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旁边有人来拉他:“潘聪你疯了吗?她是华阳君的人!”
他推开劝阻的人,酒气上头了,他顾不了那么多:“华阳君的人又怎么?再美的女子还不是任男人玩弄?你滚开,我玩出人命,赔华阳君十个婢女就是。”
他一身酒气,他走路摇摇晃晃的,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不躲开,等着他过来,我袖子里涂满毒液的匕首,是为他准备的。
“使君啊,她今晚不舒服,华阳君让她回去休息呢,奴陪您喝酒可好?”月牙跑了过来,抱着一壶酒,给潘聪满上。
他的脸和耳朵红如猪耳,许是憋着一口气,要找个地方发泄,柔弱的女子便是最好的发泄口。他推开月牙,月牙跌出十步外,要不是有人扶着,她差点磕到桌角。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以为我不敢动你吗?”他喘着粗气,双眼通红。
我摇头,不说一句话,他这副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很喜欢看。
“下贱女人,你也敢藐视我!”他拔剑,剑光刺眼,在场的使团都吓了一跳。本该痛快饮酒的,他却要刀剑相向。
“使君莫动气,华阳君马上回来了,她犯了错也是华阳君处置。”舅舅挪动肥胖的身躯,近乎“爬”过来,他脸圆圆的,劝架很是合适,“使君别得罪华阳君啊。”
他一把推开舅舅:“我得罪又怎样!要不是我擒住卫国公主,献给齐王,齐王能这么快活?能给华阳君这么多的赏赐?”他朝着舅舅冷笑,“说起来,你那外甥女的富贵还是我成全的,你没有和我说一声谢谢。”
舅舅猛然站起来,五官扭曲,如愤怒的野兽:“是你把她逼疯的!她原本不是这样样子的!”
潘聪还在笑:“疯?不疯齐王还不喜欢呢。你是气她封了珠夫人却不认你这个舅舅,还当众甩你脸色,骂你无能,就是个窝囊废!”
我暗自庆幸四姐没事,她进了齐宫廷,被封为珠夫人,我很高兴。她靠着自己活了下来,如今地位显赫。
只是为什么说她疯了?
“我的确无能。”舅舅跌落在地,他太胖了,赘肉一沾地便怕不起来,“我不敢和白虎军正面对抗,等白虎军散去后,我才带着几百家臣进宫救人。我能救谁?他们都死光了啊!”
“你知道就好啊,窝囊废!”他吐口唾沫,提着剑朝我走来,“下贱女人,你今天不依我,我先砍了你双手,再划花你的脸,在你脸上刻‘娼妇’二字。”
我笑着:“那我先阉了你。”
剑刺来,剑锋转动,搅动五脏六腑,血如泄洪,滚滚冒出。
“为何?”潘聪难以置信,杀他的人是江世昀。
江世昀出示簪花信笺:“持珠夫人手书,潘聪冒犯珠夫人,其罪不能饶恕,现赐死谢罪。”
吴国使团惊呆了,忙跪下:“公子,这样我们怎么向吴王交待啊?”
江世昀冷笑道:“怎么,他多大的官,我还杀不得啊。吴国乃弹丸之地,吴王还得叫我一声兄长。”他用剑随意指了年轻男子,“就你了,你来当使君。”
年轻男子行礼:“谨遵公子命令。”
江世昀满不在乎地说:“报上名字。”
“贺今朝。”
江世昀收剑,抖落腥风血雨,朝我笑道:“没吓坏吧,这人死得好啊,我替天行道。”他想到什么,复又拔剑,“珠夫人交待我,他用哪只手亵渎她,就砍下哪只手。”他斩断他一双手,又在命根处补了一刀。
四姐和我一块长大,很多想法和我是相同的,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各国的使团都不敢喝酒了,面面相觑,身躯不住颤抖,生怕有得罪齐国的地方。
这里是曹国,齐国使者杀人如捋头发。今晚请使团喝酒不是为了庆祝,而是立威。
今晚江世昀当众杀了吴国使者,立了好大的威风,四国使者谁还敢忤逆?
