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感悟
人们习惯了黑夜,也就习惯了黑暗;面对黑夜,多数人选择星空,但有的人则不同,面对黑暗,选择了等待光明。
人的一生,或驰骋于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或荡漾于平静安详的小小池塘。每天,是自寻烦恼,还是创造快乐,人与人的不同,选择的方式则不同。
千百年来,人们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方式,爱情、婚姻、家庭、孩子、事业与工作,人与人的关系,甚至包括柴米油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样的生活,从出生至死亡,像所有人一样,沿着这条道走一遭;像所有动物一样,来到世上,受着生存本能的支配,遵循生存的潜在规则,履行种族赋予的责任,哇哇的来,静静的走,临了,依然未能绕出这个小圈子。
有的人,追求了一生,到头来不知追求的是什么;有的人,生来无所事事,又是如此的合理而必然;有的人,习惯生活于这样的空间里,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在同样的生活方式下,一半糊涂,一半清醒,没心没肺,选择了快乐,以至于延续了自己的生命。
这就给人们形成了一种潜在的东西,人的一生,苦尽甘来,所有的烦恼和痛苦,因为你拥有了一个幸福的目标和梦想,等待你去追求、去完成、去实现。当然,选择对了,最终的目标是幸福的,梦想如愿了,这是你生活的全部内涵;选择错了,最终的目标是痛苦的,梦想破灭了,这也是你生活的全部内涵。不过,生活的内涵不同,最终的结果不尽相同。这就要看一个人,对他生活内涵领悟的深度与广度了。
自从他的身体瘫痪后,钟穆春每每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瞅着门前的片片池塘,眺望着山顶的红叶亭,回顾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渐渐领悟出诸多人生的真谛。是啊!自己所经历的,有些是正确的,有些是错误的,在此方面得到了,在彼方面必然会失去。自己年轻时所犯的错误,至今难以弥补;今天,孩子们所犯的一些错误,何曾不在自己的身上发生过呢。甭说别的,就拿小华子来说吧,当初,为了实现他的理想,相继托人捐钱买官,走捷径、谋前程、求坦途,致使让他养成了不劳而获的秉性,导致了后来的一错再错,这是不是犹如人们所说的生活的公平性原则呢?如此说来,小夏子跟小华子相比,从他身上所犯的错误,虽然有他自身的原因,毕竟受着当时大气候的影响。男人嘛!偶尔犯次错误,在所难免,知错就改,并不失为真正的男子汉。小世民跟他的两个哥哥相比,他的一些作为,确实值得肯定,起初,是自己看走了眼,差点误判了老三这孩子,现在回想起来,有时候就连自己都觉得后怕。当初,多亏自己没有从中加以阻拦,不然的话,嘿嘿!钟家可就毁在自己手里啦!
算了,算了,还是糊涂点、超脱点,现在什么都甭想,随他们去吧!况且,如今,孩子们步入了不惑之年,什么都别管,是再好不过的了。想到这儿,顿感精神倍增,不知从哪儿迸发出的一股力量,竟然让他再次站了起来,而且,说出的话,也比过去显得利索多了。
唐月瞅见觉得奇怪,万娣听后感到高兴,兴奋地上前问道:“爹!你是用的啥方子?快说说,俺给大嫂治治,大嫂也就没事了。”
钟穆春听后咧着嘴笑了笑,依然显得稍许吃力地说:“老三媳妇,你先甭着急,让爹理理头绪,过后告诉你,给老大媳妇试试,瞅瞅管用不管用,啊!”接着,没完没了,至于唠叨的什么话,不得而知,万娣倒是听得明白了。后来,她照方给海阳治疗了几个疗程,白天,陪她聊天说话,像教育孩子似的教她做人,帮她做事;夜晚,陪她睡在一起,洗,说,聊,侃,即便亲生姐妹都难以做到的。两人心贴心的沟通,近距离的交流,三番五次,不厌其烦,数月后,海阳的神态有了质的改变,说话着调了,心态平和了。
一年后,万娣找唐月帮忙,妯娌俩搭伴将海阳送往济南,对她进行了攻克性治疗。唐月恰好想到济南打听父亲的下落,所以,也就满口答应了。不过,只是担心自己走了,两个孩子没人照看,对于此事,万娣事先早有安排,家务、公爹、孩子,全部由郭世珠托管,孩子大了,给口饭吃,事情啥都解决了。
万娣协调好此事,向公爹作了解释,钟穆春听后心中暗喜,点头、摆手、督促,早去早回,并一再保证说,家里的事你就甭管了。
万娣和唐月找来隔壁的堂叔钟穆天帮忙,借用他家的马车,送她们来到济州,随后又从济州倒车,直奔济南去了。
万娣走后,钟家除了钟穆春,仅剩下郭世珠一个大人。每天,既得给一家老小做饭,又要照看父亲的生活起居。家里饲养的猪羊鸡鸭,虽然由孩子们帮忙放养,但一不注意,就会惹出不愉快的事情。这该咋办?与其如此,倒不如来个分工,发动孩子们,跟自己一块干,否则,还不得把自己累死啊!
