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后备箱的女人(5)
第五天,会议室。
“我们再次找到六月二十一日值班的保安,他认出当时拖着黑色行李箱并偷走访客登记本的人正是林旭。而且保安说他又想起一件事来。
六月二十一日是他的倒班日,就是在二十日上了通宵夜班后,二十一日需要上多一个日班,才能完成倒班。所以由于第二天还要上白班,他二十日晚上看着没什么人出入便早点休息了。等到二十一日凌晨,大概一点左右,有个男人,也是拖着个黑色行李箱,把他从睡梦中叫醒,让他起来开门。保安说他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问他是哪栋的就给开门了。他觉得那个人有些可疑,因为他那个人看着实在眼生,而且遮遮掩掩的。我把监控录像调回来了,等下再来详细分析。”石头说。
安昕拿出几张拍有黑色行李箱的照片,“我们一开始去垃圾中转站压根没想过能获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为那里白天实在是没什么人去,只有晚上八九点的时候,社区内收垃圾的工人才会聚集在垃圾中转站。我们就想着碰碰运气,看看站内平日有没有工作人员。
里面有一对夫妇,是负责中转站日常管理和清洁的,我们给他们看了一下林旭拖着箱子的照片,他们表示没有见过,但是夫妇俩说,前些天有人丢了一个崭新的行李箱在附近,被他们捡了回来。但是他们说原本箱子里很脏,有很多碎沙石,捡回去后,他们有对箱子进行过清洗。我们把行李箱拿回来了,交给了进哥。这是行李箱的细节照片。你们仔细看下这个行李箱上的装饰图标。”
“嗯…是一个长方形的图标,怎么了?”朱志脱口而出。
“你们再看看这个。”安昕又拿出一张行李箱的照片。
“这个是平行四边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样的,以为是角度问题。”季峰说。
“这个长方形的是在垃圾中转站被丢弃的行李箱图标。而装有陈梓乔尸体的行李箱的图标是平行四边形的。”安昕说。
晓妍再次播放了林旭拖行李箱的视频录像。“大家看,我们一开始都没注意到这个标志,因为实在是不起眼,而且远距离看不清楚,可是我找了几段拍到林旭拖箱子的录像,这段是距离最近的,我将镜头拉近并做了高级图像分析,发现,林旭所携带的箱子上的装饰图标是长方形的而并非平行四边形!我们之前一直只关注到了箱子大小和颜色。”
“也就是说,林旭的箱子里可能根本没有尸体!”晨昊不禁拍了下桌子,顿时觉得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行不行,有些混乱…”朱志揉揉太阳穴说道。
“我来捋一捋,总结下吧。”晨昊边说边书写着板书。
二十一日上午十点
林旭进入小区
二十一日上午十点二十一分
林旭进入电梯
二十一日中午十二点十分
林旭拖着行李箱乘坐电梯离开
二十一日中午十二点十三分
林旭拖着行李箱到达小区大门,偷走访客登记本,离开小区
“这里,林旭进入小区后到坐电梯花了二十一分钟;可离开时,从电梯到小区门口只花了三分钟;这是疑点一。
林旭在进入小区时,刻意与保安一起抽烟聊天,并未直接去找李瑶,这是疑点二。”
林旭拖着的行李箱上的装饰标志——长方形,让保安帮忙提行李箱
“林旭所带的行李箱与装有陈梓乔行李箱的标志不一致,这是疑点三。
他让保安帮忙提行李箱,应该是为了让保安对行李箱很沉重这件事加深印象,这是疑点四。
林旭经过北一横街拐角时抬头与监控对视了三秒,就因为这三秒,我们才得以通过人像比对找到他,这是疑点五。
垃圾中转站夫妇捡到一个行李箱,与林旭所携带的行李箱十分相似,这是疑点六。
陈梓乔十个手指第一指节被剪掉,行李箱外侧清理得很干净,没有指纹,却在行李箱内侧发现一枚完整的指纹。表面看嫌疑人在有意识地抹除证据,实质上却又一直在留下证据,这是疑点七。”
晨昊双手背在身后,垂着眸,在字板前踱着步,“现在这名二十一日凌晨将保安叫醒并拖着行李箱出小区的男子就非常蹊跷了。那很有可能,林旭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这个人!季峰,林旭的儿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绿洋市的?”
