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简简，我们订婚吧
对面两位长辈看着周枕生，在等。
周含墨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抓了餐布一角，心里不知怎么慌了下。
周枕生放下筷子，用手边的餐帕擦了擦嘴角，方答，“有”。
他侧头问旁边的男生，“现在，要看吗”。
周含墨该如何回答。
他根本不需要看的，但他不能这么直接拒绝，那会让爷爷奶奶奇怪。
唐简喜欢过他，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秘密。
“不急，咱们先吃饭吧”。
周含墨说着，给对面的爷爷奶奶添菜，两位长辈欢喜得不行。
周鸿正乐道，“也是，日后总会见面的”。
饭罢，周枕生和周含墨上楼，一同进了书房，两人都有话要跟对方说。
“初三生日宴，请了明家、蒋家，单家姐弟也会来，你爷爷奶奶那面也邀请了几位老友，来为你庆生，人不多，都是和周家交情深厚的”。
“哦，好”。
半月弧的窗户嵌着菱形格纹的玻璃，映不清人影，外头的世界看上去也是模模糊糊，有只手推开半扇窗，冷风灌了进来。
男人站在拂动的蓝绸窗帘旁，眉目凝静。
“还喜欢蒋沁？”
周含墨抿紧唇，未答。
男人也没再问。
“你的感情我不插手，自己想清楚就好，唯有一点，我希望你记得——”
“唐简她只会是你的长辈”。
“无论过去如何，那都过去了”。
周含墨没有意外，周枕生会说这些。
男性骨子里，对自己喜欢的人或物，总是看得很紧，不许他人觊觎。
“你可以放心，我对唐简，没什么想法”。
周含墨的认知里，他的确对唐简，没什么别的想法，仅是可以聊些话题的同学、朋友，根本没有发展出其他感情的可能。
男人看他一眼，像是信了。
周含墨难得笑了笑，调侃他。
“爸，你以后真的会娶唐简吗，你们要是结婚了，那我到时候就得叫自己同学一声小妈，想想，这缘分确实挺神奇”。
是神奇。
周枕生和唐简相遇的最初，原就是因着唐简对周含墨的那份喜欢，在江城的重逢，亦是如此。
所以，他有时都不知是该嫉妒，还是该庆幸。
后来，他告诉自己，不必管缘分的开始，他只要现在的过程，和未来的结果，是他想要的。
“我的妻子，只会是唐简”。
咚！啪！
烟花在夜空上绚烂炸开，五颜六色亮如星雨，东边刚燃尽，西面便又盛放，一家接一家，一户又一户。
桥市乡下的除夕夜，是要热闹一整宿的。
院子里八仙桌支起，摆上各种熟食水果的贡品，香炉白酒黄泡纸都备着。
大人们招呼孩子们按长幼站好，行拜祭礼，为来年祷告。
唐简作为孙子辈的老大，排在第一。
她前面是爸爸妈妈和几位叔婶姑姑，再前面领头祭拜的是家中尊长的爷爷奶奶。
闭眼祷告的时候，唐简在心中默念。
“各位神灵在上，信女唐简，在此祈祷——”
“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爸爸唐兴辉妈妈郑岚，身体健康，工作顺心”。
“希望我和我爱的人，周枕生，永远甜蜜快乐”。
“今年仅此两愿，无它求，拜托拜托”。
仪式结束后，几个婶婶姑姑打趣，说唐简那祷告的神情跟家中二老一样，虔诚认真得很。
堂屋新装上的液晶电视里，播放着春晚，声音很大，正到主持人介绍接下来是某某小品。
大人们说说笑笑回屋看节目，小孩子们跑去外面巷子里点炮仗。
唐简这个大孩子悄悄上了屋顶看烟花。
四周星星点点升起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周枕生在身边就好了。
然后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头像闪烁，大大的显示着字母，zs。
唐简笑了。
指尖一滑，接听，却没开口说话。
那头男人等了几秒，没听见她的声音，似有了悟地轻笑。
“简简，i miss you”
简简，我想你了。
闪闪烁烁的烟火下，唐简微弯着唇角，眼中是被爱人溺宠出来的笑，甜甜腻腻。
“周先生，你的简简，收到了你的想念，她有些话想告诉你，要听吗”。