当天,她喊来钟家达、钟家社和钟家惠三个家庭的老大,简单作了分工。小哥仨负责各家兄弟姊妹的学业,空闲下来,还得轮流放养鸭子,割草喂羊;而她自己则负责一日三餐,以及父亲的生活起居问题。
即便如此,一天下来,将她累的也是晕头转向。所以,在家干了几天,这才从中体会出,这么多年来,万娣该有多么的辛苦与不易了。何况,万娣还得兼顾诊所,给街坊四邻看病抓药呢!小嫂子真是钟家的好媳妇、好当家,实在难能可贵,三哥娶了她,堪称他的福气,钟家的万幸,此时此刻,她打心坎里对万娣是越发的敬重与佩服了。
三个月过去了,三个媳妇没有回来,郭世珠累得简直快要撑不下去了。正当左右为难的时候,她的二哥郭世夏从外地学习归来,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并且,满腹牢骚地对她的二哥告急说:“二哥!谢天谢地,您可回来了,我都快要累死了,你要再晚回来几天,怕是见不到妹子啦!”
“老妹!怎么啦?就家里的这点事,至于这个样子嘛?!”
“当然至于了,要不这样,你在家里撑几天试试,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点不懂得理解人!”
“我理解!我理解!得得得!哥跟你一块干,不过,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料理,顾不了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好妹子,多担待,再辛苦几天,等哥忙完这几天,回头,哥请你吃大餐!”
“你还是算了吧,一个个抠门的主,我可受不起,甭说……”
兄妹俩正在斗着嘴仗,万娣、唐月和海阳妯娌三人,背着包裹,气喘嘘嘘地赶回了家。人刚坐下,万娣急着招呼,快端几碗开水过来。郭世珠还不错,匆忙端了一盆开水,每人倒了一碗,妯娌仨见到水,顾不得客气,端起碗,一人喝了一碗,接下来,她们的唠叨也就开始了。这下,把郭世珠气得够戗,站在院子里,指着三个嫂子,嘲笑、奚落、教训,好一番调戏,这样还是觉得不解气,直到仨人掏出糕点,哄逗、讨好、服软,这时候,她的心里才算宽慰了不少。
妯娌仨来到济南,一路打听,在老三开办的中西医医院暂且落脚住下。数月来,万娣采用公爹传授的经验,对海阳实施了心理和药物双效疗法,效果非常明显。这次,从济南回来,海阳的气色好多了,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人也变得爱说爱笑了。海阳之所以有今天,多亏了万娣和唐月,自然也有她公爹的功劳了。平时,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她心里明白,对万娣、对公爹可谓是说不出的感激。
妯娌仨正在唠叨济南的见闻,回头发现老二进来,万娣借此拿二人开起了玩笑,正在开着玩笑,尚未等唐月还击,听说有人找她开药,随后忙着去了诊所。万娣走后,海阳、郭世珠自感没趣,寻个借口溜走了。院子里剩下了老二两口子。起初,两人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唐月这才平静地问了声:“老二!打听到父亲的下落了吗?!”
