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李海看着落梅离开的，落梅死前让他赎回田契。落梅下葬后，他收拾东西，去当铺赎回田契，回老家种田了。
我刚睡下，便觉得脖子一冷，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睁眼，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寒见满是恐惧，他的手在颤抖，我的脖子被划出或深或浅的伤痕。
“公子看，他有蓝色的眼瞳，他果然是鬼方人！”侍卫指着寒见他声音一落，大批带刀侍卫手持火把涌进房间，前头后头都是守卫，寒见退无可退。
“寒见，你如何解释！”孟伯昂指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是蓝色的？之前你用了什么手段，把眼睛点成黑色？”
寒见发髻都散开了，他衣裳破了好几处，想是匆忙逃跑。他咬牙道，“公子为什么不信我？我几时害过公子？”
孟伯昂冷笑道：“没有害我？你隐瞒鬼方人的身份，让王上以为我通敌，要斩我头颅。要不是华阳君报信，我今天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节骨眼上戳破寒见的身份，他想干什么？寒见还有利用价值，他不该……
“我是鬼方人，可我没有害过公子！”他咬牙切齿的，刀都握紧几分，“要是我想害公子，五年的朝夕相处，大把的机会，我早就……”
我只觉得我脖子好凉，有好几道口子在流血。
“你别提，我觉得有眼无珠，让你这种蛮夷做我的贴身侍卫，恶心！”孟伯昂脸色发青，眼神比玄铁还冷，“你和我说我只忠于一人，我还傻傻地信了你的话，我真是愚！”
“不是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寒见偏过头，我看见他脸上有几道红色的印记，被人用手掌印上去的。寒见这种顶尖武艺的人，能被人照着脸打，撤掉所有的尊严，只能是他心甘情愿，或者说他不愿还手。
寒见眼里有慌乱有不甘有温情，他似乎觉得只要把真心挖出来，孟伯昂就能信他的话。我看孟伯昂自始至终，不曾看他流血的手，他只想处理掉这个麻烦。
他闭眼，孤注一掷般：“我把命都献给公子了！天……”
他想说出天罗组织，我侧过头想阻止他，已然来不及，他抖落所有筹码，孟伯昂更不会让他活下来，我也会跟着陪葬。
“放箭！”
孟伯昂怕他说出什么机密事，急忙让人放箭，我叹气，看来孟伯昂知道天罗，或许他一开始就在利用寒见套取天罗的情报。
前后左右都是弓箭手，我喊着不妙，孟伯昂早准备鱼死网破。我不怕死，只是不甘心，我不应是这种死法。
“抓一个鬼方人，公子也太兴师动众，传到曹王耳朵里，对公子不利。”
我心喜，我第一次听他的声音有心安的感觉，只要他在，什么事都能解决。
江世白走来，他看了我脖子，眼里一冷，他用眼神示意我别怕，他有办法。
我不怕。
“公子信得过在下的话，就屏退左右人……”
侍卫抢先说：“华阳君，寒见刀剑出神入化，公子在这里有危险啊。”
“我以性命作保，如果你们公子有半分差池，拿我抵命。”
这样的话对孟伯昂是没有作用的，他的性命只有一条，十条江世白的命也不够赔。
孟伯昂低头不语，江世白缓缓道：“三年前，北方边界，天罗……”
我脸色一变，三年前曹王被神秘刺客捅了一刀，从此后落下病根，是孟伯昂派安排的。
孟伯昂脸色一变，似是冷水浇头一般，让侍卫退到门后。
孟伯昂满是不甘，他似乎很怕寒见：“华阳君可要说话算话。”
“当然。”江世白朝寒见说，“你握好刀，她流血了。”
寒见让刀稍稍远离我，他又哭又笑：“公子早就知道我来自天罗，这几年公子让我明里暗里调查天罗是为了套我的话啊。”
孟伯昂道：“自然，我也不傻的，没傻到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做我的贴身侍卫。”
寒见仰起头，眼里满是困惑和希冀：“那公子说的喜欢我……”
孟伯昂冷笑道：“自然是假的，不让你松懈怎么套你的话？怎么让你奋力地杀死公子茂派来的杀手？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起码死了三次。”
支撑寒见前行的东西崩塌了，他的手在抖，嘴唇发白，他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可他合了唇，不说一句话。
半晌后，他带着哀求：“我是真心喜欢公子的。”