季峰快速在电脑上查找林静青的身份信息,“二十一日上午十一点的车。”
“我们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凶手不是林旭而是另有他人……你是怀疑林静青?昨天林静青不是有来局里吗?表现怎么样?”朱志皱着眉头说。
“昨天林静青来局里,我让他把林旭的随身物品领回去并跟他聊了一会。我问他关于他父亲去找李瑶的事,他都回答他完全不知情,也没有想到父亲会去找李瑶,还一时冲动杀害了陈梓乔。昨天他的回答都比较简单,情绪稳定,神情自若,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晨昊回答。
“我去找阿进聊聊……晓妍,你把小区电梯还有北一横街拐角的监控都调出来看看,是否也拍到二十一日凌晨那名男子拖着行李箱经过。”晨昊说。
痕检组。
“阿进,昨天那箱子有发现什么吗?”
许进撅着嘴巴,摇摇头,“箱子冲洗得太干净了,还暴晒过,什么都没有了。”
晨昊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死者睡衣上有没有什么线索,有没有可能提取到指纹什么的?”
“你说的这些肉眼看不出来的指纹叫做潜伏指纹。潜伏指纹是经身体自然分泌物如汗液,皮脂转移形成的指纹纹路,肉眼不易察觉。我们都知道,一般布料都有吸水性,而且柔软易变形。一个手指印上去时,如果这块布刚好是处于非常平整的状态,那确实有可能留下有价值的指纹,但是这种情况很少,在搏斗中受害者也处于一个持续动态的状态,衣服怎么可能平平整整的。就算是凶手的手指印上去了,潜伏指纹粘附在织物上,那这个指纹的部分汗液或皮脂会被吸附到织物纤维内部,指纹的原有形状特征还是会被破坏。所以即使在织物上留下了指纹,也不一定能获得有价值的指纹纹样。陈梓乔的睡衣上,我们也下了功夫,可确实没办法。唉,这次帮不了你了。”许进无奈地皱了皱眉。
……
内勤组。
“怎么样,有发现吗?监控有拍到那位男子的脸吗?”晨昊问。
季峰滑动着鼠标、点了好几张截屏出来,“余队你看,林静青在二十日晚上九点半进入过小区。但是他进入小区上衣是浅蓝色条纹t恤,米色短裤,运动鞋,头上没有戴帽子,进小区时,他的脸就清清楚楚地被拍到。但是二十一日凌晨出小区的男子,我们叫他a,他是头戴黑色渔夫帽,脸戴口罩,黑色风衣,米色短裤,拖鞋,看不清长相。
二十日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李瑶那一栋楼的电梯刚好在维修,所以林静青应该是走了楼梯上楼的。所以没找到关于他乘坐电梯的监控录像。还有一点,监控只拍到林静青进入小区,却没有拍到他离开小区。
电梯监控我快进了一遍,没有看到关于a乘坐电梯的视频。我怀疑他为了躲避监控,拖着行李箱从十楼走楼梯下楼。a拖着行李箱离开小区后,和林旭走的方向是一样的,消失在监控范围的位置也是一样的,但是北一横街拐角的监控并没有拍到a经过。”
“什么叫没拍到他出小区,这个a分明就是林静青嘛,就是换了套衣服而已。而且,那个拐角的监控很容易避开的,林旭应该是故意给我们看,才被拍到的。”石头说。
“那你如何证实a和林静青是同一个人,后面换了衣服的a可是一直没有拍到脸的。如果说从身高体态、走路姿势来判定他是凶手,那他可以说身高体态相似的人很多。”朱志说。
晨昊长舒了一口气,“跟我们玩这套,难道他早有预谋,还带了衣服不成?要不我们还是先把他带回来问问话吧,一边审一边想办法。”
“那我们对附近几个岔口的监控也扒出来找吧,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晓妍说。
“嗯!不能让他就这么偷天换日了!”季峰点点头说道。
第六天。
林静青被传唤来局里,晨昊和安昕负责询问他,朱志和石头则再次提审林旭,两边一起进行。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林静青最多只能传唤二十四个小时。
“父子俩倒是默契十足,一直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肯说。一个坚持认罪,一个一味地说自己是无辜的。”朱志将资料摔在桌上气愤地说道。
“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这林静青的心理素质比我想象中强大多了,就算我拿出那些a的视频照片,他都坚持地否认是他。”晨昊说。
“那他怎么解释监控只拍到他进入小区却没有拍到他离开小区?”季峰问。
“李瑶小区有一个小后门,小区住户凭借门禁卡可以出入。他说当天晚上九点多他找不到李瑶,下楼后刚好遇到小区住户开门就尾随着从那个门出去了。他所说的门,我们去核实过了,确实是有的。而且小门附近没有监控。”安昕说。
晨昊左手捏着下巴,眉头微蹙,“这里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我一直想不通林旭带走的箱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或者就是林静青在这个门给他递进去的,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林旭从进入小区大门到电梯明明只有三分钟路程,却花了二十一分钟。”
“我们还去林静青家中搜索,他案发时穿的衣服、帽子都没有找到。一点证据都没有。”安昕补充道。
石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案件越来越清晰了,可这些都只是推断,没有证据啊!所有直接证据都是关于林旭的。”
审讯持续到了第二天,依旧没有进展。林静青心里很清楚,警察肯定是没有直接证据才一直这样跟他软磨硬泡,要不然就直接把他拘留了,无需这样耗时耗力。他坚信只要自己熬过24小时,就能离开这里,父亲是肯定不会出卖自己的,所以他只要一直不认罪,一直沉默,警方就拿他没办法。
林旭这边,因为自己原本身上就背着一条人命,多一条不多,反正横竖都是要判刑,咬牙把罪认了还能救儿子一命。
时间只剩下四个小时了,晓妍季峰那边,由于巷子岔口多,监控视频信息量太大了,还在紧张地逐个排查。
早晨开完会,晓妍跑过来找安昕,说自己耳朵不舒服,嚷嚷着让安昕帮她看看,石头听到,也着急着往前凑,“怎么了怎么了,我看看,哪里不舒服?是痛还是痒?”