“唉!目前还没有,我四处打听,可是……”
“你先说你都是到哪儿去过吧?!”
“济州,济南,后来又去了东北,唉!不说也罢,说了,反倒让你胡思乱想的。”
“那就别说了,我打听过了。这样看来,爸妈怕是……”
“甭瞎想,老两口不会有事的。对了,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算了吧!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说说吧!希望总比失望好嘛!”
“有的说,他们不在了;有的跟你说的一样,逃到了什么岛,如此说来,我妈该去哪儿了呢?!”
“我跟你打听到的还真是差不多,不过,唐月,放心好了,忙完这阵子,抽时间我专门请假,再去四处问问。”
“我看还是算了,对了,老二,我爹没找到,这说明咱俩的缘分已尽,你自由了。”
“老婆!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啊?!”
“老二!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绝对不会跟另一个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生活的。”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你说的是谁啊?!”
“装!再给我装,装什么糊涂啊?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
“这次回来,关于桃花的事,我早就想跟你解释清楚了。”
“不必了,我这个人,说到做到,该放手还你自由了。”
这次,万娣、唐月陪同海阳来到济南,先后三个月时间里,她们走街串巷,询问打听,明白了很多事。其实,去往济南之前,钟穆春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无论如何,给大儿媳看病要紧,终究,海阳是钟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对于钟家来说,她没有功劳,还是有苦劳的。老大、老二在外纳妾,他心里一清二楚,这样的事,靠瞒瞒不住,晚解决不如早解决,否则,时间拖得久了,解决起来难度就更大了。所以,平时,他心里明白,假装糊涂,孩子们的事,由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强扭的瓜不甜,本身合不来,硬往一块凑,早晚得散伙,与其如此,不如随他们去得了。
唐月提出解除婚约,郭世夏的确没有想到,他以为事情过去了,不曾想,唐月竟然这么固执,因此,衡量再三,比较而言,唐月、桃花各有优点,问题是唐月说了出来,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沉默了,沉默过后,临了,这才作出决定,最后再试一次,实在不行,那就不能怨我了。
“唐月!咱们坐下好好谈谈,我觉得……”
“算了,别再勉强了,话说多了,会伤感情的。”
“照你这么说,儿子怎么办?!”
“儿子好说,你不管我管,我一人养活呗!”
“瞧你说的,他们也是我的儿子,得!既然这样,只要你高兴,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她听得此话,心里一阵发酸,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哭泣着说:“什么都别说了,眼下,我暂时住在家里,家社、家昌继续由我照看,至于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好了。”
从此以后,唐月担任了钟家楼学堂第二任校长。每天,继续坚持给孩子们教书上课;海阳基本恢复正常,兼职做起了学堂的教书工作。
一天,钟世华回家探望父亲,海阳向他提出解除婚约,临了,跟唐月一样,暂时留住钟家,吃饭、住宿、生活,培养孩子,照顾公爹,进学堂给孩子们上课。
自从解除婚约,海阳、唐月二人的感情反而越发加深了,而钟穆春对待她们变得更加亲近了。每天,他一改过去的称呼,口口声声闺女长闺女短的喊着,有时候,干脆直呼其名,表面来看,跟过去没什么两样。平时,她们跟万娣开玩笑,喊钟穆春叫爹,教孩子们学业,乐得自在,生活倒也和谐而美好。
这年,新春临近,老大、老二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过年,海阳、唐月心里觉得别扭,便将行囊搬进了学堂。钟穆春、钟世民两口子无论如何解释,依然未能做通她们的工作。两人搬走后,钟家达、钟家国、郭家社、郭家昌,哭着喊着要到学堂去住,死活不肯留在家里。
两人搬进学堂,钟穆春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凄凉。每天,都要给万娣交待,往学堂送吃的、送喝的,有时候,借着看望孙子的名誉,亲自跑到学堂,邀请二人回家,但都被她们婉言谢绝了。
钟世华、郭世夏不知是出于思念,还是出于同情,多次想进学堂瞅一眼,可是,每次出门前,给自己鼓劲打气,并且还事先琢磨了说词,随后,兴冲冲来到学堂门口,然而,人到门口,抬手敲门,犹豫、徘徊、叹息,最后还是没有勇气敲开学堂的大门,临了,一次又一次抱着遗憾回家了。
人算不如天算,除夕这天,家家户户忙碌着,街头村尾,放鞭炮的、跳秧歌的、踩高跷的,一派热闹景象。钟家大院,老二带领孩子们,摆放桌子,燃放鞭炮,准备开席过年了。正当此时,贾馨伊好像幽灵一样,不期而至,钟家上下又是一阵大乱。万娣偿试过她的厉害,瞅见是她,匆忙跑过去,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把她请进了屋子。但,这一次,贾馨伊的风光不在。万娣仰脸一瞧,吓了一跳,只见她站在大门口,悲伤、苍老、病痛,像一具僵尸,又似一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仅此一眼,她从担忧转而变成了同情,亲热地喊了声“大姐”说:“哎呀喂!我的亲娘啊!这不是大姐嘛!您哪儿不舒服,俺家老三也在,帮你瞧瞧,千万甭客气啊!”
