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回到n市刚好是个周末，陈湘湘打来电话说她和她男朋友许家铭想请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斯年笑问：“大家都包括谁？”
湘湘立刻提高了音量，“哎呀你烦不烦，有这时间你赶紧想想咱去吃什么。”
斯年躺在云城的大腿上吃着切块的苹果，惬意到不行。
“吃什么，倒是无所谓，不过，胡杨来吗？”
“我打电话就和你商量呢，要不要叫他？”湘湘犯了难。
“叫啊，干嘛不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还挺期待小胡总的反应呢。”
“好，那你给他打电话。”湘湘说完还没等斯年答应就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好像晚一秒就烧手了似的。
“哎，你也好多年没见到胡杨了吧？”斯年抬起头，看到的是那本伟大小说的封面《项塔兰》。
秋日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她爱的男人在认真翻着一本书。这个画面很有岁月静好的味道，斯年停下讲话，打开了手机的相机。
下一秒，时光定格。
她就没见过几个比他还热爱阅读的男人，而且他看的书涉猎范围很广，家里一个到顶的大书架，每个格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他的书全然没有总裁办公室里金装典藏版的高格调，但是每一本都有他亲手翻过的痕迹。
“是好多年没见了。”他合上书，“他没回去继承家业？”
“没，现在成创一代了，你别说话啊，我给他打个电话。”
傍晚，斯年和云城如约来到湘湘请客的地方，一家海鲜火锅店。
他们到的时候，刚好赶上胡杨在店门口停车。今天的他开了辆橙红色的跑车，副驾驶款款走出一位大眼丰唇、纤腰长腿的大美人儿来。他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浮夸风格，倒是很符合他快时尚品牌创始人的身份。
呃……
他这是彻底想开了？
“城哥！”胡杨大笑着上前来拥住云城，并拍了拍他的后背，“听说你这几年一直在n市？要不怎么说还是你和年年有缘分，这几年我去香港好几回都没见着她一面，结果她一回来就和你见上了。”
“好久不见。”云城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似的，把成年人的虚伪演绎得淋漓尽致。
斯年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咱快上楼吧，湘湘他们已经到了。”
“陈湘湘今天是怎么着？晒新男朋友是吧？你们这一个个成双成对的，还非把我叫上是什么意思？”胡杨的女伴穿着恨天高跟鞋，一双腿筷子似的细，斯年走在她后面，是真的怕她一不小心摔下来砸到她身上。
“你这不也没单着嘛！”
“那肯定啊，我胡杨气势上什么时候输过！”
到了楼上，陈湘湘和许家铭已经在楼梯口迎着他们了。
因为他们俩还是学生，所以这家海鲜火锅店就挺大众的，斯年目测这里人均消费应该不超过一百。她和云城倒是无所谓，只是这胡杨金光闪闪的气质和这儿的用餐环境实在不搭，更别说他那女伴还拎着一只名贵包包。
斯年微微侧过头去，果然看见那女孩嫌恶地皱了皱眉。
大厅里人声嘈杂，三教九流都有，餐厅的服务，如果这也可以称得上服务的话，那就是翻台的时候服务人员会丝毫不顾及食客的感受，把垃圾车推过来倾倒食物，收拾餐桌。他们的手速很快，令人眼花缭乱的一顿操作之后，斯年她们终于排到了一个空桌。
待擦桌子的大姐离开时，斯年看见了桌面上残留着的一道道水痕。
陈湘湘尴尬地招呼大家坐下，“实在不好意思，这家店虽然环境看着一般，但是海鲜类的食材特别新鲜，所以在我们学校这一片还算挺火的，一座难求。”
“看出来了！怎么陈湘湘，不介绍一下？”胡杨大喇喇靠在靠背上，一副纨绔相，但是只有老天知道，他平时根本不这样。
斯年觉得好笑，在凳子底下偷偷踢了踢云城的腿。
“姐姐，你踢我干嘛？”胡杨一脸惊诧地转过头来。
呃……
斯年下意识地往桌子底下瞧了瞧，他的脚伸得太长，被她误会成云城的脚了。
“你把腿收收，碍着我了。”斯年只能掩住笑意扯谎。
“我跟大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我男朋友许家铭。”湘湘红着脸把手搭在了旁边男孩的肩膀上，“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单斯年，她男朋友云城，我发小胡杨，她女朋友……”
湘湘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这位芭比小姐了。
“章筱恩。”
“嗯，章小姐。”
