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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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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朗谦看上去既没有胡杨令人灼目的少年美貌也没有云城清扬利落的男子气概,但他倒也有他独特的一种成熟气场。

    他的目光仿佛有种洞察人心的力量,斯年只是短暂地与他对视了一下,就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好像她已经变成了盘子里的一块肉,只有任他切割吞入腹中的份儿了。

    斯年眯了眯眸子,突然想起她上高中的时候,还给他发过微信让他帮忙去看看单维瀚来着。那次之后,她就没再搭理过他,后来,她去了香港,换了手机和微信,两人也就彻底断了联系。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竟是薛海滨的亲侄子,薛氏集团的产业涉及地产、金融、酒店、物流等多个领域。薛家之于n市,就相当于胡家之于松城,如此这般,这薛海滨又何必在窝在小小的瀚海?

    斯年压下心中疑惑,不再去听他们的寒暄之词,她悄悄坐回座位将自己藏到了树影中,这么大半天,她还没吃一口东西,早饿得不行了。

    厨师新上了道松茸鸡汤,味道很鲜,她忍不住低头喝了大半盅。可她喝着喝着,鼻腔里就传来了一阵木质焚香的味道,原是薛朗谦被田蓉安排坐到了她旁边的空座上。

    斯年认出了这款香水,阿蒂仙的的冥府之路。她心下一紧,但是并没有抬起头来。她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就等着第二天找周雷入职了,其他的话题她作为晚辈,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至于薛朗谦,她更是没兴趣也不想沾染。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想放过她。

    “斯年?”他的声音厚重低沉,成熟诱惑。他比她大八岁,如今也早过了而立之年了。

    斯年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心想她要怎么才能装作不认识他。

    “你好我是单斯年,你是?”终是逃不过,她只能面对。

    “我不是你朗谦哥哥吗?”薛朗谦微微靠近她,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斯年手里的骨瓷汤匙微微一顿,直接磕到了汤盅的边缘,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啊,是朗谦哥哥啊,失礼失礼,几年没见你变化挺大的,我实在没认出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斯年努力弯起眼睛,尽量弱化自己眼神里的攻击性。

    “若我非要跟你一般见识呢?”薛朗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我也没办法啊,以死谢罪我也舍不得我这条小命啊,只能委屈你堵堵心了。”这话说完斯年就后悔了,她何必在他面前锋芒毕露,明明她向来在除了云城之外的人面前都是单纯无害的。

    但是话已出口,她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薛朗谦冷笑一声不再接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忽地一下,继而就是斯年魂牵梦绕的味道。

    她这两天正戒烟戒的难受,他就又跑她面前勾她来了。

    他们开始谈论薛家的死对头吴家在南邬拿的那块地,文艺别墅小镇的项目最终变成了烂尾工程,二十几个亿的钱扔进了泥坑里,不仅没听到一声响儿,还崩了一身泥点子。

    据说吴家的关系网,或亲或疏的亲戚朋友,都跟着折了不少钱进去。吴家现在还捂着消息,但是想必也捂不了多久了,到时候n市可要热闹了。

    薛朗谦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被树枝的阴影挡住,斯年视角里的他,阴翳凉薄还深不可测,像一条暗夜里的眼镜蛇。他是她见过的名字和真人最违和的一个人。

    名字是白月光,真人是黑洞。

    斯年对房地产不感兴趣,她听得无聊,便拿出手机给云城发微信。

    【晚上吃了什么,记得要吃点补的哦。】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对方在输入,可是输入了半天,她也没见他发出来。

    【嗯?】她继续撩拨。

    【你哥在你心里有那么虚?】云城咬牙切齿,她是不是忘了刚刚的三天他们是怎么度过的?