贾馨伊不慌不忙,故作镇定地说:“妹子!您叫钟世华过来,我知道他回来了。”
万娣一边喊叫钟世民,一边拉着贾馨伊来到诊所,摸了摸她的脉搏,瞅见自己的男人进来,连忙招了招手,说是请他来把把,而她则站起身,来到大门口,瞅见老大从屋子出来,赶紧跑过去,小声喊叫着大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同时压低声音嚷嚷说:“大哥!快回去,贾馨伊来了,老三正给她在诊所把脉呢!”
贾馨伊发现万娣走了,朝门外喊了几声,进来的却是钟世民。她的心一时慌了神。钟世民却不同,这次进来,他进门哈哈笑着说:“嫂子!孩子他娘非得让我帮您把把脉,听说她给您把过了,你觉得哪儿不舒服啊?!”
“我没病,您忙您的,我就是胸口不大舒服,不过,不碍事,老毛病了。”
“我是济南医院的院长,您千万甭介意,看病免费,放心就是了。”
刚才,听万娣喊她大姐,转眼功夫,老三又喊她嫂子,两口子,一个喊姐,另一个喊嫂子,令她哭笑不得。今天,她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可撒,老三两口子显得如此热情,所以,憋在她心中的火一下子消了一半,当下,强压心中的怒火,自觉不自觉地伸出左手,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钟世民再次给她把完脉,二话没说,起身就走,找到自己的媳妇,让她赶紧回诊所去抓药,他则转身进了父亲的屋子。万娣答应着跑回诊所,照着自己男人的提示拼对了几付中草药,拉着贾馨伊说是熬药去。贾馨伊往后坠了坠,硬说自己没事。但无论如何,抵不过万娣的心诚,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得了病,更不想早早死去。既然有人免费治疗,那还说什么。所以,她只好忍住悲痛,跟着万娣到厨房煎药去了。
万娣拉着贾馨伊进了厨房,一边熬药,一边陪她唠起了家常。这个时候,她哪儿听得进她说的话。她说她的,她想她的,嘴里胡乱答应着,心里却考虑着别的事情。是啊!这位钟家的三媳妇,真是不错,今天,若不是遇上她和她家那口子,这条小命怕是难以活着走出钟家了。上次,他对自己下手重是重了点。当时,因为情况特殊,孰是孰非,难以分辨。今天落到这个地步,总不能把人全得罪光了。她想到这儿,回头对万娣客气了几句,低声询问道:“三媳妇!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明天是大年,有个事,我想求求您,不知……”
“大姐!瞧您说的,这是在咱家,有什么求不求的,只要能做到,保准让您满意就是了。”
“今天我就不走了,在家里住一晚,你看行吗?”
“这个…得!俺做主了,过会俺就帮你收拾屋子去。”说完此话,心想,既然答应了,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她从炕罐里舀了一碗水递过来,顺着刚才的话茬说:“今儿天晚了,甭说住下,您就是想走,俺也不会答应的。大姐你就放宽心,咱先吃饭,吃了饭吃药,吃过药,俺帮您一块去找钟世华那小子算账去,这样安排你还满意吗?!”
