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距离斯年第一次来麒麟名车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如果从她和云城第一次见面开始算，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已经延续了八年。
八年，他们都没有能改变故事本来的走线，到最后竟还是个be的结局。
“欢迎光临。”照例还是个穿制服的都市丽人。
“你好，我找云总监。”斯年这一次开门见山。
“啊，好的小姐，我帮您看一下，云总监是不是在忙……”
“年姐？”一个声音在侧后方响起，斯年回过头去，果然是高晏。
“高晏，城哥在吗？”
“怎么回事，见面就城哥城哥的，我不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嘛，你就一句话都不想和我多说？来，帮这位小姐倒一杯柠檬水。”高晏指挥前台小姐。
“好的高经理。”
“怎么着，找城哥有事啊？你身上背的什么？”高晏拉着斯年坐到沙发上。
“大提琴，我是找他有事。”
“那你得等会，他外出了，估计没那么快回来。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没事儿，我在这慢慢等，我刚好今天没什么事。”
高晏见斯年今天穿了件白衬衫搭配灰色格子百褶短裙，齐刘海乖甜，俨然一个青春文艺少女，跟她平时的御姐形象完全不符，他不禁有点好奇她今天是要干嘛。
“高晏，那个，城嫂还在这儿上班吗？”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她不想她和邹颖歆在这发生冲突，虽然她恨不得生撕了她，但，她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什么城嫂？”
“我是说，邹颖歆。”
“邹颖歆？她两年前就辞职了，走的时候也没跟大家打招呼，没人知道她去了哪。你管她叫城嫂？你是说她和城哥？”高晏震惊地瞪大了眼。
“难道不是？”斯年也震惊地瞪大了眼。
“当然不是！我天天和城哥在一块儿我会不知道！城哥心里一直就只有你一个人！”
“他们俩没结婚？”
“结个屁的婚！我后来听人家说邹颖歆原来的男朋友都非富即贵，她怎么可能把一辈子搭在城哥身上！当然了，我没有说城哥不好的意思啊，反正他们俩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好吗！”
斯年的手一直无意识地用力捻着裙子上的纹路，她脑子里不停地轰鸣着，甚至后来她几乎已经完全听不清高晏在说什么了。
八年以来她和云城相处的片段在脑子里过电影一般播放着，每个细节都无不流露着他对她毫无保留的、真诚纯粹的爱意。
他履行了他对她全部的承诺，只爱她一人，永远不娶别人，就算她结婚了，只要她愿意，他也可以给她当一辈子的情人……
不知不觉中，斯年已经泪流满面，她想不通她有什么好，值得他如此倾心相待。从认识她开始，他就一直在受伤害，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甚至于，他很可能会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便如此，他也打算一直这样爱下去吗？
多年之前，他曾对她说，“年年，你城哥也是人，他的心也是会痛的，你不要一直往一个地方刺，可以吗？”
那现在呢，他已经痛到麻木了吗？
在高晏的喋喋不休中，云城终于从外面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衬衫搭配灰色西裤，扎着一条同色系条纹领带，看着倒和斯年今天的装扮很配。
他好像很疲惫，一边走，一边松了松领带，并没有一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她。
“城哥！”高晏大声喊了他一声，斯年立刻别过头去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再回过头来时，她已经满面甜美的笑容。
云城似乎没想到她会来这里找他，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大踏步朝他们走来。
“年年？你怎么来了？”云城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瞧了高晏一眼。
斯年不禁失笑，这家伙也学坏了。
“那什么年姐，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啊，改天我请你吃饭。”高晏会意，一阵烟似的跑了。
“一直说和你一起切磋一下那首《莫扎特第40号交响曲》嘛，今天刚好有时间，你能请会儿假吗？”斯年期待地看着他。
“莫扎特？哦你是说那个《不想长大》对吧？”云城大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就像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在小区楼下相遇时候的那样，浑厚的男人味夹杂着清爽的少年感，野性中掺杂着质朴，这么多年，他还保留着当年最让她心动的那一抹纯粹。
“对，就是那个，你现在请假，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他向来不质疑她的话，只要她提，只要他能，一般情况下他都会顺着她。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穿成这样？”斯年对于他对自己的忽视很不满。
“挺好看的，让我想起你上高中时候的样子了。”他笑。
“我还跟那时候一样吗？”斯年今天穿这套衣服就是想以他最初认识她的样子和他告别，为此，她还特地剪了个齐刘海。
“我看看啊。”
云城用两只手遮住她的脸，只留下眼睛的部分，“不太一样。”，他直言。
“喂，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老了呗！”
“不是老了，是不一样了，那时候的你的眼神还要更桀骜不驯一些，更厌世一些，现在嘛，温和多了。”
“幸亏你没说慈祥多了，好啦，快去请假！我们还得先去你家取二胡呢！”
斯年带他来到n市音乐厅，上回他们一起听交响音乐会的地方。她特地托朋友帮她租了个没有演出的小排练室，排练室有一种时光静止的私密感，很适合她和他不被外人打扰的最后的二人世界。
“这儿真好。”云城放下二胡，四下看了看，感慨道。
“怎么个好法？”斯年将大提琴拿了出来。
“就，挺好的，只有我们两个，但是它又不是那种让人浮想联翩的私密空间，我进来的瞬间就想到了好多个电影画面。”
“嚯，看不出啊城哥，你骨子里还这么文艺呢？”斯年勾了勾唇。
“那可不，我跟你说啊，你城哥就是命不好，不然，我说不定就是音乐学院最具才华的学生。”云城说这些话的时候豁达而开朗，一点也没有对命运的控诉和抱怨，却让斯年的心一抽，莫名地疼。