湘湘每介绍一位，许家铭便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这男孩清瘦白皙，戴着眼镜，穿着蓝白条纹的粗针毛衣，一副文弱书生形象，倒是跟古典文艺的湘湘在外形上很搭。
“许家铭是吧？”胡杨站起身，伸出了手，害得人家也不得不红着脸站起了身和他握了握手。
“是。”
“陈湘湘跟我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哦，我听湘湘说过，你们两家是世交。”许家铭腼腆一笑。
“可不止如此呢，我和陈湘湘那是从小穿过一条裤衩的交情，所以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胡杨第一个饶不了你。”
“你可快拉倒吧，这还没喝酒呢你就醉了？谁跟你穿过一条裤衩！家铭你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满嘴跑火车。你们看下菜单。”陈湘湘拉着许家铭坐下，不客气地送了胡杨一个白眼。
“好啊，点菜是吧？你们这好不容易请回客，我就不客气了啊，年年，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咱俩海鲜区那边挑挑？”胡杨站起身。
“我都随意，你和章小姐看吧。”
“也行。”
胡杨伸出手，章筱恩立刻温柔乖顺地把手放到了他掌心，然后俩人就大摇大摆去海鲜区了。
“年年你和城哥也看看你们吃什么？”
“嗯，我看看。”
斯年拿过菜单，简单勾了些蔬菜和肉类，结果等到锅底都烧开了，胡杨还没有回到座位上来，她简直怀疑他是自己去海里捞去了。
陈湘湘和斯年都隐约感觉不对，然后很快，她们不详的预感就成了真。
胡杨是没有亲自去海里捕捞，他只是把人家海鲜池给清空了！
服务员们喜滋滋地端着一盘子又一盘子的龙虾，螃蟹，鲍鱼，海蛏，大花蛤，还有滚作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皮皮虾，顷刻间就把他们的桌子和推车堆满了。
斯年偷偷瞥了许家铭一眼，她发现这文弱书生脸都黑成罗汉了。
胡杨这是非要以一己之力把人家这人均100的大排档抬高到人均消费800高档海鲜酒楼啊！他这还什么和人家穿一条裤衩的青梅竹马，他这分明是想把人家的好事给搅黄啊！
人家许家铭得怎么看他们这帮没分寸的狐朋狗友啊，他们这是来吃冤大头来了吧！
“你们别说，这家海鲜是新鲜，我过去的时候这条龙虾正跳舞呢，我心想你杨哥在这儿呢，你跟谁比比划划呢，我看你下了锅还能蹦跶几下？”
胡杨大咧咧拉着章筱恩落了座，“宝贝儿，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多吃点，不够咱再点，你不用客气，陈湘湘二十四岁终于脱单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不得好好庆祝庆祝？哎对了城哥，咱俩这么多年不见了是不是得喝点？白的能喝吗？我看看他家酒单。”
“别，胡杨，我一会儿还得开车呢。”云城摆摆手。
“那年年，咱俩喝，我知道你有量。”
“我今天也不行，我一会儿吃完饭还别的事儿呢。”斯年可不想把许家铭直接弄哭。
人家一看就普通人家好孩子，哪受得了他们这帮大混子这么造啊。
“你有什么事都推了，今天这机会难得，咱必须得尽兴。服务员，来，把你们家最贵的白酒给我拿一瓶上来。”胡杨招招手。
“胡杨！”陈湘湘终于受不了了，她想揍他。
“你能不能小点声，我耳膜都快让你震碎了。怎么，你心疼钱了啊？这还没跟人家怎么着呢就学会做小贤妻了，你忘了你小时候在村口给人家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往事了啊？”
斯年悄悄别过头去看云城，她发现这家伙也在低着头极力忍笑呢，这个胡杨实在太损了。
她懒得去看这对欢喜冤家在这表演意难平，她直接给云城和她各捞了一个大闸蟹。
反正吃不完也浪费，她可不想担罪过。
“你别动，我帮你剥。”云城拿起一旁的吃蟹工具，手指灵巧地翻转，几下就帮她把螃蟹拆分成几小块，连蟹脚都用剪子齐整地剪开了。
“谢谢。”有他在，她就是个凡事都不用自己动手的娇小姐，只等着吃就行。
眼见着没人陪他喝酒，胡杨只好拉过了面色复杂的许家铭，称兄道弟地一杯一杯灌人家的酒。
待到两个人都喝得红光满面时，胡杨热切地搂住了许家铭的脖子。
“兄弟，行，算个爷们儿，我还以为你喝着喝着就得借机趴下呢。你放心，单我已经买过了，我知道你们还是学生没什么钱，况且，陈湘湘是我胡杨的发小，她终于有人要了，我啊，比谁都高兴。”
胡杨说着说着红了眼，他热烈而感性的一面再次呈现出来，毫无顾忌的。
“年年。”他又转向左边搂住斯年的肩膀。
“干嘛？”斯年嘴里咀嚼着鲜美的鲍鱼。
“你一定要幸福啊，不然你都对不起我胡杨喜欢你这五年。”
“你喝醉了话怎么这么多！你不怕你城哥就在这把你胳膊拧断啊？”斯年把他的手臂从肩膀上用力甩掉。
“城哥，你会吗？”胡杨借着酒劲儿到处发疯。
“你放心，凭你现在这身体素质，我一下子拧不断。”云城端起茶杯，遥敬了他一杯。
“我问的是，你会不会给单斯年幸福！”
