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沉冰浮水（十四）
“我记得你，初中和我们小时是同班吧。”
“嗯……”颜盛思应了声，心里猜测着她的身份。
“看着就是个好孩子，在家长会上经常能听到各科老师都在夸你。”
“没有没有，阿姨你谬赞了……”
边摆着手，颜盛思不自觉地红了脸。
“扑哧，这态度，比小时谦虚多了。”疑似为杨母的女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将食盒放到杨苏时桌上，问道，“小颜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过来吃？”
这下颜盛思是真慌了，她急忙站起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用不用，谢谢阿姨。”
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受宠若惊。
“别客气，没吃的话一起过来呀，刚好我带的也比较多，我还怕小时吃不完呢。”
“真的不用，我最近胃有点不太舒服，吃不了大鱼大肉，恐怕要辜负阿姨带的饭菜了。”颜盛思谨慎地措着辞。
可谁知这话一出，杨母笑得眉眼弯弯，杨苏时的眉眼和她很像，两人笑起来的感觉更像了，不愧是母子。
“这就巧了。”
杨母含笑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我带的是香菇瘦肉粥，正好养养胃。”
颜盛思简直哑口无言，这么巧？那她刚刚那番话不是把自己后路给堵死了吗？
“快来啊，小颜。”
“那……谢谢阿姨！”
颜盛思推辞不过，只能应下。
她坐到杨苏时前桌的位子上，虽是面对着他，却丝毫不敢看他，只是盯着饭盒里的粥，像是要把它看出一个窟窿来。
杨母贴心地拿出两个小碗和调羹递给两人，笑道，“想吃多少盛多少。”
又将汤勺轻轻扣在粥里，汤勺柄刚好在两人中间。
颜盛思不由得看向杨苏时，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两人无声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去拿那汤勺。
杨母弯下腰左看看杨苏时，右看看颜盛思，打趣道，“两人怎么还客气上了。你们再不动那我来帮你们做决定了。”
杨母说着，看向杨苏时，
“小时，女士优先，没意见吧。”
杨苏时没说话，却伸手将汤勺往颜盛思那边转了一下，汤勺柄恰好在她眼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颜盛思顶着两双眼睛慢慢地去拿汤勺往碗里盛着粥。她盛完后，赶紧把汤勺往杨苏时那边放着，低头喝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一顿午饭就在颜盛思的忐忑中度过。
吃完饭，颜盛思主动要拿碗筷去洗手池洗，杨母再三拒绝，最后两人各退一步，颜盛思带着自己吃的碗筷去了洗手池。
教室里，杨苏时正收拾着，只听得杨母温柔而又暗含锋芒地问道，“有情况？”
“没。”杨苏时面不改色地回答。
杨母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好端端的，怎么想喝粥了？”
“想喝就喝了。”
“哦？这样啊。”杨母也不拆穿，只是颇有些好笑地看着杨苏时，“那下午我可不送了，你们学校只有周末能开车进来，刚刚我可是从门口走过来的。”
她这个儿子啊，明明从小也是各种礼义廉耻地学，可学是学好了，性格却一直没改，容易给人目空一切的印象，她本来还担心自己儿子一直闷着不好，没想到到头来是个闷骚。
“妈……”
“知道了，知道了，这周妈都给你带来。我看小颜吃的也挺开心的，看来咱家新来的阿姨手艺不错。”
“不是你做的？”
“小时你成心的是不？”杨母嗔了一句，“就我那厨艺，你要是敢吃我今晚就下厨。”
这时，不远处的水流声似乎小了，杨母话题一转，语重心长道。
“妈的建议，学业为重，大学再谈。”
她拍了拍杨苏时的肩膀。
“现在谈是对双方的不负责任。你们要真有缘也不差这一会儿。别耽误你，也别耽误……人家女孩子……”
颜盛思直到端着洗好的碗向教室走去也没想明白这次颜母怎么高一就来了。
她记得，在现实中，颜母确实来送过粥，不过那是高二发生的事。
那时已经分班了，杨苏时在二班，而她在四班，两人几乎很少能见到。
也就是高二的时候，她吃了包子和炒面进了医院后才知道这两样东西在她这里得避而远之。
从医院出来回到学校后，她便和现在一样每天打点饭，盛点汤将就着吃，有一次食堂晚上有糖醋里脊，她实在受不了诱惑，在心里天人交战后还是决定吃半份，就只吃半份。
她特意等打饭窗口的人少点，再挑了个边边角的窗口，拿着本用做盛汤的碗小声地询问着打饭阿姨，能不能只要半份糖醋里脊。
阿姨很为难地问她，这么好吃只要半份不够吧。
她说自己最近胃不好，最多只能吃半份后，阿姨痛快地接过碗给她打了半份，也只刷了饭卡里半份的钱。
接过盛着糖醋里脊的碗，颜盛思高兴得差点要蹦起来，可谁知一转身就看见杨苏时正盛着汤从她面前经过，颜盛思的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她窘迫地拿着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她只能落荒而逃，不断地催眠自己，杨苏时不一定听见，就算听见了也不一定在意，在意的只有她自己。
呼——
是的，一直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
然而，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生理作用，那晚的糖醋里脊她吃的食不知味，只吃了几口便觉得胃里翻涌，不得已也只能倒掉了。
那天晚上起，她便一直难受着，到第二天中午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趴在课桌上。
杨母便是这样看到她的，彼时她趴下去的时候面朝着走廊这侧的窗户，杨母提着饭盒从窗外经过，竟然认出了她。
随后便是热情地给她盛了粥，话语中透露出这粥是给杨苏时带的，带的多了，见她这样也给她一份。
她记得接下来好几天都喝了杨母带的粥，有香菇瘦肉粥、干贝排骨粥等等，中午晚上都不带重样的。
差不多喝了一周的粥，颜盛思觉得自己的胃好了不少，在周五晚上再三感谢杨母，杨母笑着让她注意身体，都是一些关心的话。
不过，等杨母离开教室前，她再次回头看向颜盛思时，眼中有什么情绪浮现，但那情绪太复杂以至于颜盛思看不懂。
“小颜，加油。”
这是杨母对她说的。
“当然，我们小时也会加油的。”
留下这么一句话，杨母便离开了。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杨母，或许是杨母没有再来了，也或许是身在四班的她并不知道二班的事。
尤其是她后来一直躲着杨苏时，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她都强迫自己不去探听。
高中生活，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