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伯符，你很不开心。”我看着他。
“采青病了，我有些担心。”他有些失落，毕竟采青陪伴他许久，他要是不挂念，我觉得他薄情了些。
“你送些补品过去，她知道你关心她，她心情会好一点。”
他更失落：“你都不吃醋的，都不怀疑的。”
我想了想：“这有什么好吃醋的？我相信你，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笑着，头顶处，烟花璀璨，我觉得我的脸上有耀眼的光。
“你太懂事。”他握紧我的手，“所以我要好好珍惜你。”
懂事吗？我不这么想，因为我要的东西很多，所以我不在乎他对谁示好。
我说我喜欢看烟花，他买了许多烟花，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捂好耳朵，我点了。”他点燃烟火，烟花像腾飞的金龙飞上天空，天空开出一朵朵黄色、红色、青色、紫色的花朵。烟花流光溢彩转瞬又消失，绽放的过程虽然短暂，可它给人留下惊鸿一瞥，我觉得这就够了。我不知道日后我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许我日后的生活是颠沛流离，可这一刻是永恒的，我很开心。
“公子，不好了，王上……”来报信的人喘着粗气，紧要的消息都说不完整，“王上召您进宫，出大事了！”
恰好这一刻，烟花开到最后一朵，彻底凋谢。
我跟随孟伯符进宫，这是我第一次进曹国的王宫，看什么都新鲜。不是我没见过世面，而是宫中不少东西我都见过，是未央宫里面的，被人拿……抢到这里。不美好的回忆窜上心头，心情有点失落。
“大哥，三哥，知道王上召我们来是什么事吗？”他见到孟伯茂、孟伯昂，很是着急。
孟伯昂的消息比较灵通，他皱眉道：“鬼方趁着我们过节，集解十万兵马偷袭边界，杀了两名县大夫，掳走三万百姓，两万牲畜，这群强盗，趁火打劫。这会他们夺了五个城池，北方的防线岌岌可危，哎！”
他身后的寒见，脸色很是不好，尤其是孟伯昂说到“强盗”这两个字。
“什么！”孟伯符愣了愣。
我并不惊讶，鬼方上次掳掠曹国边界是半年前，他们满载而归，这半年他们养得兵强马壮，就是为了这一天。鬼方唯一忌惮的是孟伯符，上次孟伯符没有出战，所以这次的掳掠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我等的也是这一天，孟伯符已有斗志，就差一个机会。
“王上身体就不好，听见这样的消息，身体不知道要恶化到什么程度。”孟伯茂神色担忧，他的关切是真的，毕竟是亲兄弟，听见这样的消息首先想的是曹王的身体。
“几位公子，王上召见。”小黄门躬身来请，商讨的是机密的事情，做奴婢的都不能进去。
孟伯符解下他的鹤氅，还嘱咐小黄门取手炉给我，“天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别乱跑。”他如此交待。
我点头，目送他们去正殿商议机密。
孟伯昂也和寒见说了几句，我竖起耳朵听了听，他交待的是看好卫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走后，寒见和我并排站着，他盯着我手上的手炉，笑道：“卫璇，你好大的本事，让武陵君这样上心。”
他为什么说话要这么讨厌，我不就是脱下鞋子砸他一脸吗？他可是害得我差点给孟伯茂做妾。
我低声说：“本事没有你大，你能在两方传递消息。”他先不客气，我也不会留情面。
他脸色一凛，比地上的雪花还白，他沉吟道：“我没有，我选择了公子。”
“不会后悔吗？你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拿情报啊。”我问他，我想知道这个答案。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他抬起头，眼睛炯炯有神，近乎虔诚，“我们那边表达忠诚的时候，总说‘塔蛮央措’意思是尊贵的王，他就是我的塔蛮。”
我愣了一下，我面前是沸腾的汤水，而我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我笑着，“愿你求仁得仁。”
我没有资格说后不后悔，值不值得的话的，未来很远，谁都不知道结局。
他把额间的碎发别到耳后，笑了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谢谢。”他顿了顿，投来观望的眼神，他想问我问题却怕冲撞我，纠结又矛盾的脸色有些好笑。半晌后，他想清楚了，问我，“你呢？虽然是华阳君送你来，可我今天看了武陵君，他对你是真心的。你会选择武陵君吗？”
