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斯年心里惴惴地躲到楼梯间去给云城打电话。
可仍旧是打不通。
挂断转身,遇上的却是薛朗谦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怎么,被你的阿城抛弃了?”
斯年不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她遇见他的次数不多,可每一次,他必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她厌恶极了他那种仿佛把世间万物都攥于掌心的戏谑感。
薛朗谦也看着她。穿着白色仙裙的她肌肤白皙,身姿曼妙,体态轻盈,美如月下芙蓉,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他三十二岁了,早就过了为了个姑娘不顾一切的年龄,可遇到她之后,他就仿佛回到了二十岁时的荒唐岁月,一颗心开始躁动不安,患得患失。
而此刻的她,轻轻抿着唇,一双黑眸似嗔似喜,似怒似怨,他没控制冲动突然一步向前,将她逼入了墙角。
“薛朗谦!你疯了!”
斯年慌乱至极,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可他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的了。”他越靠越近,他身上混合着烟草味的冥府之路的味道越来越重,斯年厌恶地别开了脸。
“你再无礼,我就报警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薛朗谦嘴角一丝坏笑,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唇。
她看到了他滚动的喉结。
“一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要点脸。”斯年从他的胳膊下边狼狈地逃走,还不忘回头骂他。
薛朗谦也不恼,只是笑,“你的阿城就不老吗?你不就是喜欢我们这一款吗?”
斯年匆匆离开,刚好云城的电话进来了,说是他已经到了酒店大堂了。
她赶紧跑向电梯间按了下行电梯。到了楼下,她果然看到穿着藏蓝色西装的他长身玉立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她生日会的迎宾海报。
“阿城!”斯年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她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了,眼下见他一切都好,所有的怨憎都化成了开心。
“家里出了点事,手机坏了,我又跑去买了个新的。”他笑笑,扬了扬手中的新手机。
可敏感的斯年还是看出了他的强颜欢笑。
“出了什么事?”
“不说这个了,生日快乐。”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某奢侈品牌的小盒子递给她。
斯年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对扇形的玫瑰金镶嵌贝母的耳饰。
“喜欢吗?”
“嗯,你帮我戴上?”斯年撒着娇把盒子又还给他。
“好。”
云城轻柔地帮她将原来的耳环取下来,又把他买的这一对换上去。
期间斯年一直细细地看着他,她发现他眼下都是青影,像是一夜没睡似的,看着特憔悴。
“阿城,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走,先给你过生日。”他避而不答。
斯年更加不安,可也知道他不想说的话,她是不可能知道的,索性也就不逼他了。
“怎么样,我今天漂亮吗?”她灿笑着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漂亮,我好像看到了你穿婚纱的样子,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娘子。”云城红了眼眶,可是他的嘴角仍是上翘的。
斯静的电话进来了,说是到处找不到她,让她赶紧去化妆间换第二套造型。
“你还说!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看不到我穿这条白裙的样子了!”斯年气鼓鼓。
“是我的错。”
他道歉的态度太真诚,倒让斯年不好再继续追究。她从楼梯扶手上拔下一朵白玫瑰,插在了他西装的口袋上,“这下,你看着也像新郎了!”
斯年调出相机,抓住一个路人,让她帮忙给他们拍了几张合影。
“嗯,拍的还不错,我发你。你上去找高晏他们吧,我去换装了,一会儿要记得给我鼓掌啊哥哥。”
斯年的这句哥哥叫的云城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他看着她远去的美丽背影,眼泪终于奔涌而出。
大厅里人来人往,楼梯口的生日海报上她像个真正的公主,而他却卑微而渺小,连站在这里的勇气都在一点点流失。
斯年换了那条红丝绒的裙子,头上还绑了个黑色的大蝴蝶结,不顾造型师反对,她非保留了耳朵上他送的耳饰,尽管不太搭,但她感觉很安全,好像他就站在她身边。
整个宴会厅陷入黑暗,唯留舞台上两束光。她和钢琴伴奏老师同时落指,一首唯美而浪漫的《第二圆舞曲》流淌出来,这是她特地为他挑选的曲子。
大提琴太过于悲伤,而这首曲子浪漫,华丽,比别的古典乐更适合这个场合。她总不能把全场的宾客都拉哭吧?
