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夏丽风和
那个被称为苍绿山谷的地方,住着一支在契丹少有的以定居而生的部落。
我和风瑾找了一块合适的地,如之前所约开始重建公子瑾府。
契丹没有青砖红瓦,可这山谷里有足够多的木材。我们一早就画好了想要的样子,在谷中族人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地终于这院子给搭建了起来。
山林中的院子不需要造墙,我们只做了个简单的木篱笆,仿佛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但院子里的布置却要更丰富一些,除了石桌石椅这些基本的部件之外,我们找人挖了一个不算太深的池子,里面随意养了几条锦鲤。当然也少不了树木和花草,用的都是山谷里现成的植物,重新布置一下看上去更和谐了。
最后,我还特意开垦了一小片田地用来种植草药。毕竟我们住在山谷之中,要外出采买并不是太方便的事情。
一边在忙碌着重建公子瑾府,另一边却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风瑾身上的余毒。
刚在山谷安顿下来时,我便尝试给风瑾施针了。他的脉象虽然紊乱,但身体的状态尚可,尽快清毒是当务之急。
我回忆着舒雯女官下针的穴位,刺进去的时候果然一下子便渗出了黑血。而风瑾也要比之前的表情更痛苦些,毕竟无论是量还是度都要比上一次严重,我逼着自己不去听他牙齿里蹦出的呻吟,细细施针,根根入骨,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得彻底。
他几乎流了一小碗的黑血,待到血止住了,人也昏睡了过去。可幸好,脉象稳妥了很多,胸前的印记也回到了最初的浅色。
我深知以自己这几年学医的水平,要和行医数十年的舒雯大夫比是不可能的。所以待风瑾醒来休整了几日,还是让人请来了契丹王城的御医。
那是风瑾第一次把自己的病痛透露给契丹国主,一直以来他总是把自己塑造成隐忍却强大的样子,除了我之外几乎没人见识过他的软弱,不仅是他在大梁的敌人,也包括他的父亲、兄弟。
国主对风瑾这个儿子聚少离多,我也看不出来什么父子情深,如非突如其来的世子之位,我都怀疑他不会关心风瑾的生死。
但在风瑾契丹质子的身份假死于契丹军营之后,一切有了很多改变。我不清楚陆少秦是把谁的人头挂在了营头城墙之上,或许是那个带着风瑾面容的人死状过于凄惨,国主终于给到了我们前所未有的关注。
不仅派人来,帮我们把公子瑾府建造的速度加快了,还送来了一大堆物资珍品,自然也少不了知夏一年四季的衣物和玩具。
而给风瑾看病的御医,据说也是整个契丹医术最高明,资历也最深的老大夫,不仅精通岐黄之术,对蛊毒之物同样深有研究。当他也对风瑾的状况点了头,我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庆幸我这两年的医书没有白看,付出的努力也终于有了回报。但是,我要救的远远不止风瑾一人,但比起立马就在山谷里开医馆,我更想好好陪伴风瑾和知夏。
我们只有三年,最珍贵的三年。
风瑾的身子渐渐恢复,知夏也开始牙牙学语起来。风瑾自然是教她契丹语的,正巧我也能做回学生跟着先生重头起步。只是我的日常里总习惯开口汉语,风瑾也差不多,如果不是和谷里族人沟通的话,知夏那丫头听到汉语的机会竟也比契丹话要多。
这令知夏的学习之路,一开始就遇到了坎坷。但幸好这是风瑾和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愚笨?这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就已经能说许多话了,她还分得清汉语和契丹话,和我说话的时候汉语要更多一些。
唯一让我头疼的是,知夏不肯叫我们爹和娘,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父亲和母亲。她跟着风瑾唤我若绮;跟着我又唤风瑾叫作公子……我纠正了老半天都没有用处,风瑾却说这样没什么不好,等她愿意叫的时候,总会开口的。
婴孩时期明明是如此乖巧听话的孩子,稍大了些难免会有脾气。但至少,知夏不会像我俩之前过得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小小的她能有自己的想法,并能付诸行动,比有万般无奈又说不出口的我和风瑾来说好得多了。
新的公子瑾府建好之后,除了住下我们一家三口之外,还请了帮忙照顾知夏的姨娘还有只负责三餐的厨娘。据说她们都是部落族长的亲戚,即使知道我和风瑾的身份也不会透露出去。
毕竟我们要躲过的这三年,是谷外腥风血雨换来的。陆少秦不会轻易放过背信弃义的我,虽然风瑾确实守约消失三年,可陆少秦的行动向来雷厉风行……时而会有探子给风瑾禀报谷外的战事,即便风瑾看上去不屑一顾,我却更担心历史的重现。
契丹很强没错,陆少秦也并不傻。他在疆域和沙场待了那么久,又避开了少年人应有的风花雪月,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战胜契丹之上,心机城府和行事作风定然远超十五六岁的时候了。
某日午后,那探子又跑来告诉风瑾,说是陆少秦又攻下契丹一城。风瑾没打算瞒过我,我每次都能光明正大地一起听,可听完后我又不得不去纠结……乃至在院子里浇灌药草时也忍不住叹气。
“哎……”
“怎么不开心了?是担心契丹会输吗?”风瑾从知夏的屋子里出来,许是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还不知道自己脑袋上沁了汗珠。
我换了帕子帮他擦了干净,看着那张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还是忍不住换了话锋:“不,我是担心知夏,她都快要三岁了,不知道是该教她念书作画好,还是学骑射舞剑好?”
“原来你在烦恼这个……无论是念书还是骑射,我们都可以教她啊,至于她到底喜欢哪个,等她长大些再做决定。比起担心她的将来,还不如多考虑考虑我们自己。”
我不解地问他:“我们自己?”
“咳咳……若绮,知夏刚刚问我她是怎么来的……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风瑾鲜有扭扭捏捏,无论知夏有没有问过这问题,他这样子定然是装出来的羞涩。即便如此,我却没办法装作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现在明明还是午后,家里两位姨娘都还未回去,就算契丹民风开放,我也不太能接受让旁人知晓我们的亲密。
但风瑾还是对我伸出了手,迫使我放下浇花的水壶。让我不得不双手交叉在他的颈间,用环抱的姿势被风瑾整个抱起进了里屋。
“若绮,你说我们要不要第二个孩子,我都听你的。”
他用最清纯的方式,将柔软的嘴唇点上了我的,让人心痒难耐。
我不满与风瑾的蜻蜓点水,只好倔强地反驳:“你!要是你来生的话,我就答应。”
他噗呲笑出了声音,不知是不是和我一样想起了那封无稽的书信。那双新月般的笑颜,凑到了我耳边,柔声告诉我:“好,要是若绮大夫能让我生,我一定生来给你看……”
然后,温柔的气息覆盖了上来,我再也无暇去想医术和典故里是否有让男人怀孕的事了。