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同命相连
镇西的队伍回京的那一天，周若琼坐在城中茶馆的高楼上，我在马车里远远地便望见了她，而她的眼里只有陆少秦一个人。
庆幸这一世，我很早便遇见了周若琼。可不幸的是，她始终不知道陆少秦对若绮的情愫。
趁着陆少秦进宫受封，我先一步去周相府前找了她，当然我身后也跟着陆少秦的手下。
周若琼本是处变不惊的冰山美人，见到我突然出现，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讶异。
“若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和那位大人回去了吗？”
真正的风瑾没有死，周若琼也知道这件事。我点点头，叹了口气：“那位大人病了，我是给他治病才回来的。但是周小姐，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我用眼尾睨了一下身后的将士，周若琼自然心领神会，拉着我直接进了相府的大门。那些人自然知道周若琼的身份，也不敢贸然闯进周相的府邸，只好黑着脸在屋外等候。
周若琼把我带进了她的闺房，那是属于她的一方天地，没有人可以进来打扰。
回屋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安然之感让我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我想把这两世的一切都告诉眼前的周若琼，可当要开口的时候，喉咙却像施了咒语一般开不了口。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吗？
我咬了咬唇，思绪在脑海不断翻滚，既然不能直接告诉她我们的前世今生，那至少这一世和陆少秦的前因后果可以说吧。
再度开口，声音果然弹了出来，对着周若琼那张困惑又熟悉的脸，我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她。
我只挑了重点，单独拿出来的话应该只有陆少秦对我的无数纠缠。周若琼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等我说到三年后的守约，她却也冷笑了出来。
“我早就猜到他在疆域会有别的女人，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是你。”
周若琼的声音带着颤抖，自尊心如她一般强的我，怎能不理解此刻的心情。等候了十数年的姻缘，结果竟成了别的女人不要的东西。更可恶的是，她曾经对那个女人深信不疑，施恩不报。
因为我实在太理解周若琼了，所以我不能再骗她。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字字泣血：“若琼，我这一世，从未有半毫想要伤害你的心思，从一开始我只想和风瑾远走高飞……即便我们的立场相戈，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和你的家人……只是，我没办法对风瑾见死不救，我也没办法逃出陆少秦的掌心。”
说完这话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任凭周若琼拼命想甩开我的手，我却凭借着契丹人天生的蛮力将它们聚在了一起。
我苦笑着捧住她的手，感受那双从不沾阳春水的滑腻肤质：“若琼，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她紧锁着眉头，我却凑到了她的耳边，把那首《红罗赋》念给了她。
“什么意思？你是想嘲笑我……你，总不会是想让我把这歌传到宫里去吧？！”
聪明如若琼，只思量了片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那是自然，这首曲子民间流传也不过是取乐，可传到宫里才是别有用心。与其在陆少秦手里伤了周若琼的心，我还不如直接进宫，反正论宿命的话，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这样想来，圣上那张长辈的脸，可要比陆少秦看上去可以亲近多了。更何况，那宫里还有我的怡秋表姐……
横竖，那《红罗赋》都是我自己作的呀！这一世的苦果，就让我自己来吃吧。
“不行！我不答应！”
我未料到周若琼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更用了她全身的力气把手挣脱了开。
“若绮，我不会让你进宫的！如果陆少秦要娶你，那我可以不嫁给他……再说，如果我爹非要我嫁给他，那我也宁可接你一起进门。但是你，别想拿进宫来惩罚自己！我不答应！”
刚刚的周若琼还是痛彻心扉，这一刻她却用最严酷，却也是最伤感的方式来警告我。
果然，这一世的若琼比原来的我好太多了，她明明值得最好的人和爱情，可偏偏会遭遇这样的悲剧。
我泣不成声，腿却软了下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我没法接受她的好意，我哭着求她：“若琼，我没办法改变的，这是我的命……”
“可是你都有孩子了啊！你不要知夏了吗？还有风瑾！你们多艰难才走到了一起！你现在就要放弃吗？我们明明可以想别的法子……我去求我爹，我爹说不定可以……”周若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踱了大步就欲离开。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臂，却放低声音在她耳旁恳求：“不行的！他们都以为风瑾死了，你爹也不会和陆少秦为敌。毕竟风瑾假死的事情曝光的话，不只是陆少秦完了，你，你爹，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那又如何？”周若琼轻描淡写回头看我，说话的口吻却不容置疑：“就算我们都完了，可你能和风瑾在一起啊！你干嘛总考虑别人？陆少秦本就该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爹要是帮着他，这也是我们周家的事情，与你何干？”
是啊，周若琼说的没错。
这一世重来，我总想着不要重蹈过往的覆辙，临到末了却还是被周若琼提醒。
陆少秦对我穷追不舍，却无法拒绝圣上的一纸诏书。他是喜欢我，可还是没有喜欢到可以放弃自己功名和生命的份上。
我站了起来，用红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直到气定神闲，我用同样笃然的方式开了口：“若琼，我还是得入宫，不过这一次，是要去殿前献舞。”
我得让殿下看见我，我必须穿上一身华丽的契丹舞衣，在不经意之间露出腰腹的痕迹。让圣上知道我是个普通的契丹人妇，却也能精通汉人的语言和文化，只要他问我哪怕一丁点关于那场战役的事情，我就有机会揭穿陆少秦了。
可以说那虚有其表的六座城池，也可以提里应外合的丹阳国师，无论是什么，圣上都会对陆少秦起疑心的。那样，陆少秦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至少不可能办什么齐人之福的盛大婚礼了。
周若琼听了我的计划，仍然面露难色，“那还是有风险的，圣上确实会疑心陆少秦，但也不会放过你的身份……若琼，你何必非要走险招，我助你离开不好吗？”
“就算被圣上知道我是质子的妻子，那又如何呢？大不了被扣押出城罢了，我又不是没经历过！若琼，我要让陆少秦心甘情愿放我走，而不是一次次的重蹈覆辙。”
我淡淡地答道，却感受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宛若条件反射一般，当门被推开的瞬间，我一巴掌打在了周若琼脸上。
“你考虑清楚，我做陆将军的平妻进门，也是给你周大小姐面子了。如若不然，我会让他休了你！让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当一辈子的活尼姑。”
抱歉，若琼，我还是伤了你……可正如你所说，我不能总考虑别人，我得先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