他好像一直这样，无论命运赐予他什么，他都会坦然接受并报之以歌。
云城还在四处看着，斯年的大提琴声已经开始悠扬。
“这什么曲子这么好听？”
“周董的《不能说的秘密》看过吗？”斯年一边拉，一边回他的话。
“看过啊。”
“你仔细听，这不就是那首穿越的曲子？”斯年沉浸在乐曲中，她越拉越快，仿佛也想像电影里那样，通过这样的方式回到过去。
如果一切真的可以再重来一次，她不会和他分开那么多年，她一定会用尽全力对他好，没有误会，没有伤害，没有对这傻x的命运无奈的迎合。
云城默默地拿起了他的二胡，虽然他看不懂五线谱，但只听了一遍，他就凭着天生的乐感跟上了她的节奏。
大提琴和二胡都是比较适合演奏悲伤的乐器，西乐和民乐的碰撞，乍一听违和感还挺强的，可听习惯了的话，就很特别，很引人入胜。
“你也太厉害了吧？没谱子也能和到这种程度？”斯年赞叹。
“我早说了，我是有天赋的嘛！”云城笑。
“不过这首《不想长大》我还是给你准备了简谱的。”斯年把谱子从包里拿出来放到他面前的谱架上。
“我看看。”
“不过，你能看懂简谱吗？”斯年担忧地问。
“不必担心，很能！”云城斜睨了她一眼，“我看看你那个，是五线谱？”
“是。”
“你看，咱俩这连用的谱子都不一样,却能演奏同一首乐曲，是不是挺奇妙的？”云城眨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斯年总感觉今天的云城有点反常，好像他已经知道了她今天来找他的目的了似的，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cuz,thisistruelove”
“ok,toourtruelove”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不再说话，只是认真地把《莫扎特第40号交响曲》演奏了一遍，然后他们又演奏了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第二圆舞曲》。
其实，在云城看不到地方，一直有一架摄像机在记录着他们之间互动的点点滴滴，斯年想自私地留下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光的影像，等将来她被这命运痛吻的时候再拿出来慢慢品味。
那时候，和他有关的回忆将是她的糖，可以冲淡她遇到的所有苦。
曲子演奏完毕，斯年和他直接躺在了排练室的地板上。光线从被风吹动的白色窗帘缝隙偷偷地溜进来，在他们的脸上散射成一道光亮。
许久，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感受这时光流淌、消逝并永不能重来的缺憾。
“阿城，我明天就出发去非洲了。”
“嗯。”
她们一起看着头顶的复古吊灯，谁也没有转过头来看对方。
“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我就会回来和薛朗谦完婚。”
“嗯。”
“你会怪我，怨恨我吗？”
“不会。”
云城的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到地板上，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破碎声。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也考虑一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好好过完下半辈子吧，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耽误整个人生。阿城，单斯年没有那么好，她不值得。”斯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难过到身体轻颤。
然后，她就感受到了他凑到了她身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们仍旧没有对视。
“傻瓜，城哥不是早都结婚了吗？儿子都那么大了。”
这句话让斯年破了防，她一下转过头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大哭起来。
“别哭，城哥过得挺好的，你不必为我担心，你只要自己好好的就行。我能感觉到薛朗谦是真的挺喜欢你的，只要你也对人家稍微付出几分真心，你们的日子应该会过得挺不错的。答应我，回头别跟人家犯浑，别把你对城哥的那一套用到人家身上。他是个年纪轻轻就掌握家族生意的人，能力不强，手段不硬，心思不深，他得不到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这样的人，脾气坏点，性格强势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千万别跟人家硬杠，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你那个爸妈，想必你们真发生了什么矛盾，他们也未必会站在你这边，到时候你就真的孤立无援了。所以，你一定要抓住薛朗谦的喜欢，别让自己陷入那个境地，记住了吗？”
云城细细的嘱咐着，就好像他真的是她的哥哥，在为她一辈子的幸福操着心。
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她肯定会觉得此刻的他特别的虚伪，明明爱惨了怀里的女人，却还要装出一副替她打算的样子来。可这个人是云城，她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相信他对她说的每一个字里面蕴藏的真诚。
因为，这世界上就没有人比他更爱她，也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她过得幸福。
斯年仍是哭，她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不肯抬起来。
“年年，这次分开以后咱们就别见面了。既然答应了嫁给人家，你就要尊重人家的感受，不能再任性妄为，离经叛道。你这么聪明，城哥相信你一定可以经营好你的婚姻。我祝福你，能与那个对的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他还待再说，斯年却一个字也不想听了，她直接覆上了他的唇，堵住了所有刺心的话。
他们开始热烈地接吻，没有任何欲望的那种，只带着悲伤的，决绝的，深入骨髓的爱。
她以她十八岁时候的模样来告别她的二十六岁，同时告别的，还有她美丽而疼痛的青春，以及一生不敢相忘的躲在时光里的影子爱人。
“再见，云城。”
“再见，斯年。”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们把这几句话都藏在了炽热的吻里，并没有说出口。
可是他们都知道，他们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