“得得，胡杨，你喝多了，差不多咱撤了吧。”斯年看了眼湘湘，对方立刻会意。
他们要真在这陪他坐下去，他能聊一宿。
“城哥，我跟你说，你真得好好对年年，她这几年太不容易了。我和陈湘湘对她那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都不知道，那会儿你南下的时候，她抑郁了一个月，要不是周叔叔一家，你没准就看不到今天的单斯年了。”
云城从没有听她讲过这一段往事，他攸地抬起头看向斯年，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任何多余表情。
“他喝多了，阿城你把他扶到楼下吧，章小姐，你能开车送他不？”斯年转向章筱恩。
“没问题。”
云城把胡杨从椅子上扶了起来，他却笑嘻嘻地一步走到了陈湘湘面前，顺势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湘湘，你也是啊，一定要幸福啊。别让我担心，也别让我心疼，你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上树下河跟个男孩儿似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地闹腾了，以后你再闯祸，可没有胡杨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湘湘被他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在他怀里沉迷了片刻，到底还是抬起了头来。
她的眸子是红的，声音是带着一丝哭腔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得不行：“我知道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把胡杨塞进了车里，斯年和陈湘湘也告了别。
云城没有立刻开车回家，而是带着她沿着大学城的热闹喧嚷的街道慢慢散着步。路上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学生与他们擦肩而过，连带着她们也跟着年轻了几岁。
“刚才胡杨说的抑郁是怎么回事？”云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
“嗐，你别听胡杨瞎说，那件事跟你没关系。是我妈，她让我太窒息太绝望了。”斯年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仿佛那件事根本没有对她造成过任何伤害。
“但事情终究是因为而起。”
“不是，云城，你别什么都往你身上揽。我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太压抑了，所以才会养成我这个冷漠又古怪的性格，我还得谢谢你的出现呢，你就是来治愈我的。”
云城心疼地把她搂在了怀里，久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以后咱得给孩子一个温暖有爱的成长环境。”
斯年一下子把脑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眼睛很亮，“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云城在黑暗中红了脸。
“你都开始幻想和我有孩子了？”
“我就随便想想。”云城拉着她的手开始大踏步往车的方向走，试图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干嘛随便想想，你就大胆地想，认真地想又怎么了？本来我单斯年是没想过生孩子的，不过呢，我现在突然觉得和你有个孩子也不错，反正ta一定会既聪明又好看。而且，有你这么个情绪稳定的爸爸，ta也一定会是个暖心的宝宝。到时候，你就负责陪伴ta长大啊，陪ta读书啊，运动啊，做游戏啊……”斯年越说越开心。
“那你呢？”云城宠溺至极。
“我啊，我当然负责赚钱养家了！”
云城笑，“嗯，咱这算各司其职是吧？”
他想起今早读的那本《项塔兰》。
【每一分钟的自由，都是喜剧收场的一部短篇小说。】
这一分钟，他很快乐。
这就，足够。
斯年回到车上系好安全带，湘湘的微信进来了。
【年年，今晚我和许家铭在外面住了……】
【啊？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其实觉得你应该再争取一下胡杨的。】
【不了……我刚上网查了，章筱恩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我不想再自取其辱。年年，祝我幸福吧。】
【我比较想跟你说的是……注意安全……】
陈湘湘没有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