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图穷匕见
“纵然如此，你也不应该把他带来这里，我只能治病，不会解蛊。”我眼睁睁看着李青把陆少秦带进阁楼那间属于他的屋子，只是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到荒谬的地步。
这屋子里没有旁人，念夏大概在书院还没回来，陆少秦也依旧昏迷不醒。只有这个让我又喜又恨的李青，用那对含着复杂眼神的双眼直直地看着我。
“他只有在你这里，还能够活下来……若琼，我知道对你来说这很残忍。可他不能死，于公他是挫败契丹的镇国将军，于私，他也是念夏的生父。”
“你！”我怒不可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责问他：“我早就说，念夏是我的孩子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什么父子相认的戏码？门都没有！”
李青顿了顿，伸手拉住我的，在被我甩开之前与他五指交缠在一起，“若琼，你可以不让，但念夏有权利知道真相。”
他依旧言简意赅，指尖传来的温度却让我失去了辩驳的最佳时机。我想他，纵使这五年里第一次的分离只有一个月，我还是想念得无可救药。
而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把这个让我恨之入骨的男人交到我手里，我躲了陆少秦那么久，却最终没有躲过李青的临阵倒戈。
明明就差一点，我就完全属于他了……而现在我更能确定，我周若琼，从今往后只会属于我自己，即便我心里有他。
我还是扯开了李青的手，却依旧无法对那身铁骑戎甲视而不见，“他可以留下，但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念夏会不会和他父子相认，也一样。”
话音刚落，门缝突然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推开，圆溜溜的眼珠带着莫大的好奇，在见到李青的欣喜之余，却又哭丧着脸抱到了他的腿上，“爹你终于回来了，念夏好想你，娘亲也想你，我们都在镇里很乖……”
念夏诉说着孩童的思念，未料在李青把他抱起来的那一瞬间，床上躺着的陆少秦悄悄地睁开了眼：“这，是我的孩子？”
念夏和我都睁大了眼，谁能想到陆少秦会在此刻苏醒，更何况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让念夏现在就接受李青不是他亲爹的事实。
“我不认识你，我爹是李青。”念夏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睛，却和陆少秦一样不动声色地在打量对方。
太像了，这般相像的两个人审视着彼此，就仿若陆少秦在审视着前世今生的自己
我说不出话来，我猜李青也同样错愕，在我担心陆少秦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吓到孩子前，李青先把念夏从身上放了下来，“念夏乖，先去楼下玩，这里有病人，爹待会儿来找你。”
“好的，我在楼下等爹爹！”念夏点点头，临走之前却若有所思地又望了陆少秦一眼，这才关上门蹬蹬地跑下了楼。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还是陆少秦先哑着嗓子先开了口。
“他叫你爹？你们两个，已经？”陆少秦顿了顿，喉间似被什么卡着，“李青，士别三日，你可真……”
他明明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好，但眼里却带着血丝，死一般地盯着李青。
“和你有关系吗？陆少秦，五年前我就写了休书，你们陆府不会没收到吧！”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少秦，而他却没有抬眼，曾经带着光点的眼神，如今一片黯然。他依旧盯着李青，仿佛想要把人看穿。
“没错，我已经决定照顾若琼和念夏一生一世了。”
李青平淡的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偏偏这样的话，即使在我面前也是第一次听他讲。
“你！”陆少秦眼中的血丝更甚，一手紧紧地扶着床侧，就在我以为他会这么坐起来时，突然间又像是被噬骨锥心一般，整张脸都凝聚着痛苦，旋即便再度昏迷过去。
我也想控制住自己不去管他，可这几年的行医让我出于习惯地伸手为他把了脉。
“气急攻心晕过去了，暂时没有危及性命，除此之外，只有蛊毒，我说过了，我解不了。”
“那就好，”李青见我结束诊脉，毫无间隙地便攀上了我的手，“我们出去说。”
陆少秦即便昏迷也并非听不到，刚才的那一系列事情如经历刀山火海。最让我动容的还是李青说的话，原来，他真的下定了决心。
可我还是不理解，他纵有千万个理由，他也不该把陆少秦再带到我的面前。
李青一身黑色轻骑装，一路风尘仆仆，他的眼底满是疲倦。他只把我带出了屋门，却在楼梯口止了步。
他是有什么话和我说？还是再要编些无稽之谈的解释吗？
可李青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抵在了阁楼的墙壁上，继而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让我毫无退路地被他牢牢圈进怀里。
“你……可恶！”在一系列惊心动魄以后，忽而如此柔情似水，我根本没法狠心推开他，“你还要走吗？”
他点了头，低声近乎耳旁，“我们没有时间，若琼，我今晚就要走。”
果然如此，我本就不该带有任何希望，哪怕疆域战事还有一分余裕，他也不会如此快马加鞭赶回来。
在若琦的时候我就知道风瑾胸有成竹，而今沧海桑田，风珉唯有变本加厉。契丹与大梁不得不一决胜负，无论输赢，李青都要面对那个以命数相救的人。
“你告诉我，如果你在战场上遇到风珉，你待如何？”
李青怔了怔，可能也没想到许久不见的温存里，我居然可以提到别人。我知道这么问他一定会不解，可这是我们之间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风瑾，风珉，若琦，绮娜……这无法断截的联系，我不能看着那一世的他们死生长别，也就意味着风珉不可以死。
李青许久未开口，还是我先抢了话，“你们兵戈相见，他若落在你手里，求你留他一命。”
他放开了我，眼里带着默然，我又接了话：“如果，你不幸落在他手里，他要是杀你……他若没有放过你，李青，如果你死了……”
我忽而想到上一世我嘱咐风瑾一定要活下来，我也一定会活下来。
“如果你死了，别走太快，等着我，和你共赴黄泉路。”
我含泪看着他，未等到李青应声，等到的是唇畔覆上了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