我低头想了一会，周围太安静，静得我听不见心声。寒见是天罗的人，江世白和天罗有合作，他带我去过天罗。在那个隐蔽的组织里，我见过寒见，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我记得这个人，他的眼神和我相像，一样的冷漠和倔强，带着深深的不甘。不过今天，寒见的眼神变得明亮又温暖，置身在人间烟火中，这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眼神。
这种眼神对一个在刀尖舔血的人来说，是很危险的，他不该……我打住念头，我不会比他多少。
“下雪了。”我伸出一只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可惜我抱着手炉，手掌太暖，还没看清雪花的样子，雪花便融化为一滴水，随着手指滴下来，它不见了。
“是啊，这场雪会下一整夜，之前我在北方的时候，常常被这样的雪冻醒。”他陷在回忆中，声音轻飘飘的，“那时候我是杀人的刀剑，现在我是个人了。公子说，每个人都有选择，都能选择，我相信他。”
都有选择吗？这一次我的手够冷，能接住雪花，我看清雪花的形状，是一朵盛开的棱花。
那我的选择是……
“来人，公子晕倒了，快去请太医！”
不知道说的是哪位公子，可寒见眨眼不见人影，他直冲正殿，速度快得让我惊讶，这才是天罗杀手该有的速度。
他过去了，我干正事，我跑出去一会才见到一个宫女，我拉着她的手，着急道：“公子在正殿晕倒了，我不熟悉路，快去请太医！”
“我马上去！”宫女跑没影了，我迅速跑到正殿确认情况。看到躺在软榻的人，我松口气，晕倒的是孟伯茂。也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孟伯符会晕倒，他可是统帅过二十万兵马啊。
“太医马上到。”我喘着粗气，跑得太快了，气都喘不上来。
孟伯符想拍我的后背帮我顺气，可曹王坐在最里面，我示意他别动，曹王眉头紧皱，心情很是不好。
“孤和他说几句话，他就吓晕了，真是没用！”曹王冷冷道，他面色阴沉，长久生病的缘故，脸色过分苍白，不见一点血色。
“王上息怒，大哥没带过兵，王上让他讨伐鬼方，他害怕也是正常的。”孟伯昂在一旁劝解，“再说现在鬼方打得急，我方应迅捷有力应对，让大哥去也不合适。”
孟伯符沉不住气，他急得发红，经历过孟伯茂抢人，这段时间他斗志昂扬，每天要练两个时辰的枪，他说要战场上建功立业，才能保护我。
“王上，臣愿出战。若不能夺回被鬼方占据的城池，臣愿割下首级谢罪！”
我心里一凛，这誓言发得有些重，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曹王的脸隐在烛火里，他很是疲倦，眼睛里没有烛火的倒影，他看了看孟伯符，旋即把目光移开。
他怕他兵权再握，再发生三年前一样的事情，要连下十道手谕才能召他回来。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只能让孟伯符带兵。
他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黄金做的虎符，郑重地交给孟伯符：“五弟，北方的防线只有你守住，望你莫辜负孤的期望和信任。”
孟伯符跪下接受虎符，所有人都跪下来高呼英明，赞赏曹王的英明之举。
“五弟，曹国的安危全在你身上，你千万保重。”临行前，孟伯昂拍着他肩头，“你过几天要出征了，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都跟我说。”
孟伯符笑道：“谢谢三哥，求三哥帮我照顾卫璇。”
所以刚才孟伯昂说让寒见看好我，是因为孟伯符的嘱托吗？
雪没有停，路面是厚厚的积雪，踩上去有深深的脚印。他拉紧我的手往，“你的手好冷，你握紧我的手就不会冷。”
我笑着：“公子握有虎符，千万小心。”
“这场战事会在半年内结束，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公子算的时间准吗？”我问。
他笑道：“自然，你等着看就好。”
“我等你回来。”我握紧他的手，“把鬼方赶出边界，还边境百姓太平的生活。”后半句话我是真心实意的，鬼方在北方作乱，威胁周朝的统治，边界百姓苦不堪其忧，我那父亲也曾有过驱逐鬼方的愿望，可惜他忙于内政，分不出手。他对我大哥寄予厚望，无奈我大哥不够坚强，竟然拔剑自杀。
宫中的傩戏还没有停歇，戴着恶鬼面具的人沿着蜿蜒的道路，一路走一路起舞，他念着我听不懂的话，好像是驱邪的符咒。
我停在原地，看了一会傩戏，真希望他们逐尽我身上的邪崇，我就能早日和二哥三哥团聚，就能拥有平凡而简单的幸福。
“公子不祈祷吗？”
“我已经祈祷好了，希望你在家好好的，等着我回来。”他笑着。
我觉得这比祈祷他打胜仗难多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