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我说得不对吗?”我捂着脸笑,嘴角一抹红,“二哥,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打我。”
二哥扬起手,他打得太用力了,手心通红,他鼻子都在抖动,呼吸猛烈。
“谁说这话都可以,就你不行,你是我最疼惜的妹妹,”他呢喃着。
我看着他:“那你会杀了他吗?”
二哥低着头,低声道:“期期,不要逼我。”
我掏出匕首:“既然如此,我来杀他,他是罪人,杀了他有奖赏。”
他挡在我身前,他身躯瘦弱,风吹来的时候,他的肩膀都冻得发抖。可这样的他,在我眼里是一座泰山。
我冷冷道:“二哥,你让开。这次不下手,再想动他可就难了。你不想为爹娘报仇吗?你是七尺男儿,由着他捏圆搓扁。”
二哥低声道:“现在不要杀他,他为了我才和吴国开战的。吴王派人给齐王送去消息,说我在定陶,要把我送进齐王宫做内侍,他气不过……”
我不信这荒诞的理由,笑话,吴国和齐国接壤,齐国早有吞并吴国的野心,二哥做了棋子都不知道。
我笑着:“你相信这种理由,清醒一点好吗?摇光君打了八百个心眼,借着你名头实现齐国吞并吴国的计划,你被他利用还替他打算。二哥,是不是满世界嚷着说喜欢你,你就能把心挖出来送给他……”
温热的掌风再度拂面,我等着他手掌落下,他打完这巴掌,我就能不讲情面击昏他,再一刀捅死江世昀。
“这位公子,够了。期期都被你打吐血了,你还想怎样?”妫绾握住他手,眼神怜悯,“期期,疼吗?”
我行礼:“多谢世子帮忙,可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请世子回避。”
妫绾笑道:“还以为你会感谢我。”
我摇头:“家丑不可外扬,让世子见笑了。”
马车传来江世昀的呢喃,二哥看了我一眼,奔向江世昀。
我觉得很可笑,爹娘,你们看看,二哥喜欢这样的人。
“你别哭啊。”妫绾拿出他的手帕,“或许你哥哥是为了大局着想。”
我捂着脸跑向马车:“我没哭,你敢跟我二哥说我哭了我弄死你。”
我只能听到他无奈的叹气声。
我们分别进客栈,我不和二哥说话,二哥也不和我说话,我们像陌生人一样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他和江世昀一间房,他病恹恹的,我看他怎么照顾一个将死之人。
妫绾眼神呆滞:“期期的眼神好可怕啊,要吃人一样。”
我不喜欢他这样叫我,可我无力和他争辩。
夜晚。
隔着几堵墙我也能听见江世昀的咳嗽声,二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在一旁端茶倒水。
想到二哥照顾他的样子,我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隔壁有人叩墙:“期期,你想去看他就直接去。”
我朝着墙壁怒吼:“我不会去的。”
咳嗽声响了一夜,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
我下来吃早点的时候,看见二哥抱着几包药,匆匆跑去庖屋煎药。
他起了大早,蹲守在医馆,等着大夫开门。
清晨露水重,他也不怕得风寒。
“期期,我们要到郑国了。”
“嗯。”我望着白粥发呆。
“和我一起回陈国吧,我还欠你几箱南海珍珠呢。”
我搅拌着白粥:“我和公子说笑的,公子不必介怀,愿公子平安回家。”
他委屈道:“好歹我们共患难过,你没有一丝舍不得,你真是冷血。”
我低声道:“说得公子舍得我一样。”
他收起笑容,托腮看我:“期期啊,有没有说过你说话太直白,不讨人喜欢?”
蓦然想起青色的衣裳和他冷淡的眉眼,他又立大功,能让他娘满意了吧。
“咳咳咳。”我叹气,二哥没煎过药,这会多半被烟呛到,他的咳嗽声和江世昀一样重,许是被他传染了风寒。
我起身,妫绾看着我笑:“你过去你二哥不一定领情,他怕你下药。”
他提醒我应该去医馆买包□□,我往庖屋走,怎么说二哥生病了,我不能不管他。
庖屋里都是烟,我被浓烟呛得眼睛睁不开,眼泪滚滚而下,而他还在里面添柴火,亏他能忍。
我咳嗽了几声:“二哥,你出来,你不怕被闷死吗?”