    【可是我虚,我在拼命喝汤补水……】

    这!说的什么话!云城的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红若云霞,同时,他嘴角的笑就没有从脸上消失过。

    斯年心想她完了,这才刚刚和他分开她就又想他了。

    在别人眼中,或许他是完全衬不上她的,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她喜欢的就是他对她事事有回应的安全感,这个安全感和钱没关系,她从小就没缺过钱,所以她从不慕强。

    她慕的是那个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的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她贪恋他的纯粹和深情,仅此而已。

    至于钱,她可以自己赚。

    她心里想了太多也装了太多,未来的五年该怎么走,她早在脑海里规划了个差不多,她相信她可以用她的智慧为她们的爱情撑起一把伞。

    “什么事这么开心?”

    薛朗谦突然在她耳边幽幽地说。

    斯年立刻将手机锁了屏,然后浑身戒备地看着他。

    “看在你叫我朗谦哥哥的份儿上,我不妨卖个消息给你。”薛朗谦顿了顿,似乎在等斯年的回答。

    “买不起。”

    “事关你母亲斯静。”他仍卖着关子,不痛不快的。

    斯年平生最讨厌他这种自负、控制欲强的有钱男人,她烦躁得想逃。

    可她刚光着的两只脚|交叠在一起,这会儿怎么也找不到另一只拖鞋了。

    寻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只鞋子正被他的鞋勾着。

    她黝黑水润的眸子立刻变得深邃。

    大人们喝多了酒,这会儿聊得正开心,他们俩的座位在边缘,刚好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

    “你放开!”

    “你母亲非法融资了两千万,全砸到吴家那个烂尾工程里去了。”他轻声说,却每个字都是淬着毒的刀,泛着冷光。

    “什么?!”

    距离斯年上一次见到斯静,已经时隔四年。上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在高考的考场外,大热的天儿,她坐着轮椅还为她穿了身绛紫色的旗袍,祝她高考旗开得胜。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承认,斯静得算得上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对孩子用了心的母亲,只可惜,她的心包裹得太紧了,箍得她喘不过气来,逼得她只能逃走。

    斯静和单维瀚,其实算不得什么顶坏的人,也算不得什么顶坏的父母,所以斯年没办法真的恨他们,她只是忘不了妹妹的死,想用互相折磨的方式让大家都过得痛苦点。

    大家都过得不好,她的灵魂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斯静回n市之后就开了家美容会所,平时招待的都是有钱的小姐和太太。她在阔太圈里舔了这么多年,总算也舔了点资源回来。

    会所是轻奢风格的装修,连前台的小姐的制服都格外高级。

    “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斯静。”斯年淡淡地说。

    “找我们斯总?那您稍等一下。”前台小姐拿出手机拨通了斯静的电话,“斯总,这边有位小姐找你,哦小姐您贵姓?”

    “我姓单。”

    只这三个字,电话就被挂断,不一会儿,斯静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走了出来。

    她装了义肢。

    “年年!”斯静扑上来抱住斯年,哭声呜呜咽咽,听得人很不落忍。

    斯年红了眼圈,五年了,她终于又见到了站起来了的妈妈,她不是草木,她的心也是软的。

    只是,她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她的软弱。所以,她哭的的时候,她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连一个肢体上的回应都没给她。

    “年年,妈妈好想你啊。”斯静哭诉着。

    前台小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位是她们斯总的女儿。她马上回过身去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斯年,示意她帮妈妈擦擦眼泪。

    还挺机灵。

    斯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接过纸巾帮斯静擦了擦眼泪,今天她过来的时间早,店里还没有来客人。

    “年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斯静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和女儿有关的一切。

    “回来好几天了。”

    “那你住哪里啊?”