“我乃曹国公子，你也配！鬼方人的真心廉价得很！”孟伯昂冷笑着，以看不见却是最锐利的武器，击穿寒见的心房。
“你！”寒见被激怒，他握着刀，念头转了几次，没有拿刀对着孟伯昂。
我叹气，这场决斗一开始就定好赢家，一开始寒见就没打算反抗，才会找到这里，以没什么价值的我为威胁。
江世白道：“你放开卫璇，我做你的人质。”
寒见冷笑着：“华阳君，卫璇是你什么人，要您这样冒险。”
“你不用知道，你只管放开她。”
孟伯昂来劝阻：“华阳君，卫璇是我五弟侍女，身份低贱，外头一抓一大把，华阳君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齐王交待啊。”
我也摇头道：“华阳君不必冒险……”我并不怕，寒见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来找一个答案。一个他知道的却想用命去求证的答案。
江世白斩钉截铁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你若是不放开她，今晚你踏不出这个门！”
寒见看着我，笑道：“我跟错人了，跟着华阳君这样的主人，今天也不是这个结局。你说呢，卫璇？”
脖颈上的血源源不断地留下来，温热又黏糊，我很不舒服：“谁让你愿意做一个傻瓜，都中毒了还来这里找一个答案。”
“华阳君，我答应你。”他缓缓收刀，等着江世白到他身前。
江世白没有迟疑，只说：“你要是敢耍花招，我能让你比死更痛苦。”他上前，把药瓶扔给我，面露不忍，“擦一下，你流了很多血。”
他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脖颈一阵阵的刺痛，寒见的刀刺入一分，血沿着脖颈流下，衣裳都冷了。
脑海中浮现的是他对我的调侃，他说：“你都不怕疼的。”
其实我是怕的，只是我能忍，忍一会，就过去了。
我阻止不了他，便对寒见说：“他有血厥，你别让他流血。”
寒见勾唇一笑：“你倒是了解他，紧要关头倒是心疼了。”
我摇头，在他耳旁轻声说：“我只是提醒你，用这个机会杀了他轻而易举。”
寒见一惊，刀又在颤抖，趁他分神的机会，我手点在他腰上，破了他的防备，他蓦然吐出一口黑血，看着地面不语。
他早中了孟伯昂的毒，能撑到现在不过是为了确定答案罢了。
他倒在孟伯昂身前，扔了刀，哀鸣着：“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要杀我？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孟伯昂低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不应该来我身边。”
他猛然起身，手在袖口处摸索，摸出一把匕首，朝孟伯昂身上砍去。我伸长手想抓住寒见衣袖，告诉他不要，不要过去，不要出手，你根本……不舍得伤他。
他像一片飞远的羽毛，我抓不住他。我站不稳，江世白抱住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他打开药瓶，抹了一把药膏敷在我脖颈上。
“你想杀我，还说没有对不起我，可笑！”孟伯昂拔剑，剑贯穿他的心口。
“哈哈哈，都是我愚蠢。”寒见扔了刀，朝他一笑，没有半分悔意。
他活不成了，可他只愿死在孟伯昂剑下，就算这一切都是背叛，他也要他最爱的人送他最后一程。
太傻了。
我眼皮好重，这是我预测的答案，知道寒见的身份后，孟伯昂选择杀死他。
忠诚不彻底、背叛不彻底，便是万丈深渊。
“卫璇，你再撑一会，大夫马上就来了！”江世白撕下衣袖给我止血，他太荒乱了，动作收不住力气，我有些疼。
我不相信他会担心我，他只是担心失去一把利刃。
怕不是他私下告诉孟伯昂寒见的身份。寒见一死，天罗和孟伯昂彻底决裂，天罗会彻底倒向他这边。
我很怕会被他这样算计。
我闭上眼睛，暂时不想这一切，十日后的五国会盟，届时便有结果。
我的结局，他的结局。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看见江世白身后的月牙，看着寒见冰冷的尸首不住流泪，她和寒见应该认识的，也许她也是来自天罗。
我想到逃离未央宫那天，我也是这般无能为力，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死在我的眼前，我踏着他们的尸首离开。
现在的我会比之前好一点，起码不会只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