其他,只是约着饮酒,赏枫。

    火红枫林山头晚亭处,白衣道人倚栏饮酒赏枫红,身后灰衫少年饮酒走上前来,望着漫山火红山林,不知何处是红枫、何处是银杏。

    深秋的风潇潇瑟瑟穿山而过,整座山头便像是下起了一场秋天的雨,火红、灿黄,在空中、风中盘旋交织在一起,这是秋最好的景色。

    像是映着眼前的秋的萧瑟,灰衣少年不紧不慢地,饮着淡酒,像是随口、轻描淡写说的一句,与他昔日洒脱恣意少年气息不相符的一句:“祁业兄,你说人活一世,就没有什么比修行除妖更有趣的事吗?”

    白衣道人也不回头,只是慢悠悠地饮着盏中酒,顺手接住一片缓缓而下的枫叶,说道:“喝酒、赏枫,便是有趣;自在,不拘,便是有趣;若是无恩怨情仇、妖邪纷争,便是有趣。”

    “祁业兄,我这一生,乃是一个硕大的秘密。”百里师弈转过头来,看向南川祁业,那是意味深长的一眼,“这一切都应我脖子上的疤痕而起。”

    “说说。”这眼神神情让南川祁业好奇。

    百里师弈只是淡淡一笑,便将视线移开,他悠悠然自得,像是思虑良久,望向空中飘零的枫叶,“我曾被仙门中人所害,却又是被一妖邪所救。”

    他低垂眉目,缓缓阖了眼,又说:“那是我最信任的人。”

    南川祁业侧头看去,隔着落枫与发鬓,看不清百里师弈的神情,他能感觉到少年的怅惘,就像缓缓穿山而过的秋风。

    他感叹道:“若是被所信任之人背叛,当真是叫人痛心。”

    此话一出,百里师弈倒是愣住了,他一口饮尽杯中酒,似是心中苦涩,只得淡淡的笑着。

    他说:“若是再深半分,我便看不到这么好的景色了。”

    南川祁业叹道:“妖邪所救世间是非黑白、正邪善恶,当真是令人困扰,苦思不得。”

    “妖邪,人心又岂非是易测的罢了,日后有机会再领祁业兄见识一番,好妖、好酒、好景、好天色,说不定祁业兄见多识广,还曾在哪处见过。”

    百里师弈能如此为一只妖,南川祁业自然也该想到槿禾是谁了。

    “师弈,你当真决定好了吗?”

    “祁业兄,有些事并不是善恶黑白就能说得清的,这样的事,我们见得还少吗?”百里师弈伸出手来将槿禾拦在身后,此刻这位明媚的少年抬起眼眸,眼神坚毅如剑锋,像是小狮子在守护自己的领地一样不可侵犯。

    南川祁业此刻左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剑相对,却又对着眼前灰衫少年疑惑的问道:“你的剑呢?”

    “断了。”百里师弈眼神中一丝波澜掠过,像是坚硬如冰的湖面上一道波光掠影缓缓荡开,下一瞬却又恢复了如初模样,湖面归于平静,“不练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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