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斯年打电话给云城，问他今天能不能请个假陪她外出一趟。
云城自然是没什么不可，他的客户主要都是靠熟人介绍，平时工作都是在微信上展开，所以公司对业务人员的考勤管的并不严格，一切以业绩说话，而他是公司的销冠。
斯年在距斯静的美容会所一站地的地方找了个饮品店等云城来接，她点了一杯超大杯的热玫瑰牛乳茶，这家的招牌。
入秋后天气渐冷，前两天她还穿裙子露着腿，今天一降温，街上都有穿风衣的了。斯年曾一度很讨厌自己的元气少女样貌，这副皮囊让骨子里冷漠成熟的她看起来像个傻白甜。就比如此刻，穿着白衣白裤抱着杯粉色奶茶的她已经谢绝了三个试图加她微信的男人，而且对方看上去都还是学生。
斯年郁闷至极，幸好她很快就隔着玻璃窗看到了云城。
这家伙今天穿了一身黑，发型利落，耳朵上别着蓝牙耳机，整个人看上去男人味儿特别足，一点脂粉气和扭捏感都没有，直接帅到了她心底。
“阿城！”斯年推门出去，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她身后玻璃窗内刚刚要加她微信的男人们都抿紧了唇，心里泛着酸。
“想我没？”她扬着头看他。
“嗯。”云城眼睛里都是宠溺的温柔。
“我不要你说嗯。”
“想，昨天想了一宿觉都没睡好。”云城笑。
“那奖励你点甜的。”斯年坏笑。
“什么？”云城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路上都是人，这丫头要干嘛？
“你在想什么？我说的是这个！”斯年从纸袋里拿出那杯粉色的奶茶。
“只买了一杯，那你自己喝吧。”
“你是不是傻？”斯年扎破封口纸，慢慢含住吸管，然后她一边吸一边看着云城，直把他脸都看红了才作罢。
“你尝尝，甜不甜。”她把湿漉漉的吸管放到云城的唇边。
……
云城突然想起四年前她就时不时这样勾引他来着，害得他几乎夜夜难眠，看着这么乖巧甜美的女孩子，怎么就一肚子坏水呢？
“说吧，你要我陪你去哪？”云城得赶紧赶走脑子里那些旖旎的想法，不然这一天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南邬。”斯年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无奈和愁闷来，她向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可是在他面前，她只想做最真实的自己。
“南邬？出什么事了？”云城疑惑地问。
“路上跟你慢慢说，你车呢？”
“马路斜对面洗着呢，你不是爱过敏嘛，我可不得把卫生做清楚点。”
“阿城，你真好。”斯年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吻。
长大了真好，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拥抱他，亲吻他，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
“斯年？”一个深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斯年一下回过头去，是隔着车窗唤她的薛朗谦，黑色的阿尔法低调地停在路边，斯年看不清车里除了他还有些什么人，她不相信他们之间有如此妙不可言的缘分，今天的风这么大，她都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啊，薛总，这么巧？”斯年松开环着云城的手，礼貌地打招呼。
薛朗谦跳下车，整理了下裤子上的褶皱。西装革履的他站在秋风中，的确姿容清隽，一表人才。他看了看斯年，又看了看云城，嘴角微勾，神色不辨喜怒。
“怎么不叫我朗谦哥哥了？”他的声音云淡风轻，仿佛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云城垂眸看着眼前衣冠楚楚浑身都透着贵气的男人，眼底一丝落寞滑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可不敢那么没礼数了。”斯年大笑。
“不介绍一下？”薛朗谦转向云城。
这还介绍什么？想必他早就看到他们当街拥抱亲吻了吧？
“我男朋友云城，我妈朋友的儿子，薛朗谦，薛公子。”事已至此，斯年只能大方介绍。
两个男人隔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有事刚好要去趟南邬，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看看吴家那个项目？”薛朗谦问。
“啊，不……”
“斯年，你要相信，我现在是唯一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了。吴家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跟着我才能绕过那些无用的信息，帮你妈妈拿回那些钱啊。”薛朗谦打断斯年即将出口的拒绝，直接把诱饵抛给她。
他相信她会做出正确决定。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旁边的云城一眼。
“……行，我和云城刚好也要去南邬，咱们目的地见。”斯年咬咬牙，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我今天开的是商务车，咱们一块过去，刚好有些信息我可以路上和你说。”
“阿城，可以吗？”斯年转向云城。
她向来心思玲珑，又怎么会看不出自从薛朗谦的出现，他的情绪就很低落？与其让他胡乱猜测，还不如就把他带到这个圈子里来，让他自行观察判断。
“我ok。”
n市距南邬的车程不到三个小时。行车期间，薛朗谦一直在给斯年科普吴家的发家史，从家主吴巍九十年代白手起家创办吴氏集团开始，一直讲到大厦将倾。
其实这些不用他讲斯年也知道，她昨晚查吴家的资料查到凌晨两点，只不过，现在吴氏暴雷的消息还没有传遍全网，所以她看到的还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和赞歌。
薛朗谦混迹商界多年，他深藏不露，深沉内敛，但不经意间又散发着些江湖气，那是一种在染缸里浸泡出来的灰色，谁也看不出这灰色是多少种颜色调出来的。
他才三十二岁，但是气场却比快五十岁的单维瀚还足，斯年的心机和腹黑其实都像她爸，见人不语就有三分笑，但是薛朗谦不屑与此，他是直接把不好惹三个字写到了脸上。