男人笑，很配合她，“周先生很期待”。
唐简把手机凑到嘴边，软声细语道，“周枕生，我想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我想让你开心，让你快乐，我希望以后的岁岁年年，你我能同坐一处，同看一场烟火”。
夜风窣窣，偶有几下噼啪炮竹声，各家像是商量好似的，在这个时刻静了。
那面好一会儿没说话，唐简小小地喂了下，男人方叫了她的名字。
“简简，你就是我此生欢愉，你所希望的，想要的，亦是我所盼”。
男人低笑，“简简，你听，新年倒计时开始了……”
你的愿望也要实现了。
唐简听到底下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大人们跟着电视倒数。
“十，九……五……三，二……”
“一！”
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周枕生那一句温柔低语，与千家万户的烟花先后在耳畔乍响。
“简简，我们订婚吧”。
唐简做了梦，梦里她穿着红艳艳的裙衣，被男人牵着手向前走，那大掌宽厚有力，她觉得很温暖很安全。
外头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打断了这一场朦朦胧胧的梦。
唐简睁开眼时，神思仍有点恍惚。
昨晚的烟花从零点就开始持续不停地响，一直到凌晨两三点才歇下。
她和周枕生的那通电话，根本就无法进行，在男人说了那句话后，两边就断了。
“简简，我们订婚吧”。
脑海里还在不断回响，唐简脸红红的，把被子拉过头顶蒙住，然后整个人在被子里来回扭滚。
她知道，自己是愿意的。
但是……
订婚的话，就要告诉爸爸妈妈。
“噔噔”。
郑岚敲了敲房门，“简简醒了没，弟弟妹妹们都起了，你这个当大姐姐的，别赖床啊”。
唐简一骨碌爬起，“知道啦！我马上出来！”
大年初一，唐简换上新衣，给家中长辈贺新年，收获了一大把的红包。
乡下过年，早饭吃得简单，最重要的席面在中午，大人们早早就开始准备，在厨房里忙个不停。
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炮仗，一点一个响，咚啪个不停。
唐简不参与，总觉得自己过了这种玩闹的年纪，便主动去厨房帮忙。
她也干不了别的，只能给长辈们打打下手，比如洗个菜。
“简简一看啊就是贤惠的，未来婆家肯定喜欢！”
“小简上大学了，交男朋友没啊，要不要婶婶给你介绍介绍？”
一屋子亲戚在一起，免不了闲话八卦一番。
唐简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旁边妈妈郑岚搭了腔。
“小简年纪还小，不急，学业为重……哎，那个盐递我下”。
“这道菜加过啦吧？”
唐简在妈妈郑岚眼神示意下，将洗好的青菜放下，躲回屋子。
她有点无聊，翻开手机看了看，回了些同学室友的新年祝福。
嘀！
有转账待收的提醒，震了一下。
唐简愣了愣。
【枕生：简简，收一下】
唐简一看。
！！！！
好多个0。
这……
【简简：你。。。。】
【枕生：爸给的，新年红包】
【枕生：还有前不久年会见面，我带你提前离席，他的红包没来得及给你，一并补上】
【枕生：爸的原话，不能让儿媳吃亏】
【枕生：妈那儿单独有一份礼物，等下次见面，她给你】
【简简：可是这红包也太……】
太夸张了吧。
她是见识少，没见过以万为单位的发红包法。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
【简简：介意我问一句吗】
【枕生：什么】
【简简：你们家这么来，不怕破产吗】
那面一时没回复，但唐简感觉对方是在笑她。
果然，周枕生发了条语言过来。
一开始的四五秒都是他低沉好听的笑。
“……我的简宝贝，真可爱”。
唐简的耳根有点发烫，她坐在床尾，手指在软软的褥垫子上戳出一个个窝。
“数额太大了，我有点不敢收”。
“怕什么，再多的钱能比得上我？我，你都要了，这点红包算什么”。
唐简被这话逗乐了。
