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光怪陆离
我爹和我娘今天也还没有回府，想必明日总该回来了。留给我准备的时间不多了，要和李青出城的话，今晚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之前匆匆整理的包袱定然是不够的，我回到自己的闺房重新装备起来。除了那几件衣服之外，又问侍女借了一套质朴的素衣，然后又去柜子里翻出我压箱的财产。毕竟出行在外什么都可以没有，但银子万万是少不了的。
我还想准备一些药物，谁知屋外来人敲了门。一听声音，竟是我白日里救回的春桃，那张甜美的鹅蛋脸浅笑着问我：“小姐，有什么可以让我帮到你的吗？”
我摇摇头，本是忙着收拾没空回她的话。但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让刚入周府的春桃去办要好得多，于是笑着看她：“春桃，有件事情，非你帮我不可。”
“好啊！小姐请讲，不管小姐吩咐什么事情，我春桃一定给您办到！”
这姑娘还是天真，如果有人要害她，也太容易上当了。只不过，我曾经体会过她的境遇，又岂会伤害无辜。我轻叹一声，让她给我研磨。
那姑娘还以为我让她做的事情只是研磨，谁知看我在纸上冠冕堂皇地写了休书二字。竟一时惊得后退了两步，“小姐，您是要和陆将军和离吗！？”
“错了，你没看见我写的是休书吗？”我笑着把文书写完，洋洋洒洒数百字，足以让陆少秦与我恩断义绝了。
春桃更是不解：“可是，小姐，您的夫君是陆将军呀，你们明明如此恩爱，您为什么要休他？而且女子休夫，这于理不合啊！？”
我把文书装在信封之中，又整了干净，适才去回答她的疑惑：“有什么于理不合的？春桃，你可别忘了早上你是怎么跳出火坑的，你家小姐现在的状况和你一模一样。非理殴伤妻妾者，即便是为夫，也逃不过牢狱之灾的道理，更何况我只是休他。”
“陆将军居然也打你！真看不出来他也是人面兽心的东西！”春桃毫无意外地啧了一声，继而凑上来问我：“小姐，怪不得适才见你行走不便，他打你哪儿了，让我看看！”
我骗了她那么多，怎么好说行走不便是因为蹲久了腿麻的缘故。摆了摆手，便把这文书连同信封和银票一起交给了春桃。
“我爹娘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准备趁今晚出城，找个地方躲一阵子。这事我谁都没说，就告诉了你一个，到时候爹娘问起来了，如实说便是，你是生面孔，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大不了拿着这些银票你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最重要的是这封休书，这个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就放在你手里，三个月，不，半年之后你把这休书送去陆府就行。”
春桃是个机灵的姑娘，听完我的话脑袋点得像拨浪鼓，又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周小姐，你从天香楼里把我赎出来恩若再生，我就算是死，也会帮你把这封休书送到的！”
“不准死！”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代替我跌落深渊的绮娜，一时神伤地拉住了她的手：“春桃，我不愿看到任何人再为我而死了。”
这一世和春桃能有如此再会的缘分，已是天赐。我把与陆少秦的断绝托付给她，也知道那非毫无风险的。所以再三嘱咐她，到时候送完休书就赶紧离开京城，跑回老家或者别的地方，总之再也不要在陆家人面前露面了。
安排好春桃之事，我这行李准备得也差不多了，而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我让春桃帮我背着行李，从周府的后门悄悄出去。春桃正好熟悉长乐坊的情况，原来有一个小巷可以直通长乐坊的街尾，这样不仅抄了近路，而且还能避开繁杂的人群。
可这一路我们走得还是很小心，我不想戴着面纱，那样夜里在长乐坊进出更不安全。但太过招摇也不好，毕竟我们身上有个不小的包袱，看上去就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如春桃所言，那条小巷里当真没有什么人，偶尔出现的也只有些帮酒楼里洗碗的妇人，她们忙于生计没空关注我们。而穿过了小巷，见到的就是略显寂寥的长乐坊街尾。
是啊，风瑾不住在这里的时候，连路上的石灯都不会有人去点。只有风瑾会在把自己喝得烂醉之后，还能横七竖八地把街尾的路灯点上，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我们的院子也能借着点光。
我心中感怀，从春桃手里接过包袱便打发了她回去，随后便跨进了那间旁人看来像是鬼屋的昏暗院子。我在这里满打满算也只住了半年，但这里显然要比陆府更像是我的家，回自己的家，岂会有害怕一说。
时至秋末，风里透着点寒意，我不想在院子里等李青，便直接进了风瑾的房间。我本想在屋里头找寻一些过去的影子，但这屋子果然被人搬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些流浪者居住的草堆。
我看着难受，又怕真遇到什么流浪汉，正要开门出去，谁料一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有一瞬间我以为来者是风瑾，可下一秒却自知太过天真。来者除了和我约好的李青，还会有谁？我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是流浪汉已经很好了。
这口气或许也被李青听了过去，他倒是难得主动开口安慰：“别抱怨了，你马上就能看到那个人了。”
“真的！”我心中一喜，忙是打开包袱把夜明珠交到了李青手里，“怎么用？我能和他说话吗？”
李青接过夜明珠，转身便是让我跟着他到院子里去。借着夜明珠的光芒，我终于把这漆黑的院子看了个干净，原来石桌上早已备好了东西，放的正是他白日里在庖屋边上寻出来的琉璃罐子。
李青可能早就在石桌边上等我了，所以才会前后脚跟着我进了风瑾的房间。只是这夜里我实在看不清楚，回忆起风瑾曾说周若琼有短视之疾，回到自己身体后才发现，这话真是一点都没有错了。
我凑近一点，想把李青在石桌上布置的古怪看个究竟。那盏琉璃中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水，看上去宛如一面银镜。难怪李青非要带走这琉璃不可，想必要折腾成这样也并不简单。而下一刻，李青便拿夜明珠投进了琉璃之中。
我以为会听见有珠子碰击琉璃的声音，可那珠子仿佛悬空一般浮在了银水正中，夜明珠光依旧闪耀如初，也应证了它并没有被银水完全吞噬。
正好奇着，银镜一般的水面忽而起了波澜，里头显映的不再是深秋苍茫的夜空，而是无数条纤细的银钩流转不已，每一条银钩都像是活着的小蛇，在夜明珠光下充斥着令人震撼的光怪陆离。
“李，李青，那是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发问，李青却在那时递了一把刀给我。
“滴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