“要不你来我身边吧,我四弟无法保护你。”江世昀嬉笑,眼里有一团雾气,真真假假,我分不清。
我摇头:“奴婢不愿。”
他眉眼弯弯地笑着:“你心里是不是在说,一仆不侍二主,”他语气一转,带着嘲讽、冷漠,“你都抛弃了武陵君,再抛弃一个华阳君也没什么。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不一样的,”我笑得很坦然,“这次我可以自己选择。”
他收了笑容,恰好他头上的灯笼被风吹灭,黑暗将他完全笼罩,他声音轻似鬼魅,可我觉得这才是他。
他压低声音,叹气道:“你们都好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他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转身不理会我。
这是我想要的。
月牙撞到腿,走路一瘸一拐的,我扶着她,打趣道:“现在是你该早点休息,我扶你回去,这里交给其他人,你别管了。”
月牙揉着腿,脸色发白:“万一又出意外怎么办?哪些姑娘没有我有经验。”
我指指地上的血迹:“意外已经出了,死了一个吴国使者,借他们熊胆他们也不敢闹事。”
她推开我的手:“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次的会盟对公子很重要。”
我轻轻戳她腿,她疼得龇牙咧嘴,应该是伤到骨头了。
“你这样也帮不了什么,养好伤才能为公子做事。”
月牙想了一会,点头道:“你说的在理,快帮我请个大夫。”
“好。”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扶着有些吃力,头昏眼花的时候,一把剑柄伸了出来,让月牙握紧。
声音很轻,像怕打扰到我们。
贺今朝道:“姑娘握好,方才潘使君对姑娘很是无礼,在下替他道歉,请姑娘原谅,吴国绝不是不讲礼义廉耻的蛮夷之国。”
月牙看他一本正经,忍不住想打趣:“没事没事,他都死了,我们不和死人计较。”
我看了月牙,她知晓风月,不会开不合时宜的玩笑,要么就是……她知道他,他在她的计划内。
不远处,来了四五个侍卫,把潘聪残破的尸体拉去埋了。
江世昀交待:“珠夫人说,拿他尸首喂狗,你们随便找几条饥肠辘辘的恶狗,快点处理了。”
“是。”
我眼睛一跳,好似从我脑海里抽出什么东西,有个声音和我说:四姐变了,不是嘴巴不饶人,心里却心疼你的人了。
如舅舅所说,她可能疯了。
我脚步趔趄,摔在楼梯上。
月牙怕我从楼梯滚下,忙说:“贺使君,你拉他一把。”
他的手伸过来,有另一双手托住我的肩膀,让我稳当靠在他怀里。
江世白道:“有劳贺使君替我照顾月牙。”
月牙喊着腿疼,要贺今朝赶紧送她去看大夫:“贺使君背奴吧,这样走到医馆,奴的腿就废了。”
不由贺今朝应答,月牙跳上他的背,催促他前行。
贺今朝红着脸:“这……”
月牙笑道:“公子,奴不是良家子,没有名声。”她的余光扫到江世白身上,江世白微微一笑。
我了然,方才月牙被伤,潘聪被杀,推贺今朝为吴国使团代表,是他和江世昀的计谋,我忍不住想,郑国使者恰好是我舅舅,是不是也是他的安排。
他们想干什么?想把战火烧向哪里?
他扶我起来,眉眼低垂:“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他目光黯淡:“你揉揉你的膝盖。”
我神色如常,手摁着膝盖,还捶打了两下:“你看,我都没磕到。”
“还在嘴硬,要我撩起你的裙摆吗?”
我变了脸色,我磕到膝盖,膝盖红肿,刺骨一般的疼,可我不想声张。这里是杀人的地方,不是救人的地方。
我见他掌心都摊开了,生怕他真撩起我裙摆,我脸色发白,忙说:“别,磕到了,膝盖淤青,走不了路,快去找大夫。”
他眼里有细碎的光,明明灭灭,像被风缠上的烛火,他定了定神,坦诚道:“月牙从没有失手过,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感兴趣。”
我淡淡道:“可能我没正眼瞧他,他没受过这种侮辱,所以便是坏了吴国使团的声誉他也要给我难堪,我看吴国……”
尚在分析的时候,世界突然天旋地转,变了颜色,他打横抱我,他走得很稳,是那种楼塌了,他也会稳稳抱着我。
他低声道:“谁想听你分析?你瘦了好多,”他走得很慢,穿梭在各国使团中间,不顾使君们惊诧的脸色,他在我耳边说,“从武陵君那回来后,你越吃越少,不应该的。”
我笑着:“因为好戏要开始了,我开心得茶不思饭不想。”
他也在笑:“你当真期待吗?”
我颔首:“我很期待。”
“这在我计划外,”他放下车帘,看着我的眼睛,他想让我知道他没有说谎,“方才的事,你也在计划外,可天意弄人,潘聪偏偏看上你。你只能和我一条战船。”
天意吗?可我不信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