斯年和云城和他面对面而坐，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不疾不徐，言语间流露的笃定和自信的确是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从男人的角度出发，他对云城，是绝对的碾压。
斯年不想云城心里不舒服，在听薛朗谦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悄悄勾着他的手，时不时还用指腹轻抚他掌心的茧子，她想告诉他的是，她的心一直在他这儿，跑不了。
况且，她和薛朗谦也不过是浅浅的交情，人家看在上一辈的份儿上提点她一下而已，这是人情，既然是人情就总得还，也总有还的办法。
可是眼下斯静的事儿迫在眉睫，单家就要后院起火，这么一把火过后，很多事儿都要超过她的掌控，她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吴家一直是这种高杠杆开发模式，出事儿是早晚的吧？”斯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是，南邬的项目连导火索都算不上。”
“那这么看的话，我妈这两千万是要打了水漂了。”
“那得先看斯静阿姨和杨婉菲之间的股权代持协议是否真实有效，其他的是下一步的事情。”薛朗谦道。
“杨婉菲？”云城突然插言道。
“你认识？”
“上回介绍朋友来我这买车的那个女的就叫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这个人。”云城调出微信通讯录，杨婉菲的头像是她的自拍大头照，很有风韵的一位富姐儿。
斯年想起了她们上次在麒麟名车汇见面的情景，这个杨婉菲的确很是狂妄不可一世，且看云城的目光暧昧不清的，很让人讨厌。
“薛总，你看下是这个人吗？”斯年把图片展示给薛朗谦。
薛朗谦嘴角一抽，比起薛总，他还是更喜欢她叫他朗谦哥哥。
“是她，看来这世界是个圈啊。这位杨大姐，是吴巍的小姨子，现在也就三十六七岁吧，这些年抱着吴家这棵大树应该也是没少赚钱，几年前和老公离了婚，之后身边的男人走马灯似的换，日子过得相当潇洒。”薛朗谦的话点到为止。
“说，你怎么认识她的？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斯年一听不干了，立刻攀上云城的脖子逼问他，也不管坐在对面的薛朗谦，以及他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和副驾驶位的秘书怎么想了。
虽是逼问，但是她看着云城的眼神儿不自觉就带了四五分的娇媚，从薛朗谦的视角看过去，她这更像是在撒娇。
他知道这丫头没她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天真单纯，却不知道她如此恣意妄为。她这是明摆着告诉他她有多在乎眼前这男人吧？
“她就我一客户，也是朋友介绍的。大概两年前，她在我这买了辆车，好像是三百多万付的全款。”云城耐心解释。
“但愿你没骗我。”斯年故作凶狠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可是她真正下手的力度很轻很温柔，云城不知道她这又是演得哪出戏，只好配合她咧了咧嘴。
“两年前？那不刚好是斯静阿姨投资入股的时候？”薛朗谦提醒道。
斯年也感觉这两件事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可她一时想不通其中关节，也就只好暂且放下。
薛朗谦带着斯年和云城直接来到了南邬古镇旁吴家的那块地。
项目外围上还贴着设计图，图中的别墅白墙黛瓦，飞檐斗拱，很有江南水乡中式庭院的风情。墙内的机器安静地矗立着，确实没有人在施工。
“吴家这一旦暴雷，不知道要坑多少承建商，他们都是垫款施工的，早就快承受不住了。吴家只拿出一点点自有资金出来玩，其他都靠银行贷款和预售金，预售金如果被做进利润分了，那承建商只能指望监管账户里的钱了。可是项目不封顶，吴家不能动监管账户，承建商被逼无奈只能继续填坑，填了，还有一点希望，不填，那前面投入的就真的是沉没成本了，比坦塔尼克号撞冰山还惨烈。”薛朗谦耐心解释道。
斯年毕竟学经济和管理出身的，他说的话，她似懂非懂倒也理解了个差不多，她越听心里越冷，总感觉这事儿要完。
斯静外部融进来的一千二百万，有的是跟投资，有的算是高利借款，这要是这笔钱回不来，斯静麻烦就大了。她连自己的身家都扔进去了，哪还有闲钱应付那些投资人？
“那银行贷款怎么办？”
“到时候把烂尾楼抵给银行呗，他们家估计早就计划跑路了，打好算盘让投资人、银行、承建商、员工和老百姓承担所有，而他们的利益共同体毫发无损继续逍遥度日。”
烟瘾袭来，斯年难受到心烦意乱。
“薛总，辛苦了，我和云城到售楼部看看去，你忙你的吧。”斯年挥手和薛朗谦告别，她知道他的时间很宝贵，自然不敢耽误。
“也好，等回去的时候我打你电话。”
“不麻烦了，我们坐高铁回。”
“行，你回头有什么需随时联系我。”薛朗谦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掐灭了烟头。
“薛总！”斯年看了眼云城，亦步亦趋跟着薛朗谦走到车边，并替他开了车门。
“怎么了？”薛朗谦诧异道，看她这样好像有什么话要单独和他说似的。
“我和云城这事儿，我家里还不知道呢，你就也当不知道，好歹帮我瞒一瞒。”斯年笑得小心翼翼。
空旷工地上的风把斯年的长发吹得凌乱，一截莹白的颈子明晃晃闯入薛朗谦的视线，再往上，是她莹润讨喜的一张小脸，她的唇明明是勾着的，可是一双眼睛却淡漠而疏离。
“所以这事儿要是被你们家里知道了，锅就得我背呗？”薛朗谦冷哼一声。
“不敢不敢。”斯年陪着笑。
薛朗谦没再说话，而是直接上了车关上车门，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后方一片尘土飞扬。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斯年又像个挂件一样坠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陈秘书，你帮我个忙。”
“薛总您说。”
“帮我查一下这个麒麟名车汇的云城。”
“好的薛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