尤其是,这首曲子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她知道他听得懂。
云城一直都知道斯年会大提琴,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听她演奏,也是他第一次看她穿着礼服的优雅模样,他不禁看痴了。
她太美好,美好得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他可以拥有的样子。
他的思绪又开始跟着她的音乐飘飞,他想起她十八岁生日时第一次吻他,想起他们在yico的演唱会上重逢,想起他狠心开车离她远去时被撕裂的痛,想起他们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给彼此的夜晚,想起他们在音乐厅前的小广场上跳舞……
从她十八岁生日到二十四岁生日,整整六年,他知足了。
一曲完毕,现场掌声雷动,这世上美人不难得,可同时拥有美貌、才华,优渥家世的女孩子当然是珍宝中的珍宝。
很快,空气中又传来了舒伯特小夜曲的旋律,比起小提琴,斯年更喜欢这首曲子的大提琴版本,因为她觉得大提琴的音色更有夜的感觉。钢琴与大提琴相互映衬,像是在给所有人演绎一首情诗,缠绵悱恻,扣人心弦。
结束时,斯年站起来向所有宾客鞠躬致谢,可眼睛却只看向云城一人。
然后,现场灯一盏盏亮起,宾客们的思维回到了现实世界,再次享受起美食美酒来。
斯年回到化妆间,换上了最后一条黑色小礼服,化妆师将她的头发高高盘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干净利落,也更简约高级。
“小姐,这一套什么配饰都不戴最好看。”他的意思是让她把耳朵上的扇形耳饰摘下来。
“没关系,这个就戴着吧,我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斯年浅笑解释。
“哦,好吧。”
收拾妥当,斯年正要出去,单维瀚却走了进来。
“你好,我们需要单独说会儿话。”
“好的。”化妆师颔首退了出去并贴心帮他们锁好了门。
“爸。”
“我的宝贝女儿真的长大了,而且长成了爸爸理想中的样子。”单维瀚慈爱地看着斯年,满眼的骄傲神色。
斯年心里也很熨帖,仿佛这么多年心上的伤口都愈合了些。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父女还能消除隔阂,一起找回些她小时候温馨的亲子时光。
她已经很久不敢相信父亲的爱了,直至他亲口说会认真考虑她和云城的感情并主动提出让她把他也带到生日会上来,她才再次相信他也是从心里希望她幸福的,而不只是冷漠地把她当成寄托梦想和炫耀成就感的工具。
“爸,你看到云城了吗?他到了,就坐在我同学那一桌,怎么样,他挺好的吧?”
“嗯,看到了。”单维瀚应道。
“爸,那,我一会儿带着他给我叔叔姑姑们敬杯酒?”斯年试探。
“年年……我和你妈妈已经和薛家决定联姻了,一会儿,我们会宣布你和朗谦下个月订婚的消息。”
“什么?!”
单维瀚的语气很平静,可传到斯年耳朵里却不亚于惊涛骇浪,她被冲击到站立不稳。她慌乱地去扶化妆桌的桌角,不小心打翻了一瓶乳液,白色的液体飞溅,在她的黑色裙子上形成了斑斑驳驳的肮脏痕迹。
难怪薛朗谦说,过了今天,她就是他的了!
原来他在这等着她呢!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和薛朗谦订婚的!我爱的人是云城!”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爱他什么呢?爱他仗着长得好看二十几岁就敢引诱未成年的你,还是爱他穷到除了所谓的对你好什么都给不了你?”单维瀚拉过一把椅子,冷笑道。
“我爱他干净,忠诚,不会像大多数恶心的男人那样见一个爱一个,忘恩负义,始乱终弃!您私下就没查过薛朗谦吗?他这些年有过多少女人您心里没数吗?现在网上还能查到前两年有个女明星被爆出和他有个私生子的丑闻呢!”
斯年这句话明着是骂薛朗谦,暗里却字字都在抒发对父亲的不满,要不是他这么多年在家庭里的缺失,悦悦会死吗?斯静会残疾吗?她会只喜欢比她大很多的男人吗?
“那你凭什么觉得云城会是个例外呢!这么多社会新闻还没让你明白那些借着女方上位的凤凰男们才是最负心的男人吗?!”
“就凭他是云城,我相信他。”
“是吗?那你看看这个。”单维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斯年。
云城的手机!怎么会在他这!
斯年瞳孔骤缩,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锁屏密码是你的生日对吧?今天下午他开车出来和一辆阿斯顿马丁发生了刮擦,人家那车是全球限量款,漆面国内连补都补不了,你想想这得多少钱能解决?他又拿什么赔给人家?”
单维瀚顿了顿,好像是在想怎么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两方僵持不下,他倒还算聪明,给他们老板打了电话,他们老板又联系上了我,这样我们的人才过去帮他解决了这件事。然后呢,他这手机不小心就落在事故处理现场,我本来想着等他到了宴会现场亲手交给他,谁知……你自己看看吧,相册。”
单维瀚解释着,可斯年根本就没听到父亲在说些什么,因为她已经在他的相册里看到了让她叩心泣血的肮脏画面了。
画面里他和邹颖歆眼神迷离地躺在她和他在名城港湾的爱巢里那张大床上,高清相机的镜头里,她胸口的痣很性感,他腹部的毛发连成一条线向下延伸而去,最过分的是有一张邹颖歆笑着看向镜头,脸上都是白色浓稠的液体。
斯年用力捂住嘴巴,一种强烈的想吐感觉冲了上来,她跪倒在地上捧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连同眼泪和鼻涕,她吐了个昏天暗地。
这一切都太真了,根本不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含蓄,男女盖着同一条被子只露出肩膀,就被人认定成睡了,他们留下的是任何正常人看了都会心里不适的限制级影像。
而且,他们睡的还是她的床。
太脏了,实在太脏了……
斯年吐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来,但她仍旧跪在那里,任她的泪水不停流进垃圾桶里。
“年年,起来,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单维瀚扶起女儿,拉着她坐在椅子上。
斯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踉踉跄跄扑向了墙角,捡起了垃圾桶旁边的手机。
她解开密码锁,登录了自己的微信,然后把照片发给他。
【云城,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她不会相信他会背叛她做出这些龌龊的事情来,除非,他亲口承认。
可是半晌后,他还是发来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句话。
【对不起,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