“就要煎好了。”他声音透着虚弱,“你别进来。”
我等了一会,没看见他出来,浓烟逐渐散去,我深呼吸一口气跑进庖屋,果然看见他晕倒在地,手里还拿着扇子给药炉煽风。
机会来了,我掏出白色药粉往汤药里洒。
“摇光君,喝药吧。”我端着滚烫的汤药,送到江世昀眼前,“二哥他累晕了,我让他去休息。”
江世昀神色萎靡,脸色依旧苍白,可一双眼睛依旧雪亮。他虽然落难,容貌风华像受伤的白鹤,依旧有风流潇洒的气度。
他艰难起身,背靠着枕头,朝我道谢:“有劳期期,若没有阿竹和你,我活不到今天。”
我浅笑:“哪里的话?摇光君也帮了我几次,我还没有报答。”我吹散汤药的热气,“尤其是四年前,血洗未央宫那天,摇光君把自己的战马让给我骑,我才能找到阿娘。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今天终于有机会道谢了。”
江世昀闻言后脸色更加苍白,甚至是有些灰紫,他一动也不动,像块石头。
他笑着:“你果然认出我了,那晚你哭得像泪人,连我都动了恻隐之心。只可惜你换了脸,再也哭不出那晚带雨梨花的样子。”他盯着我的脸,细细打量着,“让我猜猜,换脸的代价是什么?你活得过二十五岁吗?阿竹还不知道有这种代价吧。”
“这无关紧要。”我坐在他身边,“摇光君该喝药了。”
他像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凤眼弯弯:“你和我说了这番话,我还会喝吗?”
“这由不得摇光君。”我推倒他,他受了重伤,没什么力气。我一手按着他肋骨,一手喂他喝药,这汤药我加了东西,一滴都不能浪费,“摇光君……”
“我知道你三哥下落。”
我手停住:“你继续说。”
“这要从四年前说起。”
我端起药碗往他嘴里灌,有很多问题都需要求证,可没有时间了。我有很强烈的直觉,今天不除掉他,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
“别说了。”
“长瑶,你住手!”二哥踹开门,从我手中夺走药碗,重重摔在地上,“我说了,不许你动他。”
江世昀如见神佛,紧紧拉着二哥袖子,另一手攀上二哥的脸:“阿竹,你没事就好。怎么会晕倒呢?”
汤汁四溅,被子、地毯染上污浊的痕迹,便是最手巧的浣衣女也洗不掉。
我收拾碎片,边收边笑:“二哥认为我往药里下毒是吧?”
二哥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碎片上有残余的药汁,我往嘴里倒药汁,二哥瞬间冲来,夺去碎片。
“你疯了吗?快吐出来!”二哥的手往我嘴里抠。
“我让你看看,我下毒没有!”我拿开他的手,泪如雨下,“你已经怀疑我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证明。二哥,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二哥脸色绝望又凄然,他仰头望天,可我仍能看见他泛红的眼圈,眼泪划过苍白的脸颊。
江世昀苦笑着,“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吵架。”他开始咳嗽,嘴角有鲜红的颜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们这么难过我活着也不安……阿竹不要救我了……”他吐出殷红的血,被子被染得赤红。
二哥已不在我眼前,他半跪在床前,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液。
“期期,你不要生气,他知道我活不成了才会如此。这四年,他最牵挂的是你,怕你吃不饱怕你穿不暖,更怕别人欺负你……他曾向上天祷告,愿意用余下寿命换你一生无虞,你不要讨厌他……咳咳咳,对不起你的是我,我不该……”
“你别说了!”二哥眼泪滚下。
“那晚我在找你,可夜色昏暗,我看不清你的脸,无法确认你的身份,我不敢带你走。”他朝我伸出手,泪眼盈盈,“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对不起。”
他的目光犹如霹雳,我一阵胆寒,我有点想吐。
他装得可真像啊。
他就是认出我,才肯把他的马给我,让我走是为了好控制二哥。
“你别以为道歉就可以了!这辈子你都欠着我们!”二哥提着他衣襟,目光凶狠,“你要活下去,你要还债!”
江世昀握紧二哥手:“只要我活下来,我的命就是你们的。”
我只觉得恶心,二哥都这样动容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们最好永远都在一起,别让我看见江世昀独处的时候,我时刻都记着江世昀做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