万娣的话,既觉得解恨,又觉得温暖,还觉得可亲,于是,连连点头,自从来到钟家,第一次见她笑了。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前院,多亏老三事先通报,这才没让贾馨伊跟钟世华碰了面,不然,这个大年,钟家甭想过得安生了。
贾馨伊二进钟家,钟穆春自然知道她来了。当他看见她的第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一刻,差点没有晕过去。不过,经历过上次的事件,如今,显得淡定多了。这时候,他站在屋子里,隔着窗缝,一直盯着院子的动静,后又发觉老三两口子,一前一后,从中斡旋,眯眯嘴,深深感慨一番,心想,这个娘们不能再见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啊!还是找个地方躲躲清静得了。正当此时,隔着窗户瞅见小世珠从门外回来,连连用拐杖敲打了几下窗户,咧着嘴吼叫了几声。小世珠听后一愣,她随即转身进了父亲的屋子。
郭世珠按照父亲的吩咐喊来她的三嫂万娣,万娣进门一看,啊!原来,老头考虑半天,是想搬进学堂里去住,这下子,可是给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是啊!公爹肯定不能再见姓贾的女人了。这次再闹腾,说不定连他的小命都要搭进去了。可是,躲哪儿不行,非得跑到学堂去,这不是为难人家嘛?!
不过,万娣人不错,即使心里再大的委曲,也不会挂在脸上,说在嘴上的。当时,听了公爹的话,立马答应下来。随即,转身跑来学堂,面见海阳和唐月去了。这下,妯娌仨又凑在一起,斗嘴、斗心、斗智,开始上演了她们的拿手好戏。
“你们俩目前成了钟家的香饽饽,有人说,在家想死你们啦!”
“三妹子!你就甭逗了,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谁会想起我们嘛!”
“猜猜看,大过年的,两个漂亮的小媳妇闲着不用,俺要是男人也会惦记你们的!”
“好你个烂婆娘,大过年的,不说点过年的话,送上门来找刺激,今天,看我们怎么收拾你!”说着,海阳、唐月一人抱住后腰,一人挠着前胸,逗得万娣浑身洋洋,连连求饶,等她们放手,这才笑着解释说:“告诉你们说,公爹是天天想,夜夜盼,昨儿晚上还梦见两个俏媳妇回家了。”说完,咯咯咯地笑了。
“小点声,这里是学堂,你以为是你们钟家大院,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啊!”
万娣赶紧用手捂住嘴,吓得不敢出声了,恐怕自己的笑声,惊动了孩子们,惹来那些后生的讨厌。
海阳、唐月扑哧笑了笑,说:“看把你吓得,不曾想,还有钟家的当家人害怕的事,这么说,要是搁在战场上,还不把你吓得尿一裤子才怪呢!”
“你们还别说,俺啥都不怕,就怕影响孩子们的学习。”
“甭闹了,说正事,到底干什么来啦?!”
“公爹让俺找你们俩请示,说是搬过来跟你们一块住段日子,这下,你们该不会闲着啦!”
“甭逗了,住在家里多好,这把年纪,搬来搬去的穷折腾,老头发什么神经啊?!”
“你们不知道,贾馨伊又来了。”
“啊!大过年的她又跑来干什么?不是说得了神经病,从人间蒸发了吗?”
“是啊!不过,刚才,我跟老三都给她把过了,这次病得不轻,弄不好会出人命的。所以,我家那口子正在帮她煎药,你说,过年过节的,万一有个好歹,钟家的罪过就大了。”
妯娌仨正在说着、笑着、聊着,不曾想,钟穆春柱着拐杖走进来,而且进门就嚷嚷,说是求求海阳和唐月,答应他在学堂住上一阵子,否则,他跟姓贾的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还没得心脏病,他早已被她气死了。
妯娌仨招呼公爹进屋,听完他的解释,唐月了解眼前这个老头的脾气,当下,深深叹了口气说:“爹!我们不是不想让您搬过来,而是担心您的身体扛不住,您住这儿,万一有啥好歹,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这个用不着你们操心,我跟孙子住一块,不会有事的,好闺女!我钟老汉在此求求你们啦!”说着,摆出向她们鞠躬的姿势,早被唐月一把拦住了。
“您老千万甭这样,我们承受不起,既然如此,住下就住下,反正,学堂是你们钟家的,我们哪儿有资格拒绝嘛?!”
