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沉冰浮水（十二）

    接下来一切很顺利，年级主任老侯闻讯赶来，开车将她从高一教学楼送到了门卫室，陪着她在那里等父母接。

    过了约莫有一小时，颜盛思才看到她爸骑着电动车出现在校门口。

    这时她神志已经不太清晰了，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着，痛的她几乎难以思考。

    直到坐在电动车后面和年级主任告别后，她才低声跟颜父说不去医院，颜父一边感到奇怪一边又说着省钱了，将她送回家便继续去工作了。

    回到家，颜盛思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她三楼的小房间，倒在床上马上陷入了昏睡中。

    或许是最近见到了太多人，很多她一直想忘记的事情又重新从记忆深处翻出。

    又是一个梦。

    但这梦光怪陆离，里面每个人的脸都是扭曲的，像是随意拼凑的肉块，只要拼成人形就好，不在意精细程度。

    她看到人形肉块似乎在说话、在推搡，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清。

    下一刻，突然有一个肉块向她飞来，紧接着有无数块肉块继续飞来，一块又一块精准地从颜盛思身边擦过落在地上，不到片刻，她周围尽是血淋淋的肉块。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颜盛思蹲下，她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她的耳边似乎出现了声音。

    “现在怎么办？那些要债的全上门了，我每天送盛思上下学都要偷偷摸摸的，这样对孩子也不好。”是妈妈的声音。

    她听到爸啐了一口，很是厌恶，“能怎么办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没钱，打死我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我那大舅哥也是个能耐人，敢借高利贷去赌，把祖宅都输了个精光。王梓，王梓，取个王子的名就真成王子了？呵呵。把盛思送我妈那去一段时间。”

    “可是你妈不是住你大哥家吗，盛思送过去他们家能同意吗？而且你大嫂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不是跟你妈婆媳关系闹得很僵吗？”

    “她敢不孝？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嫁过来了就得听我妈的，她每天在公司抛头露脸的，挣得钱不还是给我哥我妈。盛思送过去，就这样了。盛思，过去后多巴结你大伯母知道吗，你那大伯母不差养你这点钱。”

    “你在乱教孩子些什么啊。别听你爸的，大伯母人很好的，盛思你听话一点她会喜欢你的。不可以调皮不可以捣乱。”

    ……

    “我那外孙女啊，心眼比筛子还多。”

    颜盛思迷迷糊糊地醒来，似乎听到一个年老却饱含恶意揣测的声音。

    她勉强睁开眼，却听那声音继续道。

    “说是生病了，谁知道真的假的，还得让我来伺候她。嚯，长辈伺候小辈？平时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孝敬我，现在一生病她爸妈出去工作了来让我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来给她做饭。”

    “诶，这话可不能说，那是你外孙女喔，阿王你就担待点，我们以后可都指望他们了。”

    颜盛思意识稍微清醒些了，她看向大开的房门，应该是进房间太急了忘记关门了，所以二楼楼梯口的声音从下面传进了她的耳朵。

    “这外孙女可靠不住，从小看到老，我一看就知道她这人啊，是个冷血的，你对她再好她也看不见。哪像我的乖孙，听话又孝顺。要不是我的阿梓不在，我能在这受委屈。女儿么女儿不孝，女婿么女婿看不起我，他们不想认我，我还认他们啊？自己生活过的好也不知道接济一下我的宜宣，我呸。”

    楼下另一个声音似乎又劝了几句，但王阿婆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

    “砰——”的一声，颜盛思重重地关上房门，声音瞬间消失。

    她重新躺回床上，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

    世界，又清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颜盛思感到似乎有人轻轻地在拍她。

    “盛思，盛思，醒醒，起来喝粥……”

    “喝完粥吃完药再睡，昂……”

    “盛思……”

    颜盛思挣扎着醒过来，一眼就看到熟悉的沧桑的面容。

    “舅妈……”

    “诶。醒了醒了，来，咱们喝个粥。”

    王母见她睁开眼睛，伸出左手从她背后处使劲帮她坐起来。

    颜盛思就着力起身，看着被递到眼前的白粥，哑着声音问，“您怎么来了……”

    “你妈知道你病了担心得哟，唉，可是她要上班，她还想请假回来，可酒店那边请一次假一个月几百块就没了，我就给她拦住了，我来替她照看你。本来中午她打电话让你外婆给你做顿午饭的，但我怕老人家年纪大不记事给忘了。果然，我看你们厨房干净的不像是烧过菜，这都两点多了，你不吃饭怎么行，来，舅妈随便弄了点白粥，你将就着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