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我低声道:“我是顾长瑶。”
他大笑:“好,可惜你不是男儿,不然在战场上我们分个胜负。”
“如果有下辈子。”我笑。
“好。”
“我本想杀了你,可我若真有能力,应杀江世白。”
他看得很清楚,我更愿意去想是因为他不愿杀我。
他在衣袖处摩挲,递给我一朵金色的花和一包麻糖,“我们的情分尽了,你自求多福。”
回元花和麻糖,是他当初说回来的时候要给我的,他做到了。
那我也要做到。
“多谢公子。”我拿出他当初送我的玉佩,“玉佩还给公子。”
他接过,手高高扬起,重重摔落玉佩。玉佩碎裂成无数块,最厉害的匠人也无法拼凑回去。
我目送他离开,像之前目送他去漠北一样。他没了马,安步当车,走得风流潇洒,倜傥不群。
我身后的侍卫冲了出来,暗自拉弓,准备放箭。
“不必如此,他走不了多远。”我一手按着伤口,一手碾碎回元花,碾碎所有的希望。听说江世昀说他愿意用一座城池换一朵回元花,我摧毁了一座城池。
回元花可解我蛊虫之毒,麻糖可让我尝到甜蜜,可我不要。
就在这里结束,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喜欢一个人,在二哥三哥骄傲地说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喜欢他。
侍卫行礼:“公子?”
江世白看着我脖颈上的伤和碾碎的回元花,茫然失措一会,继而笑道:“卫璇,你很好!”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依稀见江世白的轮廓锐利,剑眉斜飞入鬓,可他脸色很差,他身上没有伤,可我觉得他受得伤比我还重。
梦中我看见他爬上雪山,风雪呼啸,他被风雪挟裹,进步的腿部的,脸摔得青肿,可他仍然朝着山顶爬,那里有一朵迎风雪而开的回元花。
他纵深一跃,在掉入悬崖前,手心攥紧金色花朵。
碎骨般的疼。
我摸着脖子上厚重的纱布,有刺痛感,我还活着。
来不及开心,便看到江世白坐在床边,眼下泛着青黑,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嘲讽:“你碾碎回元花,把自己的希望毁了。”
“是吗?”我笑着,“毁了就毁了吧,我没想过我可以长命百岁。”
“我很高兴。”
我一愣,是因为没了回元花,我只能靠他的解药残喘,他才高兴的吗?
“嗯。”
“我会为你取来。”他目光幽深。
我抬起头看他,功力不够深厚,没憋住笑,他可真是诡计多端。
“公子为何不直接给我解药?”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他话的意思。早在很久之前,他就为我安排好一切。
他淡淡道:“解药可没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我心一沉,他是不是生死谷的事了?那真正的卫璇……
我低声道:“我不想长命百岁。”
他笑着:“无一人能让你热爱生命,你说遇到的都是什么人?”
他连自己都骂,我一时觉得有趣,我笑了起来:“长命百岁太难,我更想平安喜乐。”
他说得很认真,目射寒星:“你会如愿的。”
是因为我受伤了,他可怜我才这么好说话吗?真不习惯。
“借公子吉言。”
“他打下鬼方十座城池,鬼方被他驱逐出漠北,远走荒漠。”他语气淡淡,我听出惜才之感,可惜这样的人,不会被他所用的。
我顺着他的话:“那些城池都是齐国的了,公子又立下大功,等回云中,王上定会重重奖赏公子。”
他有些不高兴:“我不稀罕赏赐,他有的我都有。”
我在心中翻白眼,这么狂妄,还以为是哪个国家的君主呢。
他叹气:“可惜他不能为我所用。”他顿了顿,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所以只能毁了他,卫璇,你做得很好。”
我没有接话。
“你早日休息,后天我们去定陶。”
不是回云中?江夫人也来信催他回云中,他居然不听。
“是为了吴越联盟吗?”我问。
“是,也不是。”他目光灼灼。
我不喜欢猜,当下就放弃,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
“公子,药熬好了。”月牙端着药来,见我醒了,笑容灿烂,“哎呀你可醒了,公子一直在这守着呢,都没合过眼。”
“有劳公子。”我投去感激的眼神。
“公子给。”月牙朝江世白眨眼睛,把汤药交给江世白,“这几天都是公子喂你喝药……”
“她醒了就自己喝。”江世白放下汤碗走了。
“你们又吵架了?”月牙不解。
我摇头,他脾气时好时坏,我懒得理他。
阳光正好,我搬了一把小椅子出来晒太阳,手挡住眼帘,阳光透过指缝,手变成金黄色。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做不到了,单纯觉得活下来太好了,能吹风晒太阳。
“吃点东西。”月牙拿来一盘红豆糕,“你瘦了一些,公子可心疼了,明里暗里让我多给你做好吃的。”
我笑着:“定陶有什么好吃的?”