她好像看到一个无比臭屁的大男生，用谦虚的语气显摆自己，拽拽地傲娇。
哗啦啦收钱声一响。
唐简感叹，“我发现自己要变成小富婆了”。
“那，小富婆，打算何时带走我”。
男人温柔诱哄般地问，是要一个答案，昨晚她未来得及给出的答案。
唐简的手握紧，攥得床单都褶皱起来。
“你知道……我是愿意的，但，我需要点时间，告诉爸妈，他们已经知道我交男友了，并没有反对”。
“嗯，给你时间，你也知道的，我会等你”。
男人的话刚落，屋门被人敲响。
唐简被吓得手颤了下，不小心又点开语音，重放了遍。
“嗯，给你时间，你也知道的，我会等你”。
郑岚本是回房取东西的，经过女儿房门前，听到里头有点动静，好奇女儿在干嘛，便推开房门看看。
结果一进来就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再看女儿一脸慌张，立刻明白点什么。
她微皱着眉，神情有点严肃，“这就是你的男友？”
怎么那声音听上去不像校园里的男生，倒更有种社会上成熟男士的感觉。
这跟她预想的学生间校园恋爱不一样，女儿怎么会接触到这类人。
“妈妈”。
唐简忙收了手机，惊慌站起。
“你，你不是同意我恋爱吗？”
“是，我不反对，但是小简，妈妈希望你能跟同龄人恋爱”。
“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太单纯，应付不来社会上的那些男人，他们会用各种手段骗你，哄你，你无法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如果他已婚或者离异，甚至有个孩子，你该怎么办，付出的感情怎么收场，无论是继续还是放弃，你都会受伤的啊！”
“妈妈怎么可能会放任这种危险，听妈妈的话，跟对方结束，现在就提分手”。
郑岚说着就要过来拿唐简的手机。
唐简摇头后退，紧紧握着手机藏在身后。
她的圆眼瞪得滚圆。
“妈妈为什么你又这样，每次我喜欢什么，你就要反对，学画画是这样，去江城是这样，我交男友也是这样！”
“不要！我不要分手！我还要跟他订婚！”
郑岚听得头皮一炸。
“订婚？！你才几岁，恋爱谈了多久，你就跟人订婚？！你才十九打头，连婚姻是什么都不清楚，就敢轻易把自己一辈子交出去？”
“唐简啊，你到底是不是我郑岚的女儿，怎么能说出这种没头脑的疯话！”
母女两个都有点气上头，不管不顾，说话没轻重。
唐简眼圈一红。
“那妈妈不认我这个女儿就是了！反正外公死后，你就不喜欢我了，以后……也不用勉强装作疼爱我！”
这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扎在郑岚的心口上，那血好像哗啦啦地往出淌。
女儿紧贴墙站着，全身崩得很紧，眼泪已经掉出来，顾不上擦，只紧咬着唇小声抽噎。
她们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楼下亲戚们聚在窗下，听上头母女二人争吵，隔着层窗户和墙壁，听不大清晰，但不妨碍看热闹。
家里男丁大都去街口打牌去了，长子唐兴辉陪着家中二老串门子。
也是巧，二老跟老朋友聊得欢，打发唐兴辉回家取珍藏的酒酿，这一回门，见一个个黑脑袋探着，聚在一块，饭也不做了，场面着实纳罕。
“这是怎么了？咋都站这儿？”
姑姑婶婶们一看，主事的回来了，伸手指着上面告诉他。
“你闺女跟你媳妇儿吵起来了”。
“动静不小呢”。
“我刚刚好像听到她们在说男友，分手什么的，早上唠嗑那会儿，郑嫂嫂说简简小，不急着恋爱，还是学习，是不是发现简简恋爱了，不高兴了？”
“不就恋个爱吗，至于闹成这样，咱们像简简这么大年纪时候，都订亲了不是”。
“哎，郑嫂嫂是城里姑娘，跟咱们想法不一样的……呀！什么东西糊了！”
一群人忙又跑去厨房，至于唐兴辉，早在听到第一句吵起来的话后，就急忙往楼上窜。
进屋时候，那场面太过熟悉，像是梦回一个多月前，母女二人在家里闹掰的情景，惊得唐兴辉脚步一刹，差点趴地上。
“这怎么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