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宣琪笑着,很是讨好:“公子要几条手帕啊?”
他答:“我瞧着着手帕都挺好看的,我要绣金乌的那方手帕。”
宣琪递给他,“公子好眼光,这条手帕是我们最用心绣的。”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公子,一钱。”
我对宣琪的态度是:恨铁不成钢,都暗示她涨价十倍,她不听,说是要诚信买卖,这样他才会常来。其实她不说他也会常来的。
他勾起嘴角,露出勾人魂魄的笑容,放下一锭估摸十两银子,念着:“看你们有眼缘,不用找了。”他的眼角是看向我的,带着打量,我厌恶这种眼神。
“多谢公子,公子下次还来啊。”宣琪挥着手帕,眼神依依不舍的。我看了远处雕梁画栋的云良阁,里头有阵阵的嬉笑声,宣琪这样子,似云良阁三等官妓的送客手法。
“十两五钱。”宣琪肯定地说,她双手托腮,少女怀春的样子,“那位公子不仅相貌一等一,大方也是一等一,好想在他身边侍候。”
我没见过主动往火坑里跳的,她怎么会觉得可以在老虎身上拔毛?
我问她:“我们的公子不好吗?”眼角看见前方的人脚步一顿,步履慢下来。
宣琪想了一下,思虑得柳眉上下舞动,她有些痛心地说:“我很想永远伺候公子,可公子有采青了哎。”
“姑娘……在哪家……做事啊?”陈宁看我们来历不简单,忍不住问。
“公子……”宣琪捂住我的嘴,朝我眨眼,满是俏皮,“你能和我利索说句话,我才告诉你。”
“唔。”陈宁的脸都红到脚跟了,低着头不说话。
“哈哈哈。”宣琪很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她喜欢捉弄人。
“别笑了。”我抖擞其余的手帕,“要闭市了,我们还有四条手帕没卖出去。”
“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我们已经回本了。”她撺紧公子安给的银子,很是得意,“一条手帕可抵十条手帕,我们怎么着都不亏。”
我和陈宁对视一眼,宣琪的算术有待加强啊。
“臭娘们,可找到你们了!”胖男子喘着粗气,豆大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他指着我,“你看起来柔弱,力气可不小。”他的动作很快,是习武人,抓着我的肩膀往桌子按,“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我听到骨头错位的清脆声,全身的力气被他卸了。
“喂,你放开她!”宣琪也不管他人高马大,上前就拉开他的手,被他一巴掌甩在我身边,她的脸肿得好高。
“你怎能如此不讲理!”陈宁怒了,上前抓住他肩膀,被他一个甩腿,头磕在胭脂盒上,额头砸出血洞,昏迷不醒。
有热闹可以看,周围围起一圈人,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都第三次了,可怜这两个女子,白皙娇弱,少不得被他璀璨。”
“唉她们算好了,上次有个女子被戚干趴了两层衣服,才两天就跳河,眼睛涨得跟盘子一样,可吓人了。”
“被他糟蹋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他抢过未央宫,跟我吹牛说玩过卫国的公主呢。”
“他少吹牛。”
有个瘦弱的男子想上前,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住,“你别管了,他是公子茂的人,敢管闲事的人都被他打死了,官府也不敢立案。”
“可她们怎么办啊?”
“当没看到。”老人却睁大眼睛。
“小美人,我被你弄疼了,你要怎么补偿我?”他双手使力,眼睛紧盯我胸襟,我使不出力气,没法挣扎。
“你放开她!”宣琪忍痛爬起来,想推开他,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跟小鸡啄米一样,又被他甩了一耳光,她左耳淌血。我看她双手捂住耳朵,应该是短暂失聪了。
“你怎么不说话啊?”他语气带着玩味。
看他站在远远的地方,神情冷漠,局外人一样。他不会帮我,不愧是公子安啊。
他想看我手段进化到什么程度。
我笑着,声音软软的,带着讨好:“我看大人孔武有力,吓傻了。”
“知道错了吗?”他看我有反应了,不再摁住我的肩膀。
“妾身错了,不该顶撞大人,可妾身不知道大人如此厉害啊。”谄媚的话说再多都没有关系,跟死人没必要计较太多。
“知道就好,你要怎么补偿我?”他拽着我腰上的流苏。
“自然是让大人开心了。”我瞧着街尾的客栈,“妾身卖手帕赚了一点钱,去客栈点几样小菜和女儿红,给大人赔罪如何?”
