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都记起来了
我跳下床,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走,刚走两步,桂花糕从外面推门进来了,见我光着脚丫子,急忙放下手中碗,惊呼一声。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去床上躺下来,一会儿又该着凉了。”
“桂花糕,他在哪里?”我置若罔闻,一心只想见秦临渊。
“刚刚有人来府里拜访,大少爷刚下去,一会儿就过来了。小姐,奴婢帮你把鞋先穿上,你就坐这里等着,大少爷一会儿就过来了。”
桂花糕一把扶住我的手臂,想哄我回床上躺着,我的眼眶顿时红了,回头看着她,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小姐,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别怕,那些都是假的,奴婢和大少爷都会陪着小姐的。”
我一声不吭,反抓住她的双手,眼泪不停往下落。
那年她也才五岁,我和她一点一点地将熟悉的人从废墟中挖了出来,我们很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才挖出我爹半个身子。
出事那夜正值中秋之夜,父亲心系陆叔叔和前方将士,只是和家人简单的过了一个中秋节,用过晚膳后,我忽然想吃桂花糕了。
常去的那家卖桂花糕的店铺就在楚府对面的大街上,站在大门口,就能望见那家店,还能见不少人在排队买桂花糕。
桂花糕刚得了赏钱,正高兴着,就自告奋勇替我跑腿,不过隔了一条街,街上又有人巡逻,我就让她去了。
当时我正靠在母亲怀里,听她和父亲说话,正说着,就有仆人冲了进来,身上还有血迹,边跑边喊,“北狄人杀过来了。”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这些北狄人仿佛从天而降,大街小巷都是他们的欢呼声,铁蹄所经之处,鲜血溅了一地。
我来不及担心桂花糕,就被母亲塞进了一个平日里用来养荷花水缸里,刚好前阵子水缸被我砸了一个缺口,母亲索性让人把荷花被铲了,担心我掉进去,又用木盖子盖上,放置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母亲将我塞进去后,示意我不要出声,用沾满鲜血的手摸了一下我的脸,眼神中有决绝之意,我咬着牙,默默流泪,拼命拽着她的手不肯撒手,直到母亲依依不舍地掰开我的手,用木盖子遮住所有的血雨腥风。
冲天大火点亮了青州的半个夜空,火舌子舔着房屋,将我熟悉的一切一点一点吞噬。
倾盆大雨降临时,火舌子已借着秋风,吞噬完最后一丝回忆,消失在天地间之间。
那夜月色惨淡,乌鸦凄凉的叫声在夜空盘旋,久久不散。
秦临渊进来时,我正抱着桂花糕,二人哭得不能自已,他见我光着脚站在地上,一把抱起了我。
他将我重新塞回被褥里,替我擦眼泪后,捧着我的脸,低声说道,“乖,别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
换作平日,我定会破涕而笑,可此时,我只是揪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喊了一句,“衍哥哥。”
捧着我脸的手明显有一丝停滞,震惊之余,他微叹一声,将我带入怀里,一只手不停地揉着我的脑袋。
“别怕,都过去了,我们很快就会替他们报仇了,还我爹和楚叔叔他们一个清白。”
我小声啜泣,“衍哥哥,若不是你,我只怕早就……”
“胡说,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当年北狄人入关后,兵分三路,一路去了陆府,第二路去了楚府,我爹当时下落不明,青州又有人跟北狄勾结,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而我爹出战前留下的亲信被第三路人马拖住了,以至于当时,无人前来支援。是桂花糕找人去陆府求救时,姑姑才知道楚府也遭人暗算了,只是我们去得太晚了。”
我摇摇头,北狄人出了名的凶残,又瑕疵必报,陆叔叔是大盛的将领,镇守边关多年,斩杀敌军无数,北狄人早就怀恨在心。当时的陆府只怕是自顾不暇,他和陆姑姑能脱身,就已是万幸了。
秦临渊细细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和姑姑带人赶去时,她正带着桂花糕将楚叔叔一点一点从废墟中挖出来,十个指甲脱落了大半,血肉和黑泥混合在一起,曾经牵着他的小手已经遍布伤口,灵动的双眼没了往日的光辉,小脸上的神情也是木木的。
她见他来了后,不哭也不闹,只是对他说了一句,“嘘,衍哥哥,别说话,他们都睡着了。”
从此,她忘了所有一切,也包括他。
那些深仇大恨,已经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看着她无忧无虑的长大,是他唯一的慰籍。
这些年,他们收集证据,布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帮他们沉冤昭雪。
秦临渊和我说了很多话,其中有很多我们共同的回忆,那些曾经被我忘记的一切,再次被他说出来时,那种久违的熟悉感,缠绕在我的心头,久久不能平息。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秦临渊仍旧忙得脚不沾地,这一回,我不再闹着要出府了,而是乖乖躲在屋子里临帖和看书。
我不再排斥临帖和念书了,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
犹记得我五岁那年,他带我去放风筝,那时的他,清冷的模样有了雏形,不少小姐借机和他说话,那些小姐每每见了他,不是吟诗就是作画,我恼她们分去了他的注意力,却又愿坏了规矩,于是气嘟嘟地对他说,长大以后,我要当天下第一才女。
这因为吃醋而起的念头,却被他记在了心底,此后的十三年,纵然我忘了,他仍旧监督着我。
呃!没事少发誓,否则后果自负!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这几日,秦临渊只要得空了,就来我的院子里,每每都会提到那句,“楚楚,你好狠心,居然还把我给忘了!”
他那委屈又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我再也无法将那个清冷的秦临渊联想在一块。
救命!我成了抛弃未婚夫的渣女!
这是报应么?
背着渣女的包袱,我成了从前的秦临渊,每日对他嘘寒问暖,还给他熬鸡汤,只是这种情形不过维持了三日,我就原形毕露了。
别问,问就是我犯懒了!
我在琼姨的鼓励(诱拐)下,又开始写话本子了。
琼姨,秦临渊的亲姑姑,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漂亮姑姑,此时正跟我一块写话本子。
“楚楚,你这文太清水了。”琼姨拿着我的稿子看了几页,连连摇头。
“琼姨,我当初答应衍哥哥不写话本子了,清水就清水吧,小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