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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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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瘫坐在他身前,神志麻木。

    好多血,似红蛇结束冬眠,蜿蜒流动,每爬一步便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很强大,今天这场戏都是他谋划的,可就算他全身穿着铠甲,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受伤。

    他也会死的。

    我爬到他身前,手做纱布,用力按着,不让他再流出一滴血,可一切都是无用功。

    “玄元丹,你身上是不是有玄元丹?”我不等他回答,扒了他衣袖和腰带,想找到红色的药丸。

    “玄元丹在哪里?告诉我。!他还在笑,我提着他衣襟,怒气从胸膛而生,“你说话!”

    他崩出一口淤血,眼神越发柔情,“你该看看你这副模样,你在担心我。我要记住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日后我就不是输家。”他提着一口气,不住咳血。

    “你当你是猫吗?有九条命。玄元丹……”

    “公子何苦以身犯险?”月牙流着泪跑来,在他嘴里塞了红色药丸,是玄元丹。

    我失去力气,坐在冰冷的地方,任血污浊我的衣裳。

    他不可能躲不开那一剑,躲不开也有人会替他挡着,他是故意的,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手脚冰凉,心有余悸,不敢看他。

    他笑着:“我没事,我做事向来留后路,”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他解下代表他身份的玉符,“你随我一起走,这里要变成炼狱……”

    我抬眼望去,杏林已成血林,穿铠甲士兵追寻着曹国人,不分男女老弱病残,见人就杀。

    他们奔跑、嘶喊、求饶,可徒劳无益,刀光剑影,一剑封喉,血流成河。分不清相貌、身份的尸体堆叠在一起,血,比江世白身上还多的血!

    骑马的人拿着长矛追着陶先生的孙儿,屠杀的时候有种游戏,叫贯戏,以长矛刺之,让其奔走哭喊,乱人心志。

    “阿鸿快走!”陶先生拉着缰绳,他年老体弱,敲钟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可在孙儿面前,他拉住了骏马的缰绳,为孙儿争取一线生机。

    “翁翁,我怕!”阿鸿边跑边哭。

    “快走!”陶先生被马上人踹中心房,一口热血崩出,他还在拉着缰绳,为阿鸿争取时间。

    “老东西倒是护孙心切。”他的长矛刺穿他的心房。

    陶先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着:“快跑!”

    住手,住手,住手!你们还想再现屠杀,再现未央宫的惨剧!

    我飞身上马,在他后面追赶,你先开始屠杀的,我要杀了你!

    月牙撕心裂肺喊着:“卫璇,你不要去,公子还没有醒,没有人护着你!”

    那个人还在追阿鸿,长矛如勾人魂魄的哭丧棒,指着阿鸿的后心,脸上有痴狂的神情。

    “小孩,你跑啊,使劲跑,你跑得多远都躲不开我的长矛。”

    “你也躲不开我的长剑。”我从马背取了弓箭,一箭射中马后腿,马儿吃惊,疯狂转圈,他摔了下来,骨头错位的清脆声让我有些愉悦。

    他看到我腰上的玉符,他的衣襟都是飞溅的血滴,他杀了不少人。

    “姑娘我是齐国人啊,也是摇光君让我们好好玩一下……”

    “去死。”我一剑刺穿他心窝,是摇光君下的命令,可他没说让你杀人。

    我飞身上马,我要摇光君制止这一场屠杀。挥动缰绳的一瞬间,羽箭飞来,射中我心脉,我吃痛,摔了下来。

    “翁翁和我只是来听雅乐的,可你们齐国人却要杀了我们!”阿鸿拉弓搭箭,哭着看我。

    我想说我没有杀你翁翁,可他说齐国人,那意思是只要是齐国人,都该死。

    我身上有齐国人的玉符,方才是救我的玉符现在是杀我的利器,这也许是宿命。

    “为什么你们不放过翁翁?”箭已出,

    风挟裹极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心有戚戚,不是因为我要死在少年人的长矛下,而是因为……我能撑到现在,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还想见他们一面,起码让我看一眼。

    可当这个愿望实现的时候,我却更加悲伤,眼泪掉下来,不敢承认他是我二哥!

