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测之渊

    但这三年的时间里，我确实没有再怀过孕。

    我总怀疑风瑾的余毒未清，或者落了什么病根。可凭借我的医术实在摸不出门道，而在御医面前我又不好直接去问，毕竟事关皇嗣，万一契丹国主知道风瑾无法再有别的子嗣，或许世子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风瑾自己应该也感受到了古怪，这一阵子他总缠着我，有次差点被知夏发现。之后我就和他约法三章，绝对不能青天白日在家里乱来。结果……却被他歪曲成了可以青天白日在外面乱来。

    这事情暂且不提……我们也都没有再强求要孩子的事情了。

    对我来说已经有了知夏，早就心满意足。而风瑾要继承的国主之位，这本来就是我没办法插手的事情，我能做的只能帮衬着瞒天过海，至少不能因为这事毁了他近二十年的忍辱负重。

    但我也有私心，假设风瑾不能再有子嗣的话，也意味着他继位后不会再有别的妃嫔。这样，李旭警告我的那些事情，就完完全全成了空话。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一点私心和考量……最后却还是害了风瑾。

    他粘着我的次数只增不减，几乎每一夜都过得尽兴。却在某个欢愉过后的清晨，风瑾的额上忽然满是虚汗，唇色也从惨白变成了铁青，那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脉象乱跳如雷，吐息亦气如悬丝。我一时慌乱得不知如何下手，赶紧叫姨娘去找部落里的大夫，还有派人去请王城的御医。

    风瑾病急的状态是不能轻易施针的，万一痛苦加剧他熬不过去只会更糟。可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用热水不停为他擦汗取暖，又不时紧紧握住他的手心，风瑾即便昏迷也该知道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部落中的大夫见这病状一筹莫展，御医快马加鞭地赶来只用了半日，看到风瑾之后却也惊得倒吸了口气。

    那御医给风瑾喂了不知什么药丸，然后便直接问了我：“你们是不是最近房事频繁？”

    这时候我还能有什么羞涩，忙是点头答道：“是，而且一夜屡次……这半个月来几乎没有停过。”

    御医蹙着眉，又叹了一声，这才缓缓开口：“果然还是我们大意了……他之前的余毒没有结清，而是压在了会阴，一开始不会显露，和常人无异，却会因情动重新刺激余毒扩散，房事越是频繁，越说明这毒更重了。”

    我从未想到之前的黏腻，是因为风瑾身上余毒未清的缘故。明明都快要到三年之期，我和风瑾也守得云开了，却在此刻又重蹈覆辙，功亏一篑。

    “救救他！大夫，求求您了！风瑾不能死！我和知夏不能没有他！”我对着御医跪了下来，什么都不懂的知夏不知何时跑来和我一样跪着，也和我一样泣不成声。

    御医把我拉了起来，也让姨娘把知夏给抱了出去，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世子妃，不是我不想救风珉世子，无论用金针或者别的法子都已经无法逼出毒素了，除非有解药。我现在给他吃的药丸最多只能续命一个月，这个把月里如果能找到解药，风珉世子就还有得救。”

    同一瞬间，我忽而想到离别时李青那句不要后悔，又想到陆少秦说不会让我们好过。一开始我担心了许久却一直平安无事，未料三年之期将至，不测还是发生了。

    “我能找到的！大夫，不用一个月，我就把药带回来！”

    我请求大夫这个月哪里都不要去，留在这里为风瑾续命。又把知夏托付给了姨娘和部落族长，只要不离开山谷，知夏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临走前，我又好好抱了抱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本希望她一世广夏细旃，常伴左右，可如今她的娘亲还是要背负起宿命离她而去，再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或许，便是一世……因为，我无法答应陆少秦伤害周若琼。

    宿命的齿轮一旦旋转，对芸芸众生来说，当真是没有选择么？

    我让族长给我备了马车，直到抵达陆少秦的军营前几里路我让车夫先行返回。那座军营已经自疆域西扩了数百里，现在正搭建在疆域与契丹王城之间必经的苍茫草原之中。

    大梁的士兵远远地就发现了我。明明是个金发碧眼的契丹女子，却穿着月白色的汉家襦裙，独自驾着马车飞快地靠近大梁的军营。

    一群士兵拦下了我的马车，把我押进了军营。第一个见到的，果然也不是陆少秦，那是一张苍白又清秀的脸，是我的梦魇里最常出现的人之一，李青。

    “你这又是何苦……若绮，你不应该回来。”他看着我，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我回了一句他当初对我说的话：“我没有选择啊！李都尉，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难道我要为了逃离陆少秦，眼睁睁地看着风瑾死去嘛？我不知道上一世的绮娜是否也和我一样的经历，可如今的我却是被迫走了这条老路。陆少秦算得很准，他故意放我们走，故意给我们三年的温存，最后也让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

    “解药在你手里吗？”我不用过多解释，李青知道我在问他要什么。

    但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回复的声音里毫无感情：“你先休整一下，待会儿带你去见陆将军。”

    我真是傻，就算解药在李青手里，他也不会背着陆少秦交给我。我自嘲地笑了笑，只得跟着李青进了营帐。他们应该是早知道我会来，帐子里不仅铺着上好的地毯和被褥，备好了一桌的美酒和佳肴，甚至连衣架上都挂满了绫罗绸缎各色衣物。

    李青能与李旭千里传音，能看到我和风瑾的状况自然也不会是难事吧……我当初没想到这一点，还妄想着如有神助，原来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就被安排好了。

    我还是穿上了那身红袖绮罗，既然是逃不开的宿命，穿什么又有何分别？

    时隔三年，再见陆少秦。他一身戎装银甲，肩披暗红斗篷，眉眼之间满是意气飞扬，举手投足……却让我恶心欲吐。

    上一世我爱他、怨他，最后被他杀了。这一世我恨他、躲他，最后还是斗不过他。

    陆少秦一手把我拉到他的面前，脸上带着胜者的狂傲：“最后你还是回到我手里了，若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