这样,钟穆春给万娣交待,当天将铺盖搬进了学堂,如此一来,反倒惹得石贤惠、桃花妯娌俩起了疑心,二人常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议论公爹的种种不是,接下来,她们跟他之间的嫌隙反倒日渐加深了,而且对他的怨气也就越发加大了。
“你说咱这个公爹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我们回家过年,人家跑到学堂去了,这么说,老爷子对咱俩还是不能接受呗!”
“大嫂!是你多心了,走就走呗,走了清静,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两人边说边聊,谁也没提防,贾馨伊站在了她们的背后。这个时候,瞅着二人正谈在兴头上,石贤慧笑得前仰后合,回头看见姨娘,知道大事不妙,来不及躲避,因此,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向姨娘问好,不料,她不去不打紧,她这一去,反倒惹起了贾馨伊的怒火,抬手就是一巴掌。石贤慧捂着脸,哭着、叫着跑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贾馨伊打她的理由是:过去,我待你小慧不薄,你去盐运厂是我给你推荐的,你经营盐运厂是我支持你干的,不曾想,自己的外甥女竟然对我隐瞒了这么多年,我之所以有今天,你石贤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此说来,我打你这一巴掌还算是轻得了。
这一次,贾馨伊住在钟家一直住到大年初五,万娣寻诊煎药伺候,老三常常嘘寒问暖,致使她的身体比过去好多了。可是,接连五六天,甭说别的,就连钟世华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不过,贾馨伊倒能沉得住气,她就在想,你钟世华不是躲我吗?我就在你钟家住着,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看你小子躲过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吗?你想拿这一套小把戏糊弄我,门也没有。说实话,过年期间,钟世华就在家里,只不过,他一直跟贾馨伊捉起了迷藏。
一天,钟世华发现贾馨伊还是那么嚣张,在他的家里,竟敢出手打自己的老婆,他有点看不下去了。面对这种情况,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打着哈哈,大摇大摆推门走了进来。随后,在她面前的一把小凳上坐下,他倒要看看贾馨伊几次三番到钟家来折腾居心何在?
两人相视而坐,瞪眼相对,就这样对视了好一阵,谁也没有先说话,最后,还是钟世华打破沉默,问了问她来家里的目的,而她的回答很干脆:如今,我是家没了,亲人不在了,我要留在钟家跟你过日子,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了。她的目的很明确:你钟世华现在的老婆是石贤惠,只要你答应我留在你的身边,你过你们的,我过我自己的,不过,有一点,对外说起来,你钟世华仍然是我贾馨伊的男人。
可是,钟世华心里清楚,目前,你贾馨伊是不在乎了,但我钟世华却在乎了。不过,这一次,他倒变得聪明了,担心自己再这样跟贾馨伊闹下去,不仅闹得钟家鸡犬不宁,而且,还会要了父亲的小命,与其如此,不如暂且答应她的请求,你想住下去,可以,随便,没人理你,时间长了,自然就走了。
钟世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贾馨伊的智商。这个时候,她既不想哭,也不想闹,就这样在钟家住了下来,跟他死磕上了。正月十六这天,钟世华带着石贤慧回了济南,贾馨伊竟把钟家当成了自己的家,陪万娣炒菜、做饭,帮万娣喂猪、喂鸡,平常,闲下来,还赶着鸭子到池塘里放养,就像跟自家人似的。
面对这种情况,钟世华不得不服气,只好向她服软。可是 ,无论他钟世华如何求她,你说你的,她干她的,始终对他不理不睬。他好说歹说,甚至邀请万娣出来帮忙,这才说服贾馨伊答应跟着他去济南。
贾馨伊走了,钟穆春从学堂搬了回来,这时候,钟家暂且获得了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