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补习
大概是看她没动，裴景明又把纸巾拿回来，取出其中一张，塞回去：“擦擦。”
女孩听话地擦擦脸，眼眸低垂，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还沾着泪珠，像被朝露打湿翅膀的黑色蝴蝶。
约莫过了半分钟左右，安悦知闭了会眼，再次睁开已经平静许多，只是那双总似汪着两颗星星的眼睛，仍旧弥漫着濡湿的雾气。
“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问就是了。”女孩蔫了吧唧缩在座位上，小小一团，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让裴景明联想到被欺负的动物幼崽。
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在他胸口蔓延，这句话明明他才对安悦知说了不久，现在就反过来，轮到安悦知对他说了。
他们好像，总能在对方最狼狈的时候看见彼此。
“你哭，是因为李老师说你了？”裴景明确实有很多话想问她，比如说，她上辈子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才显得她与正常人无异？
安悦知果然摇头，“我才不会因为……那种理由哭呢。”谁二十多了还能被中学老师训哭？哦，她自己啊，那没事了: )
“我只是有点害怕。”她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开始扳手指，“可能你理解不了，但我、我想说说。你听就是了，别反驳。”
裴景明点头，明知道她没看自己，还是想给出点回应。
“我现在没法集中注意力，我知道吃这类药有个适应期，但我真的怕我高考也会被影响。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根本没信心做到以前那么好，我不能接受我因为这种理由考不上大学甚至考不上高中。”
“凭什么啊？我不认为我是病人。…是，我承认我是出了点问题，但我一定就要被这个问题拖累到退无可退？我是真的……”
女孩捂住眼睛，眼泪从她指缝溢出来，哽咽着说道：
“不甘心啊。”
她的手被人握住，轻柔地从脸上挪开，有人拿着纸巾擦掉她满脸水汽，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你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裴景明把用过的纸巾丢在课桌上，问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你说有适应期，适应期大概有多久？”
“一周左右，最多一周。”安悦知迟疑地回答。
“那这一周每天上午的课，你能听尽量听，听不进去的，放学后我给你补。”说到这，裴景明拿起被她甩在一边的牛奶，替她插好吸管，“会很辛苦，要花更多时间，你能坚持吗？”
安悦知怔怔地看着他，满心酸涩突然化作一股暖流，令她凉透的身躯逐渐回温。
“能，你给我补课都不怕花时间，我还能坚持不下来？”安悦知忽然咬牙，垂下眼接过牛奶啜了一口。
——明明不含糖分，她却还是在舌尖尝到了一点甜味。
味道不重，却让她刻骨铭心。
裴景明淡淡地笑，扶了扶眼镜，沉默地看她把牛奶喝光。
“我来扔，你去洗把脸。”他拿起空的牛奶盒，以及桌面上用过的纸巾，走到教室门口扔到垃圾桶里。
他还得跟王老师知会一声，尽量把这姑娘的情况再认真跟其他科任老师说说吧，有些问题真的不能全都怪在她头上。
安悦知听话地下楼去卫生间洗脸了，直到凉水拍在脸上的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她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居然被年仅十四岁的裴景明当成孩子一样哄？？
她伏在水池边干瞪眼，不禁恨恨地磨牙，怎么哪怕重来一次，她好像还是会被裴景明这朵奇葩吃得死死的？？
王老师听到裴景明跟她说有关他同桌的这两件事，那种欣慰和感动难以言表。无论是安悦知肯努力摆脱现状，还是裴景明远超同龄人的成熟，都让她觉得，她真是带了一群非常优秀的好孩子。
“好，好。既然你们有这样的打算，老师当然全力支持。”王老师迅速替他们考虑起来，“补课的地方，四楼的空教室怎么样？”
四楼那间空教室本来是美术室，后来在二楼开了另一个美术室后，四楼这间就此空置下来，平时教室门都是落锁的。
反正到时候王老师跟就说拿来给班里差生开小灶……年级组长也不会管。
“其他科任老师那里我会重新跟他们说说，最近不要再刺激安悦知那孩子了。不过……”王老师拍了拍裴景明的肩膀，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明白才行。
“景明，你得答应老师，你的成绩不能出问题。还有一个半月期中考，如果你的名次和分数跟上学期末比起来浮动太大，老师还是会把你们俩调开的。”
裴景明点头，他明白王老师的用意，他的成绩才最不是问题，他经过高中和大学本科三年磨练出的理解力和学习能力，远不是真正十四岁的他能比得上的。
“谢谢老师能答应我的不情之请。”对于中学班主任，裴景明还是感恩居多，王老师真的会把孩子们的事情优先考虑，只这一点就强过日后很多同样带过他的教师。
“谢什么啊这孩子。”王老师乐了，这语气严肃地跟小老头似的，“你先回去吧，快上课了，也跟你同桌说说，不要把李老师的态度放在心上，她就是这牛脾气，拧过来就好了。”
裴景明应下，说了声老师再见退出办公室。
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安悦知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小脸儿干净清爽，虽然眼睛还是有点红，但看不太出刚才哭过。
还能跟张婷婷有说有笑，看来真是缓过来了。
语文老师除了喜欢在课上提问，还喜欢布置当堂的讨论题。当然，所谓讨论题，其实就是小组内的闲聊时间，然后等老师点名站起来随便回答一下问题就行。
新一篇课文的讨论内容特别多，张婷婷那排恰好和安悦知这排分到一组，四个人从前虽然也不能说陌生，不过远没有坐到一起之后这么高强度地相处过。
张婷婷本来就是嘴巴闲不住的主儿，快言快语招呼大家放学后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