“痒!而且一动里面老有声音!”晓妍撅着小嘴,手指总要去掏,被安昕一把抓住,“不能乱掏!”
“找个手电筒照照看吧,会不会是跑虫子进去了!”朱志随口一说,把晓妍吓得脸色铁青,一动也不敢动,脸上现出不安的怯弱的神色。
“别怕别怕,老朱净吓人,或者就是一颗耳屎。”石头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拉着晓妍的耳朵,左看看右看看,“我什么都看不到啊!”
“我来吧……好像有一根黑黑的东西!”安昕一边帮晓妍检查耳道,一边自言自语道。
“不会是蟑螂脚吧?”朱志一脸坏笑地说。
“别乱说,你这样瞎说她会害怕的。”石头说。
朱志的话让晓妍心里越想越害怕,一副眼泪都要掉出来的样子,嘴里呜呜啦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得找个镊子……”安昕说。
这时沛霖走过来,递来一把细尖头镊子。安昕犹犹豫豫地接过来,上下打量手中的镊子,“这……不会是你用来夹尸体的吧?”
沛霖又无奈又好笑地撇了安昕一眼,“新的啦……”
石头拿手机,安昕拿镊子,不一会就从晓妍耳朵里夹出一根折断的头发。
安昕举着头发仔细端详,“呦,这应该是一根男性的头发吧,短短的,这么粗,难怪你会痒!”几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地堆起坏笑,看向石头。
大家哄笑中,沛霖突然拍案而起,目光宛如刀刃一般,眸光尖锐,“我要进行第二次尸检!”
眼看传唤时限就要到了,晨昊有些着急。这时,沛霖拿了一份报告,不紧不慢地交给晨昊,“不急,还有时间,这次我保准他抵赖不了了!”坚毅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得意。
“大家都知道,死者的十个手指都被剪去第一指节。那说明凶手在扼死死者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其身体的某个部位被死者抓伤,所以凶手才会有剪下她手指指节以抹去证据。
但是我看过林静青的手臂还有脖颈,都没有看到明显抓痕,但是他的头部左侧有一小撮头发缺失了。我一开始也没多想,直到刚刚晓妍的耳朵里跑进了头发,我突然联想到,死者在反抗的时候很有可能抓扯了凶手的头发,那么,死者的口腔、鼻腔、耳道就有可能有凶手的发丝掉落其中。
第一次尸检的时候,我就已经检查过死者的鼻腔、口腔和咽喉部,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刚刚我又检查了死者的耳道,真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在死者的右耳道里还真发现了一跟断发。
阿进那边加急提取了头发中的dna,并与林旭的dna进行了对比,好家伙,果然显示两者有9999%的血缘关系。这林旭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吧?”
这一重要发现,让在场的人都为之振奋!
“这也太巧合了!是老天要收他吧!”石头说。
沛霖竖起食指左右摇动,“其实并非完全巧合。因为死者被凶手掐住脖颈按在地上时,整个人是在凶手下方的,而且挣扎过程中会有头部左右转动,嘴巴张大等动作,所以这个时候凶手身上一些细微的东西如头发、衣服上的棉线等是很有可能掉落进死者的鼻腔、口腔及耳道的。而且,死者挣扎时有抓扯凶手的头发,如果不是现场被清理过,我相信在现场肯定能找到凶手的头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