“那边的鲈鱼特别好吃。”
我托腮:“贺使君说的?”
“是啊。”月牙红唇微微翘起,“他喜欢吃鲈鱼。”
贺今朝被提拔不是偶然,月牙遇见他更不是偶然。
“也是,吴国的鲈鱼连天子也赞美。”
我咬了一口红豆糕,有一翩跹身影走来,左脸微微红肿。
“卫璇,你受伤啦?三弟保护不了你,你早日来我身边,我豁出性命也护你周全。”江世昀看我时脸色悲切,若不是知道他为人,我差点相信。
“一场意外,多谢摇光君关怀。”
“不行,我家阿竹特别关心你,看到你伤成这样子他得多心疼。”他给我一瓶青色的药膏,“你抹这个,不会留下疤痕的。”
我低头:“谢谢摇光君。”
要是这药膏有效,他干嘛不抹呢?
“我流着这伤让阿竹心疼的。”他随后补充了一句,“昨晚我们打架,他上手,要不是我皮厚,这张脸就毁了。”
打架?上手?比试刀剑,绝不用动手。
他们打架的地方,是不是床上?
我眼前一黑,似有一把烈火塞入心房,是不是他强迫的?我要杀了他!
“听说武陵君来找你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他笑着,见我脸色风云变幻,他开心得很。
我如实回答:“他说他想杀了奴婢。”
他突然伸出手,手指轻点在我脖颈的伤口,目光缱绻,像有十里美景,值得他留恋:“算他看得清,知道该杀的人不是你。”
我猛然退后一步,眼睛瞪大,目露凶光,也只是一瞬,我收敛面容,又是不冷不热的相貌。
“怕我啊?我比四弟温柔多了。”他摸着自己红肿的脸,“你看,他打我我都不还手的,我可怜香惜玉了。”
“奴婢身份卑贱。”我低头。
他勾唇笑,眼里平静如水:“我不在乎。”
只是直觉,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回头,果然看见二哥大步走来,他提剑赶来,眼里透着阴森,冷冷道:“孟伯符还在吗?我要杀了他。”
江世昀起身,目露得意之色,看着二哥笑:“他走了,划了卫璇几刀,这会躲起来了。”
“卫璇?”他回头看我,见我脖颈上的伤口,眉头微蹙,“你没事吧?他为难你,真是没种。”
“摇光君赠药,没事的。”我晃着江世昀给的药膏。
“他给的东西别乱用。”他上前夺去药膏,手猛然一甩,药膏被丢入湖中,“他不安好心,你别信他。”
这药膏没有问题,我想看看二哥对他的态度。如我猜测那般,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折磨。
江世昀很高兴,笑得眉飞色舞:“阿竹,你吃什么醋呢?我看卫璇受伤,我又带着药膏,给她一瓶而已。你对我就如此喜欢吗?见不得我对其他女人好。”
二哥被他气得不轻,胸膛起起伏伏,脸刹那间通红:“你胡说什么?我是怕你害她!”
“我怎么会害她呢?她那么招人喜欢。”他手指在摩挲,这是试探的意图,“当然,没有你招人喜欢,我最喜欢你了。”
“少恶心人,要不要脸!”二哥怒极反笑,提剑砍过去,长剑似铺开的白练,阴森的剑气迎风拂来。江世昀侧身躲开剑光,他并不拔剑,而是随着他的长剑左右闪躲。
我离江世昀很近,可我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躲开的,只看见身影似光,便躲了过去。
我还想杀了他,可看他身手,非智取不可。
耳旁是打斗的声音,我闭上眼睛不看这场闹剧。二哥不会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徒然的,他只是在发泄。
“铮铮。”二哥手中的剑被打落,江世昀伸出手,将他手腕一转,便是十指紧扣,他握紧他的手心。
“你要是和我在床上打架,还能赢过我。和我在刀剑上过招是白费力气的,你都打不过卫璇。”
“你放开我!”他额头青筋暴起,衣袖一紧,欲甩飞他的手,可江世昀岿然不动,似安稳的神像。
他笑道:“为了给你长点记性,这次我就不放开。你别挣扎了,你打不过我,力气也没我大,留着力气吃饭吧。”
“欺人太甚!”二哥脸色铁青,恨得牙根发麻,眼里射出怒火,怒不可遏地吼着。
我闭上眼睛,想着这场闹剧要怎么收场。江世昀说得对,我们都打不过他,不应该硬碰硬,只会自取其辱。
“你的手心好柔软,可你好凶。”江世昀笑靥如花,凤眼上挑,如春风拂面。
我叹气:“摇光君别逗竹公子……”话还没有说完,二哥脸红如朱砂,气晕了过去。
“唉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