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先生
呆坐许久之后，燕承志做了一个决定。
走出衙房，冷冷地扫了一眼大厅中的户部官员。
走到那两堆账本前，询问道：“哪堆是假的。”
小蓉儿指着边上那堆稍矮点的账本，“燕爷爷，这堆是假的。”
“装起来。”
燕承志此刻也没心情惊叹小丫头的神算手法了，冷声对一旁的工部官员道。
“大人，万万不可啊。”
那官员瞬间一脸悲苦，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其他官员见状都上前跪地求饶，也有几个仍然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大厅里瞬间一片哀嚎声。
程延年瞧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看来这些跪在地上的官员，没一个是干净的。
他虽不知道燕承志想做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好好协助定国公核查账目，戴罪立功。”
燕承志冷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这些熟悉的面孔，面露悲苦道。
那些官员听完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像丢失了灵魂一般。
有些已经开始抹眼泪哭泣，有些死死瞪着程延年和面前四个小丫头。
恨不得冲上去生撕了她们。
要不是她们这些账目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这么些年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前辈们也是这么教的。
何错之有。
希莲看着这些官员凶狠的眼神，害怕的躲在她姐姐希凤身后。
这些人的眼神，像逃难时那些吃人的混混一样，阴狠可怖。
小蓉儿和其他几个小姑娘也被吓到了。
她们不明白，只是将假账本分了出来。
这些穿着官服的叔叔、爷爷们，为何要跪在地上哭泣。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瞪着自己。
更不明白，为什么堂堂户部会有这么多假账。
定国公府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你们好自为之。”
燕承志背起包好账目的包裹，冷冷地朝地上的官员说道。
随后脚步艰难的出了户部，仿佛背的是一座山，背影十分落寞。
见燕承志走后，程延年来到四个小丫头边上。
“你们没错，继续核算账目即可。”
“正如你们尚书大人所说，此刻配合我核查清楚这些账目才是关键。”
“说不准你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你们所犯过错不大。”
“以陛下的仁德，必然不会擅动刀兵。”
见这些官员丝毫没有办事的心思，程延年出声安慰道。
若是没有他们帮忙这几个小丫头，这些账目不知道要算多久。
况且刚才对他们说的，也不全是哄骗他们。
以现在的朝局，宣武帝不可能真的把一整个户部全部端了。
要是真的细查，大周六部估计得全军覆没。
那到时候乱套了，危害更大。
以宣武帝的脾气，估计会拿几个典型的开刀。
这些有污点的官员，虽然性命无忧，以后肯定很难再升迁。
仕途也算是走到头了。
听到程延年的话，有不少官员开始做事，也有几个仍然坐着发呆。
“你们现在辅助我这几个学生核查这些账目。”
“三天将这些账目全部核算清楚。”
见这些官员愿意做事了，程延年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小公爷，这似乎不可能吧，这么多账目就靠我们这些人。”
“对啊，小公爷，往年我们户部上下所有人一起核算，最快也得半个月。”
“三天是远远不够的，除非神仙下凡，不然绝不可能算得清楚。”
这些户部官员听到程延年的话，满脸不可置信，开始抱怨起来。
程延年抬手压了压，轻轻笑道：“那是你们没有掌握方法。”
对一旁的小蓉儿道：“蓉儿你来教教这些叔叔爷爷们。”
“小公爷，我等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小公爷未免看轻了我们。”
“女子怎么可能为师，更别说是个这么小的姑娘，小公爷莫要开玩笑。”
众人皆疑惑地看着走出来站在前面的小姑娘，仿佛被侮辱了一般。
程延年不理他们，直接坐到一旁，准备看小蓉儿的表演。
小蓉儿来到众人面前，发现自己太矮了，只能仰视自己接下来要教的学生。
轻咳了几声，后面的云娘会意，和希凤一起抬着一个案几放在小蓉儿面前。
小蓉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扶着云娘的手，笨拙地爬上了案几。
站在案几上，勉强能平视面前这些人。
户部这些官员们一脸无语的看着面前宛如过家家一样，忙碌着的小姑娘。
见他们之前分拣账本的本事，众人还是安静地期待着这小姑娘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需要各位叔叔、爷爷们帮蓉儿填表格。”
小蓉儿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展开对着面前的户部官员道。
定睛一看，上面横七竖八划着线，还有一些奇怪的字符。
只认识最后面两个清秀的小字：“合计。”
“上面是这些字符的含义，你们按照这个字符将数字替代，记在账目上。”
见面前的官员们都好奇这上面的数字，小蓉儿将宣纸背面展示，继续道。
昂着脖子，看着上面的数字：
“零同0”
“壹同1”
……
“玖同9”
“这符号，看着如此神奇，不知是何人发明的”
接着小蓉儿又将宣纸翻转过来。
“这上面的是表格，接下来我要教你们的是借贷记账法。”
小蓉儿对着宣纸，向面前的官员们讲述何谓借贷记账法。
众官员越听越心惊，开始有些不屑的官员也开始仔细听着小姑娘的讲述。
一声整个户部大厅鸦雀无声，只有一个稚嫩清脆的嗓音飘荡在其中。
不少官员开始拿起纸笔开始记录，宛如认真听课的学子。
程延年看到这一幕，一脸姨母笑地看着小蓉儿。
三年了，不愧我每日细心教导。
“丫头，这个复式记账原理又是什么？”
“姑娘，这个借贷规则能细细讲讲吗？”
“小先生，两种试算平衡的能再说说吗？前面我没听清。”
一盏茶之后，户部官员们围着小蓉儿询问着各种细节，一副十分好学的模样。
他们在听了这新的记账法之后，以往遇到的那些账目上的疑难，瞬间有了解决方案。
也不管面前这个是男是女，是小姑娘还是老者，皆虚心求教。
仿佛回到了求学时，向先生请教学问的场景。
边上的三个小姑娘皆一脸崇拜的仰视着站在案几上，正口若悬河替这位叔叔、爷爷解答疑问的小蓉儿。
幻想着有一日也能像她一样。
须臾之后，小蓉儿有些口干舌燥，准备爬下案几准备去找点水喝。
一个年轻的官员见小姑娘笨拙的模样，连忙上前将小姑娘抱下案几。
“小先生，小心。”
“谢谢哥哥。”
小蓉儿见被自己刚教的学生抱着，有些脸红，别扭道。
“丫头，喝点水，里面放了糖。”
头发花白的老者端来一碗茶水递给小蓉儿，像哄家中的小孙女一样。
看着乖巧地喝着茶水的小蓉儿，那可爱的小模样，真是令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