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憨货互啄
我战战兢兢往后退，换上讨好的笑容，生怕我爹手里的鸡毛掸子不小心抽到我身上。
随着咯吱一声开门的声音，北风卷着雪漫了进来。
我爹把鸡毛掸子藏到了身后，我往秦临渊的身上扑了上去。
“秦临渊，爹要打我。”
甭管有理无理，先告状再说。
我躲在秦临渊的身后，露出一个脑袋，用手指着我爹，我爹早已悄悄将鸡毛掸子塞回了书架上。
“渊儿，你来了。”
“嗯，爹，我来送楚楚回去。”
秦临渊握着我的手，我悄悄冲我爹做了个鬼脸，气得我爹吹胡子瞪眼的。
天又开始下雪了，下人们刚扫干净的小道上又重新铺上了一层的雪，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道路两边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雪人，在风雪中矗立着，给原本苍凉的大地添了许生气。
“陈旭想去查糖炒栗子。”
秦临渊忽而停了下来，情绪不明，我硬着头皮勉强对上他的视线。
“这事不能怪我。”
我看了一眼身后的桂花糕，桂花糕如临大敌，缩着脖子，比我还怂。
“不是奴婢的主意。”她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后，又低下了头。
“憨货互啄。”
我和桂花糕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不做声了，默认自己是憨货。
“这事爹也有份。”我决定把我那个不靠谱的爹供出来。
“嗯，还替你隐瞒了这么多年。”秦临渊低头看着我，轻勾唇。
我的脑子宕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了。
李寡妇的事，只怕是秦临渊做的局。
我那可怜的爹，至今还以为是李寡妇误会了他。
我想了想，决定回头在琼姨面前替我爹多说几句好话，我的良心兴许会好受一些。
“你可知那家书斋的幕后老板是谁？是爹。”
我和我的小伙伴桂花糕惊呆了。
我爹居然是那个黑心又丧心病狂的幕后老板，这么多年，我写话本子挣的钱，最后都如数入了他老人家的钱袋子里。
尤其是那本《清冷夫君火辣娇妻》的话本子，他不仅私自替我改了书名，还分走了我四成。
我决定在琼姨面前尽全力抹黑我爹。
五彩斑斓的黑。
“前阵子那些来府里提亲的人，也都是爹安排的。”
父爱如山，老话诚我不欺。
我在心里再次狠狠给我爹记上了一笔。
我要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你可不可以不让陈旭查这事了？”
我鼓起莫大的勇气，揪住秦临渊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倘若被他知道了，我岂不是丢脸死了。”
“嗯？那又如何？”
秦临渊的神色冷清至极，眸光晦涩，我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帮还是见死不救。
那又如何？
被陈旭骂一顿？不会的，陈旭不会这么做。
打一顿，更不会了，他从不打女人。
“我，我，万一他也要分走我的银子怎么办？”
我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终于肯说实话了，一旁的桂花糕捂住了自己的脸。
秦临渊的神色乍然缓和了不少，一扫眼底的清冷，反握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会的。”
我豁然开朗，秦临渊比我爹靠谱多了，他说不会，就绝对不会，陈旭这事，我完全放心了。
“下不为例。”
“好，不写话本子，不去那个地方，谁去谁是小狗。”
为了表达诚意，我还特意发了个小誓。
秦临渊颇为满意，清冷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我一高兴，就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秦临渊把我送回院子后，用话本子的男狐仙勾搭美人的桥段，把我迷得晕乎乎的。
从此我变得乖巧多了，每日不临帖，也不写话本子了，脸红得似西府海棠，围着火盆，捧着话本子，透过窗子的缝隙，望着墙角的红梅发呆。
“小姐，立春还早呢。”
桂花糕伸出去在我的眼前晃了几下，我手中的话本子险些掉进火盆里。
“桂花糕，你胡说什么。”
我将话本子放到桌子上，只见桂花糕将刚折回来的几枝红梅插入了一个花瓶里，暖烘烘的屋子里，很快多了一抹冷香。
“我院子里的红梅开了。”
桂花糕看了看窗子，“今日一早开的，小姐，奴婢还以为你坐这儿这么久，是在赏梅呢。”
“我在看话本子，看话本子。”
我重新捡起桌子上的话本子，有模有样的看了起来。
这几日，外头都在传我爹羞辱李寡妇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连厨房的下人出去采办，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人认出来了。
此事，我早已找李寡妇解释过了，也不知为何，谣言反而愈演愈烈，我爹连书房也不出了，干脆睡在书房，只留了守门的小路一人在书房里伺候，。
琼姨更加不得了，把杏花酒坊的大门一关，留下一封信，伤心欲绝之下，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去了。
我搜刮了一肚子有关我爹的坏话，竟然一句也没有用上。
我爹和她的结这下彻底解不开了。
我担心我爹会想不开，更担心他久坐不良于行，于是每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风风火火地跑到他的院子里，冲着他的书房大声吼一句。
“爹爹，站起来！站起来，加把劲，站起来。”
第一日，我收到了一句，“秦楚楚，你给我等着。”
我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第二日，我收到了一个纸团，砸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捂着额头，灰溜溜走了。
第三日，一把鸡毛掸子从书房里扔了出来，扔在我的脚边。
我再也不去我爹院子里了。
我爹消停了，秦临渊却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偶尔得空了，我都会溜过去，像猫儿一样，窝在他书房那张特意为我准备的软榻上，捧着话本子，和他说几句闲话。
偶尔给他熬些汤，纵然我厨艺不佳，但他每每都会皱着眉喝完，像极了我喝药时的神态。
秦府比以往沉寂了不少，不止是秦府，整个京城仿佛都沉寂了，只有一场接一场的雪，无声下着，给京城添了许肃杀之气。
宋采薇约我去寺庙烧香时，我正摘了几枝红梅插在秦临渊书房的花瓶里。
他又有好几日不曾回府了。
我虽从不问他在做什么，但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秦府。
我也从未问过他的身世，就如他所说的，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他的话，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