他看了一眼我,带着对听话小羊羔的赞赏,点头道:“你倒是懂事,我们走吧。”他拉着我往客栈走,没了热闹,人群很快散了。
“怎么痒痒的?”他抓着右手手腕,看手腕处有个小红点,“寒冬腊月也有蚊子啊。”
“被妾身抓的吧。”我笑着。
“有道理。”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他急不可耐地推我进去,脸上的刀疤都在抖动,手急忙解开自己的腰带。
“美人,我忍不住了,你快……”他手摁住我后脑勺,让我蹲下来。
可我想起四姐,那日她被拉进一个角落,她绝望地喊出我的名字,想把饿狼引到我身边。我恨她很久,我们并非一母所生,可我待她如亲姊,她为了逃命出卖了我。可现在,我有些释怀。人在绝望中,会抓住一切可以逃生的机会,哪怕是出卖最亲近的人,哪怕手里抓住的只是浮萍。
“是在这里吧?”我拔出发簪,刺向他心脉。他皮糙肉厚,发簪伤害不了他多少,可他中过我一箭,旧伤加新伤,他胸前的血如翻涌的泉水,浸湿我的手,一转攻势。
上次没有一箭射死他,是我箭术差劲,这次能近身攻击,我要慢慢折磨他。
“贱人,杀人要偿命的!”他捂住胸口,因为极度恐惧,满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死人不会说话。”我拔出发簪,将发簪插在他右眼上,带出珍珠一样的晶白物体。
他疼得发出杀猪叫,两只手都堵不住翻涌而出的血,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一咕噜跪在地上,“姑奶奶,小的错了,小的有眼无珠,白活二十五年。小的家当有一千两,都给姑奶奶,姑奶奶当用这一千两买小的一条狗命可以吗?”
我的声音很冷:“你的家当,有多少是你赚的?在哪里抢的?”
他看我,跟见了鬼一样,脸白得和厉鬼索命般,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惨兮兮望着我:“未央宫……”
他连欺瞒都不愿,我更难过,“哪一天你死无全尸的话,不无辜。”
听到这一句话,他的心里防线崩溃,下边的衣裳都湿了,一股骚臭味。也不管我是否会扎死他,放开嗓子,以杀猪般的惨叫吼着:“杀人灭口啦!救命!”
杀猪叫很快引来巡逻的金吾卫,马蹄声劲,趁他们还没有到达,我扔掉簪子,手在墙上抹了两把,算简单洗手。
他还在喊:“杀人啊!救我!”
在金吾卫下马的那一刻,我弄乱发髻,扯送衣襟,简单布置现场。光线被人影遮挡的瞬间,我的眼泪便落下,哭哭啼啼的。
“何事喧哗……亲爹啊,好多血!”来人是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子,身上的盔甲发出银光。他拔出刀:“怎么回事啊?光天……宵禁了还在这里瞎搞,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人,她是恶鬼啊!看小的有身家,用美人计把小的引到角落,就要谋财害命,大人看在公子茂的面上,为小的做主啊!”
恶人先告状,一贯的流程,我不与他争辩,只默默抹眼泪。他告状不忘搬出公子茂,想来是知道曲沃大小官吏都要买公子茂面子,老手了,不知道祸害了人。
“都没调查清楚,少提公子茂。”他嘟囔着,等火折子亮些了,他看清他身上的血和地上的“珍珠”,吓得大气不敢喘,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看了看体型是我三倍的胖男子,又看了看瘦弱的我,“姑娘厉害啊。”
“什么公子茂?”又来了一个金吾卫,长者胡子,老气横秋的模样。
“小的给公子茂做事的,今天带了碎银上街采买,被这女人哄骗到角落,欲谋财害命,大人为我做主啊!”他受重伤了还能三个响亮的头,我服气。
“公子茂……”胡子男呢喃着,他捋胡须,眼里满是算计,盯着我的时候带着点怜悯。“不管谁对谁错,你这女子也敢惹公子茂的人。小宇,往她脸使劲招呼,不见血不准停手。”
基层的官吏都这般捧高踩低,把人往绝路逼,曹国根基都烂了。
公子安说:“大厦将倾,何不颠覆?”
便把它推倒吧,从高楼处。
少年摇头:“师父不行,我看着男子像个恶霸,肯定是他先招惹这姑娘的。”
我偏过头看他,少年有着清俊的相貌,一双眼睛还是清澈的,希望之光。
“蠢材!”胡子男重重拍他脑袋:“那姑娘把人眼珠子活活挖下来,能是个简单的人吗?他胸前都被掏出一个洞,怎么看她才是个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