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风尘苦旅
我明白风珉已经占了先机，他知道了我此行的目的，所以更能拿知夏来要挟我为他解毒。可我想他总不会对自己亲生骨肉下狠手吧，宁可被他抓住死穴，也不能因此错过见知夏的机会。
更何况本来我就做足了准备，现在只待李青归来施法。
“可以，我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你让我去见那个孩子，这便是我要求的第三件事。”
风瑾状似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敞开了那半裸的胸膛，“来，你现在就可以解，给个痛快的。”
他果然还是迫不及待，我却一手拔掉了他胸前所有的金针。
“现在还不行，确切的说是我一个人做不到，风珉，你得让他平安无事地回来。”
我故意不把李青的名字和身份说出来，就算我不说风珉也清楚得很。他轻哼一声，有条不紊地穿上了外衣，适才徐徐开口：“好，我不会阻碍他的进出。只不过，周小姐你现在的意中之人，可就是他？”
我不懂为何风珉现在又提到此事，或许也是在试探我所言真假，这一回自然只好承认：“恩，算是吧……你的人别伤了他，也别让其他人伤了他，等李青回来我们马上帮你解毒，一定不会耽搁。但你也要让我去见绮娜的孩子，绝对不可以骗我！”
风珉默然，再次不动声色地问我：“你为何非要见他不可？你不是该恨绮娜抢了你的夫君，怎么看起来你们俩的关系很好？”
我想过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我可以直接说绮娜于我有恩，或者再编一个情投意合的可笑故事，但当风珉那对墨绿的瞳孔凝视我的时候，说出口的却是李青曾说过的话：“因为，她太苦了，我从未见过那么苦的女子，就算死了都没完全解脱……”
“苦？”风珉重复了我的话，眼里带着不屑：“她本就是个五两银子的卖身女，连青楼都看不上她，我把她带回部落仔细调教栽培，让她过上了本来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生活，你说她是苦还是福？”
五两银子，还真是五两银子……时之境界里一段宠溺的玩笑，原本竟然是一颗难咽的苦果。
我当即反驳：“当然是苦！你以为只要衣食无忧就可以幸福吗？她一生都在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却一次次被你们利用，你们契丹不是有很多男儿嘛？为何要绮娜一个女子去牺牲！”
说完这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落了泪，眼前迷蒙了一片，只看到风珉对我伸来一只手，随后是脸庞触及到了他指尖的温度。
“你可别哭得那么惨，周小姐，你自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契丹的难民可不是如此，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含着金匙长大。”他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容，手指却依旧在我脸上婆娑，“更何况，绮娜可有对你说过她不愿？我告诉你，她为契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她现在是为国捐躯而死，而且还得到你们大梁皇帝的恩宠可以葬进皇陵……如果没有我的话，她早就死得和抹布一样了。”
我打下了风珉不安分的手指，自己用衣襟擦干了脸上的泪。在这个冷血的男人面前，眼泪根本是多余的，绮娜的苦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同情。
“如果没有你，她可以不这么活。”我忽而想起了总是乐观的奈琉，她的绝美笑容仿佛和绮娜的脸重叠在了一起，“即便绮娜出生风尘，总是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为生，说不定有机会能遇到适合的男人赎身，又或者赚足了钱自己隐退，总有一天她能回到家人身边……”
他冷笑一声，说话的音调更是犹如切冰碎玉：“呵，回到她那禽兽不如的爹手里吗？周大小姐你可知道，是绮娜自己来求我杀他爹的……我把那老东西劈成两半的时候，她笑得可是非常开心呢！”
我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我以为的绮娜已经是风尘苦旅，奈何她要比我想象中经历得更惨。怪不得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回来，契丹才是她真正伤心触骨之地。
“所以对绮娜来说入宫才是好事，不是吗？这也多亏了周小姐你的那曲《红罗赋》，虽然传唱它让我费了一番功夫，但最后还是让她得到了大梁天子的恩宠，还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了，你也知道绮娜是细犬部落的对不对？她可带回了不少好消息，确实干得不错。”
风珉堂而皇之地把一切都告诉我，仿佛是在说服我绮娜属于死而无憾。而我却依旧开不了口，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了绮娜的立场。
一边是以身侍君步步为营，一边是爱而不得暗通情报，她被夹在圣上和风珉之间反复利用。就算这样，绮娜在宫里看见我的时候还能笑脸相迎，我确实给过她一些不值一提的好处，可我没想到那居然是她在宫里唯一体会到的温暖。
风珉见我不语，又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也幸好，她给我留了个孩子。你要是不提，我还真快忘记了……周若琼，这第三件事我答应你一定办到，只要你给我解了毒，我立马安排让你见他。”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风珉的话，但如今的我早就没有退路。
只是风瑾走后，我依然回不过神来，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是绮娜与若绮的前世今生。
怪不得若绮会莫名其妙地重生在大梁京城，绮娜一定不想让我体验她在契丹过往的凄苦，而且她更想与那个还留有人性的风瑾见面，她想要温暖他，她想要拯救他，不仅仅是一条活着的命。
正是因为绮娜的那一世太苦，若绮才会更想做一个平凡人。也因为绮娜的命里只有被男人利用的下场，所以若绮一开始就选择了自食其力行医问药……若绮的每一步都是绮娜全新的体验，即便有辛酸艰苦，也要比原本的一世好太多太多。
万幸有李青帮忙，让绮娜去了时之境界重新开始……可是，知夏的命运又会如何呢？风珉会对她好吗？她可有人照顾着长大？她会不会和绮娜一样，从小就被培育成牺牲的棋子？
想到这些，我便彻夜难眠，更罔顾李青接连三四天都没有回来。眼见着十日之期已到，风珉的身子依旧不见好转，他的耐性一点一点在减少，杀意又一寸一寸在见长。
我知道，李青一定会回来，而且他也正是在约定之日的午夜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