    我拔剑挡住他的刀,太用力了,牵扯到伤口,我只觉喉头微甜,崩出一口血:“他还是个孩子。”

    他嘴角挂着放肆的大笑,他身上有很多血,似乎杀了不少人。

    怎么会?他连责骂他的侍女都不舍得啊。

    “你们曹国人都该死,我替天行道!”他收刀,笑声张狂,“但我不杀小孩!”他把阿鸿扔到一旁,朝落单的曹国人走去。

    “你回来,他们是无辜的,”我拔出肩头的箭,低低喘气,“放了他们”

    二哥侧过头,笑着看我,他脸上有飞溅的血液,他面似堆琼,高洁似玉树,可此刻,他像从血莲池里爬上来的,是索命的恶鬼。

    “我家人也是无辜的,可都被他们杀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他斩断落跑男子的脑袋,他踢了一脚,头颅飞到我身侧,头颅在笑,笑我们对面不识,拔刀相向。

    他冷笑着:“你有什么资格要我放了他们?你失去过至亲的人吗?你曾一夜间失去一切,委身于你之前最厌恶的人身上吗?”

    “我有!”我大声喊着,我的手心在发抖,我握紧手心,他是我二哥,我不应该怕他的,我变了相貌,他认不出我是正常的。可他如今这个模样,哪有我二哥的半分影子?

    我闭上眼睛,我本计划摆脱江世白后,找到他们,和他们相认,可如今他在这,我顾不上许多。

    眼泪砸落在我的手背,是灼热的:“我是……”,可他拿刀指着我,他要杀了我。

    这个说要护我一辈子的人,再见时要杀了我。

    “长明,那是华阳君的人,你别动她!”舅舅策马赶来,他按着心房,止不住喘气。

    刀停在我心房一圈外,他收刀,冷眼看我:“为江氏做事的人,都死不足惜!总有一天,我要杀……”

    舅舅变了脸色,飞身下马,打断他的话:“你杀人杀疯了吗?口不择言,说什么混帐话!”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他提刀,刀锋朝着舅舅,“你不是我舅舅,他没你那么窝囊懦弱。白虎军走光了,可你连带人过来收尸都不敢。亏我阿娘救了你。要不是今天时间不够,我真想杀了你啊!”

    “我对不起你们!”舅舅头一偏,发出呜咽声,他哭了。

    “你真是虚伪,你觉得抱歉的话以死谢罪啊,偏偏你不敢,只敢借酒浇愁,借着酒气忘记你的窝囊,你个废物!”

    “你够了。”我按着伤口,忍痛站了起来,“那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只敢提着刀,朝着连护身物都没有的人捅刀子,他窝囊的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咽喉滚烫,我咳出一口热血。那个时候他被郑王软禁了一年,连衣裳都不能自己换,他能做什么?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我不知道二哥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和我的经历相似,那么我便能骂醒他。

    “姑娘不必替我说话,这是我们的家事。”舅舅低头,眉眼悲切,面皮在抽动,“我的确对不起他们。”

    “好锐利的一张嘴,不愧是华阳君身边的人。”他大笑,继而大口大口吐血。

    他身上没有伤,可他伤得不轻,是心病还是旧疾?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我走前两步,想扶住他,可他瞪着我,刀也指着我,不让我靠近,他以为我想杀了他

    “江氏的人,别碰我。”

    两个带□□的人跑了过来,枪头都是血,满脸堆笑:“竹公子啊,可算找着您了,摇光君在到处找您,您……”他们看到二哥咳出的血后,脸色变得灰白,他们交换眼神后,各自持□□朝对方心窝刺去。

    修罗场又多了两具尸体。

    等等,他们叫他竹公子,除夕夜我在燕歇楼时,厨师说不知道诸公子的口味,我听错了,不是诸公子,而是竹公子!我望见的白衫男子,果然是他。

    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人的,他对我那么重要。

    只是他这个样子,我好陌生。

    “长明,别再折磨自己,这个样子……你母亲见了……”

    “你对她做了那样的事,你要还是个人,就别在我面前提她!”他再次崩出一口血,刀一转,指着舅舅心房,“下次见你,我杀了你!”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扶着墙,心似有一把利刃插入,以心房为据点,搅动五脏六腑,我很想吐。

    “你在这里啊,唉你又吐血了。”江世昀飞身下马,他连看都没看死去的两名属下,直奔二哥而来,“刀剑无情,我让你别乱跑,你总是不听我的,下次有这样的热闹我不让你出来。”

    “撒手!”二哥甩开他手,厌恶地瞧着他,“我的心愿已了,杀了我!”他的手非常瘦弱,依稀可见骨头,可他能提起精壮的江世昀,“你不就是等这一天吗?”

    舅舅打了他一耳光:“混帐东西,你说什么傻话!你死了,期期呢?她生死未卜,你都不想找到她吗?你说你要替她选一个完美的夫婿的。”

    “住口!你……”他闭上眼睛,没有说下去。

    “她还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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