    “住我爸那呗。”

    空气里是半晌尴尬的安静。斯年知道斯静意难平,她肯定在想,她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了,到最终,孩子却被那个什么都没管过的不负责任的父亲勾去了。

    白眼狼果然只能生出白眼狼。

    斯年却懒得去理会她怎么想,她率先打破沉默,“妈,我有话跟你说,咱们到你办公室谈谈吧。”

    斯静的办公室很幽静和私密,很适合母女之间的密谈。

    “你是不是投了两千万到吴家在南邬的项目上?”斯年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斯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有些得意神色。

    斯年明白了,她这是还没有得到吴家暴雷的消息。学人家做生意搞投资,却连消息都这么闭塞,斯年是真的不明白她这个妈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你说她傻吧,她有她的智商情商和处世之道,可你要说她聪明吧,蠢事她是一件都没少做。

    “吴家的资金链断了,南邬的项目要烂尾。”斯年的声音冰冷无情,没有一丝怜悯。

    “什么?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昨天还和你杨阿姨喝下午茶了!”

    “杨阿姨是谁?”

    “吴氏集团大老板的小姨子,南邬这个项目她也投了钱进去的,要是真有问题,她昨天会那么气定神闲?年年你不懂,吴家这个项目是依托南邬古镇开发的,南邬古镇是什么,那是国内目前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原生态风情的小镇,你知道乌镇和西塘吧,我跟你说,接下来再提到古镇,人们可就不一定第一时间想到它们了。这是政府资源倾斜的大项目,不然你以为什么吴家花那么大代价拿下古建筑群旁边那块地?这以后发展好了,咱就发了!”

    斯静越说越兴奋,斯年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江南一片新的繁华。

    “妈,消息是薛朗谦给我的,应该没有错。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两千万有多少是你的,你当初融资的时候又是怎么和投资人说的,是借款还是共同投资,或者是你承诺了他们一些别的什么?”

    “薛朗谦?你们一直还有联系?”

    “没!这个不是现在的重点好吗?当务之急,是你要认清现实,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将可能造成的损失和伤害降到最低。”斯年抓住斯静的手腕,恨铁不成钢地低吼到。

    “吴家,也会资金断裂?他们可是n市的半边天啊!”斯静脸色苍白,仍旧不敢相信似的。

    “两千万里有多少是你的?”

    “大概八百万吧。”

    “那其他的呢?”

    “其他都是我那些朋友的,有人出五百,有人出两百,大家凑出来的。”

    “她们为什么要通过你把钱投出去?”

    “因为……因为她们都和你杨阿姨不熟嘛,我算是她们的渠道。我的钱也不是直接进吴家的公账,而是先进你杨阿姨的私人账户,由她代持股份,等将来这……”

    “那你跟其他人是怎么算的?”斯年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美梦。

    “那我总不能让她们也占原始股吧?不过,投资的时候你杨阿姨说了,她是跟我关系好才让一点股份给我的,不然她自己都要吃掉的。她跟我说哪天我后悔了,她可以立刻退给我。”斯静低声说道。

    斯年气得脑仁疼,半天都没说话,她妈没有投资的脑子,就简简单单活着不好吗?再不济她哪怕把心思都花在单维瀚身上也行,她让人家时雨钻了十几年的空子,现在连孩子都搞出来了,这个孩子值多少钱,她怎么不算算?

    “妈,你现在就去杨家探探口风。我要去趟南邬,我得确定下,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薛家故意放出不实消息来打压吴家的。”斯年站起身。

    “我怎么探?”

    “你就说你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回来了,说是要结婚,可对方是个穷小子一分钱都没有,所有东西都要你置办。说我没跟你商量就交了某套别墅的定金,就等你付款呢。你这急用钱,只能先撤出来。”

    “她会信?”斯静终于有些慌了。

    “你管她信不信,你主要看看她会不会像她说的那么痛快把钱退给你。不过我觉得大概率没戏,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妈这事儿要是真的,我得告诉我爸。”斯年实话实说。

    “什么?”

    “你们两个还没离婚呢,你所有的行为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爸在这些事情上肯定比你想得周全点,况且瀚海有专业的法务人员。”

    “那万一……钱退不回来了呢。”

    “那你就去南邬捡个烂尾的别墅住呗,反正你是股东之一。”斯年讥诮。

    “年年,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气我了?”斯静又哭了。

    “嗯,你就保持这个状态去杨家吧,正好。”斯年拎起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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